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板上鱼肉
渔沟,此地因邻近大清河而盛产鱼虾,吸引了许多捕鱼人在此定居,来的人多了,逐渐形成了一个个村落。
韩信利用一片沟壑地带作为屏障将营地扎在离村落不远的地方。
“大哥,快来尝尝,这鱼汤味道可鲜了!”赵虎用陶罐盛来一罐热气腾腾的鲜鱼汤,香味瞬间飘满整个营帐。
韩信放下地图,招呼陈庆、吴衣等人过来吃饭。
“猴子,多吃点,一会儿晚上咱俩还要去会会‘大鱼’。”韩信边说边往猴子碗里舀了几大块鱼肉。
“啥?要鱼?外边儿桶里还有好多呢,不够我再去炖几条。”赵虎说着便准备出去杀鱼。
“回来回来,此‘鱼’非彼鱼也!”韩信一把拉住赵虎,“你也有任务,今晚带着弟兄们守好大帐,无论是谁来,都给我拦在外面,直到我回来为止,能办到吗?”
赵虎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赵虎都给他摁在地上!”
韩信又看向陈庆嘱咐道:“也拜托你了。”
“放心吧,大人。”陈庆抱拳道。
由于扎完营便已是傍晚,等士兵们埋锅造饭吃完后,天就黑了。
与白天太阳的遭遇一样,月亮也被厚厚的阴云给遮住,大地黑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韩信和猴子乔装成农夫模样,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溜出营地,两人沿乡间小路往西北方而去,直奔吴集乡!
……
乡野小路,坑洼难行,得益于猴子对周边环境的熟悉和带领,韩信才不至于在这漆黑的夜路中迷失方向。
两人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在穿过一片树林后,吴集乡赫然出现在眼前。
与其他村落入夜后早早熄灭烟火所不同的是,此刻这边正热火朝天地修筑着防御工事。
韩信和猴子蹑手蹑脚打算绕过这边从其他入口进村。
“站住!干什么的?”几个手持竹矛的乡民突然从田埂两旁跳出将韩信二人拦住。
“喂!二狗,我是猴子,都是乡里乡亲,你拦我做甚!”猴子对着其中一个乡民喊道。
天太黑,二狗凑上前仔细打量才认出来人,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啊!这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跑我们乡来干嘛?”
猴子一脸堆笑道:“我这不是听说你们这正忙着,所以带朋友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把手的。”
“帮忙?行啊,那边正在挖沟,你们要不过去看看?”二狗指了指村口。
“好嘞!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哈!”猴子赶忙拉着韩信快步往村口走去。
行至村口,韩信走到壕沟边上看了一眼,里面一群青壮劳力正光着膀子奋力将泥土挖进筐里往外运,已经是道快一人高的深坑了。
边上坐着一个光膀子、满腿是泥的中年大叔,应该是挖累了上来歇一歇,他身上肌肉隆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虽然他注意到了韩信两人,但没说话,只当是干活路过的乡民。
两人没在这里多作逗留,而是继续往里走,街道两旁是一幢幢民居,街巷里四处传来敲敲打打捶木头的声音。
借着沿街布置的篝火光亮,韩信注意到有些屋顶上正在搭建简易箭楼,有的已经搭建完成,几个农民军士兵正在箭楼四周加装木板,用来作为挡箭板使用。
“看来农民军是打算以此乡为据点,准备打防守巷战啊……”韩信小声嘀咕道。
继续往里走,在一处空地外围布设了多道拒马栅,空地内扎了不少营帐,时不时有农民军士兵出入。
“大哥,那应该就是农民军的指挥营地了。”猴子指了指那片营帐说道。
“走吧,咱们进去会会他们的大将。”
看着韩信径直就要往里闯,猴子站在原地咽了咽唾沫,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闯!”几个手持长矛的农民军士兵将韩信拦下。
“我有重要情报,需要求见周市将军。”韩信拱手道。
“你能有什么重要情报?快走快走!”农民军士兵们摆摆手示意韩信离开。
“事关你等与乡民们的生死存亡,若是迟了,可要误大事!”韩信义正严词说道。
看到韩信一脸认真的态度,几个农民军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那好吧,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去通报将军。”说完匆匆向韩信二人刚刚来时的那条街道跑去。
两人等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远远传来有人往这边跑的声音,韩信转身一看,竟是刚刚在村口挖沟的那位中年大叔。
“原来是你们两个年轻人啊,我就是周市,走吧,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说。”周市招呼着韩信二人进入营地。
与秦军营帐所不同的是,农民军的营帐大都比较破旧、很多都是用四处搜集来的粗布拼贴缝制而成,当然,也有一些是从秦军手里缴获的黑色帐篷。
韩信二人跟随周市走进其中一间不起眼的营帐,里面除了摆放着兵器、甲胄的木架以及起居用的几张草席、几个草垫,再无多余陈设。
“说吧,你们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周市拿了块破布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韩信迈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我等为淮阴百姓请命而来。”猴子见状也赶紧伏地拜倒。
周市赶忙将韩信二人扶起:“我军此次前来便是为此,你等不必多礼,”随即将几个草垫拖了过来,“来,咱们坐下说。”
几人坐下后,韩信拱手道:“想必将军已知前些时日发生在淮阴西北的屠村惨案。”
周市点点头:“我已知晓。”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淮阴县兵都尉韩信,彼时曾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却无力阻止……”韩信说完叹了口气。
周市略微惊讶了一下,起身说道:“自进帐之后,我观阁下眉宇间神采不凡,果然并非寻常农夫。”
“将军不叫卫兵进来拿我么?”韩信微笑道。
“你会亲身前来此地,想必也不是行那刺客之事,”周市重新坐回草垫上,“直说吧,找我何事?”
韩信拱手正色道:“淮阴县尉薄昭荼毒一方,祸害百姓久矣,如今其更借剿贼之名横征暴敛不说,竟开始行那杀良冒功、灭绝人性之事……”
韩信顿了顿,继续说:“在下虽为县兵都尉,然并无统兵之权,更无阻止县尉之力,此番却被委以先锋之职前来讨伐乡民……”韩信摇头叹息道:“而所谓县兵,俱都是些被县尉临时强征,未经训练的农家子弟,在下实不忍这些同乡无辜相残枉死,特来向将军寻求化解这场干戈之法……”
周市认真听完,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问道:“此番共有多少人马随你出征?”
“县兵一千余。”韩信回答。
“我知道了,你等且回去带兵前来便是,届时我自有计较。”周市微笑道。
韩信想起自己过来时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些布置,似乎明白了周市的打算,便不再多言,起身拱手作揖:“那就拜托将军高抬贵手了,我等先行告辞。”
……
回去的路上,猴子好奇问道:“大哥,你说那周市将军