第155章 血色蔷薇
被黑夜笼罩的天台上,杵立着几道身影,忽明忽暗的火星在晦暗中闪烁着,当顶楼的铁门被大力地踹开,本如雕塑的几个人才互使眼色,聚拢过来。
寒彻刺骨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晚被身后的男人蛮横地扯到天台上,本捂紧她嘴巴的手才松懈下力度,在她的背部一推,将她围困在了几个男人中间。
“怎么这么久?”
说话的是等在天台上的一个男人,语气里尽是不耐烦,除了那个挟持她来这里的侍者,其他人都是一身乔装打扮,口罩和鸭舌帽,让她更加难以在光线阴暗的顶楼看清对方的长相。
“还不是这臭娘们想跑,浪费了我不少力气!”
那个侍者气恼地朝着地面吐了口口水,碎碎念地骂着苏晚,一手揉着自己刚才被打疼的胸膛,站在苏晚身后,挡住了她的退路。
“哟,原来是个刚烈性子,那等会可得费点神了!”
几人间邪恶的示意让苏晚心中警铃大作,袖下紧握的手心是细密的冷汗,想要往后避开这些危险男人,只是一步便撞上身后的肉墙,纤臂被大力地捏住,过重的力度让她吃疼地拧紧眉心,却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老实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侍者打扮的男人恶狠狠地在苏晚耳边威胁道,他们盯着她的眼睛,似黑夜中闪烁着绿光的狼眼,透着一股阴狠的歹毒。
清冷的空气让苏晚的头脑逐渐恢复冷静,压下心口澎湃的不安和恐慌,见这些男人久久未动手,只是用阴森狠绝的眼神打量她,暗暗地猜测他们抓她来得目的。
“抓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让我欣赏这里的夜色?”
看着苏晚强作镇定的模样,其中一个男人轻笑一声,将指间的燃烧殆尽的香烟头随手往旁边一丢,然后从裤袋里拿出几张纸,在安寂的环境中,随着他打开折叠好的纸张而发出哗哗声。
“给她笔!”
拿着纸张的男人,朝着身边另一个男人吩咐道,而后者立马掏出一直签字笔,凶神恶煞地递给苏晚,不管她是不是愿意,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个时候突然给她笔,是需要她签署什么东西?她身上又有什么能让这些人觊觎的?
目光紧紧地盯着男人手中的纸,苏晚脑海中精光闪逝,想到了一个可能,却是没有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个人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做出这种玩命的勾当!
黑暗之中,苏晚闻到浓重的烟草味,和周围这群匪徒相比,这点难受已经不算什么,她现在想的是如何保护好自己。
“要是不想活受罪,就乖乖地签了它!”
那个男人将那几张纸摔在她身上,痞子般又点着了第二根烟,打火机里升腾起的蓝色火焰也照亮了他摘掉口罩的半张脸,苏晚想要看清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却被那钳固着自己手臂的男人一拉,怒喝道:“臭娘们,看什么看,还不快签字!”
苏晚甩了甩那只使劲拽着自己的大手,不悦地冷声反驳道:“你这样死拉着我,我怎么签,况且,纸也被你们扔在地上了!”
侍者模样的男人被苏晚堵得说不出话,倒是旁边一直未出言的男人似乎等不及了,沙哑粗犷的嗓音带着暴躁穿透夜空的寂寥,一把明晃晃的刀倏然袭上苏晚的脖颈。
“老子叫你多嘴,四条,放开她,让她赶紧地把字签了,我们好走人,大冷天地呆在这里找晦气!”
手臂上的束缚消失,连她身后的那股压力也撤后了几步,苏晚小心地避开锋利的刀刃,听从那个拿刀男人的命令,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几张纸。
从刚才这个脾气火爆男人的话里,苏晚可以清楚一点,他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挟持她顶多是为了谋财,至于害命,还勾不上,只要她乖乖地签了字,他们便会放她走。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总该让我看清楚在哪里签字吧?”
苏晚眯起眼,隐约看到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却因着天色,看不到内容,不由挑眉征询几人中算是领导的男人,也是那个将纸张扔给她的那个。
“四条,点个打火机,让她赶紧签了!”
原来紧张不安的不止她一个,苏晚冷笑地低头,在火焰的照耀下,才依稀看到纸上的内容,尤其是在看到那硕大的标题时,拿捏着纸的手不由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突起。
苏氏股份转让协议书……
盯着标题的美眸里,迸发出的是冷冽的寒光,苏晚没有即刻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而是抬起头,接着晃动的火焰,冷眼扫过那几个男人。
“就算我现在签了,到了明天这也只是一张废纸,到时你们不但拿不到主使者答应给你们的费用,而且,作为从犯的你们,锒铛入狱也是必然的事。”
苏晚从容地谈吐之下,是一颗谨慎气愤的心,握着转让书的手似要将纸张撕裂成碎片,没想到,苏卿为了钱真的可以这么丧心病狂,到底是威尔的指示还是她自己的授意,她都无法不去痛恨苏卿!
“她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只要你们马上离开,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们不相信,支票我可以马上开给你们,你们犯不着为了这样无谓的事,赔上自己的大半辈子!”
苏晚已经看出了有人在动摇,刚想再接再厉地劝服,忽然她身后的侍者厉声冲其他人道:“别信这娘们的,她在诓我们呢,她是想借我们的手,揪出那个指示我们的人,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
苏晚没料到自己的心思会被看穿,眼看那些幡然明了的男人浑身散发出被欺骗的怒气,在那把利刀再次逼过来前,明智地拔开了笔套,故作轻松遗憾地喃喃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既然你们执迷不悟,我也不多说什么,名签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苏晚以假乱真的表情让那几个男人暂时熄灭了怒火,当苏晚配合地在签名处签上自己的大名,将转让书递还回去后,几人中的领导者立刻接过,查看了一番才收回裤袋里。
对苏氏股份的持有,她并不是有多在意,和生命安全相比,她自然是会识趣地让出股份,只是,一想到苏卿的凶残歹毒,苏晚只觉得浑身发冷,恨也如藤蔓在体内迅速的滋生。
那张娇柔惹人怜爱的脸庞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一颗怎样肮脏的心,一个如何邪恶扭曲的灵魂?
苏晚转过身,不再去理会这群混混,脸色冷肃,凛冽的目光横过挡住她去路的一个男人,对方有霎那的怔愣,随后便讪然地让开了道。
“想就这么走了,唐太太,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忽然眼前白光一晃,苏晚惊愕地止住脚步,看清挡在她身前的是那把寒光乍现的刀刃,而持刀者已经换成了那个叫四条的侍者,他正邪气地歪头盯着苏晚,犹如盯着掉人陷阱的动物。
苏晚没想到他们会出尔反尔,愠怒之后是自嘲的苦笑,像这种市井流氓,难道她还要求他们是言而有信的君子吗?
“你们还想要什么,一次性说清楚吧!”
苏晚自是知道现在自己处于被动位置,却也是无可奈何,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来天台,没有了手机,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呵呵,唐太太果然豪爽,我其实也不想要什么,就是想让唐太太施舍一点跑路的盘缠!”
四条坏坏地咧着嘴,露出他森白的尖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刀刃又往苏晚靠近了几厘米,而苏晚身后其他混混都气恼地斥责起来,明显他们也没料到四条会临时起意打劫苏晚。
“四条,你个蠢货,是想害死我们吗?还不让开,让她走!”
“让她走?”
四条“呸”地一声,刀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指着苏晚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人,教训道:“我蠢?你们这群脑残货,难道看不出这个女的是披着羊皮的狼吗?反正都干了一次了,多一次也无妨,大不了拿了钱马上出国去躲个三年五载的!”
苏晚一抿嘴,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疯狂的男人,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几步,避开他手里那把在夜空里狂舞的利刀。
“我的包掉在走廊上了,你若是想要钱,只有跟我下去拿。”
“下去拿?唐太太,你真当我是傻子啊,现在跟你下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四条警惕地哼声一笑,犀利的眼眸在注意到苏晚左手无名指间闪烁的摧残晶莹时,流露出贪婪的芒光,苏晚也发觉了他的意图,左手已经本能地背到了身后。
“这件事我不想再多做计较,你要的是钱,我要的是生命安全,你跟我下去取钱,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要你不伤害我!”
苏晚掷地有声的强调,带着十分的诚恳,放置在身后的右手早已覆盖住了左手,摩挲着那枚海豚,心中如战鼓作响。
“戴上了就不要再脱下。”
温柔慎重的叮嘱似还萦绕在耳畔,苏晚握着海豚戒的手一紧,书彧,如果他要的是它,我该给吗?
你的真心,我真的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地给人吗?
“我倒有个好办法,既不用下去拿钱,也不用伤害你的性命!”
四条没有再给她商量的余地,蛮横地持着刀,冲上来死命地去扯她搁在身后的手,嗜血的目光在暗夜中,染淌着某种贪婪的兴奋,早已让他失去了理智。
“放开我!”
纤柔的左手腕被紧紧地扼住,布满粗茧的手指捏住她指间的戒指,往外拽却怎么也拽不下来,精美昂贵的戒指就像是黏在她手上,和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苏晚吃疼地变了脸色,黑暗中,她能感觉到手指上的红肿,可是他还在拼命地往外扯,不顾她的手指是不是会被弄伤。
“妈的,怎么这么牢!”
四条一声咒骂,也被不肯出来的戒指弄恼了,索性举起另一只手上的利刃,寒芒尽显的刀光下,他猩红了眼,只有无尽的贪婪,毫不怜香惜玉之情。
苏晚料到他想干什么,心中一紧,在他挥刀而下之际,右手使劲地挡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那一刀下来,造成她的悲剧。
“把刀放下,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四条听到苏晚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冷哼一声,按压下利刀的手臂不断加大力气,大有不拿到那枚戒指不罢休之势。
其他的混混都不敢加入两人的争执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察觉到四条的疯狂之后,一致选择了往门边退去,忐忑不安地观望着两人,准备一有不对劲就撒腿跑人。
“啊!”
冰冷的寒芒划破暗夜的死寂,狠狠地掠过温热的肌肤,寒冷的空气中,飞逝而过的血色凝珠划出一道优美而狰狞的弧线,在坚硬的地面上溅开一朵妖冶的红花。
“出人命了,快跑!”
恐慌的男声似远似近,本阴暗不明的视觉缓缓地模糊,禁锢她左手腕的力道骤然消失,脚步声在她的身后仓促而凌乱地响起。
一阵微风拂过面颊,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有右手腕上,传来风吹过后激起的凉意,夜风,轻轻地抚过,却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温热的液体潺潺滑过掌心,沿着纤细的手指,凝聚在指尖,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浓重的血腥味混淆了清新的空气,也紊乱了她本该清醒的意识。
纤细的手腕,苍白的肌肤,触目惊心的刀痕,奔腾的血流从狭隘的伤口间,安静而急速地涌出,麻木的五指微微地颤动,却无法再感觉到痛楚。
血滴顺着指线掉落,汇聚成一潭暗红的血水,苏晚想要呼喊,喉间却只有冷风灌入的干涩,按住右手腕的左手,白皙的指缝间无法遏止地泄流出嫣红的血丝。
灯光忽明忽暗的天台山上,纤瘦摇曳的白影想往前迈步,却是一个踉跄,血循着手臂下滑,染红了雪白的外套,点缀出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血色的蔷薇之花。
痛吗?
她的世界变得迷蒙不清,天旋地转的炫目盈满视野,想要迈开的双脚却瘫软得失去知觉,缓缓地倒落在地。
周遭的黑暗闪过星辰的晶莹,她没有看见,只看到恐怖的黑洞如地狱里的恶魔想要吞噬她的灵魂……
“爱尔兰,我想回爱尔兰!”
“好!”
温柔宠爱的柔语在耳边回荡,如同她心底最诚挚的祷告,那张如夏日阳光般温暖干净的笑容,以后可不可以继续见到,伴随着黑洞摄取她思维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们的孩子,还未出生的孩子……
苍白似纸的脸色,冷汗不住地滑过脸侧,淹没在乌黑的发丝中,呼吸在渐渐地减弱,她用力地按住割裂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凉的夜色似在倾听她低沉困难的呼吸,却无动于衷,一片肃杀的沉寂。
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幸福总是如此地残忍,现在是要收回她所拥有的一切了吗?
教堂前,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清亮的眼眸中泛起的是点点晕染的笑意,他说:“苏晚,我们会幸福的。”
无名指上的戒指浸染在血色中,她慢慢地阖上眼,一颗泪水悄然滑过眼角,混着透明的汗珠,安静地流淌过她格外安宁恬静的脸……
书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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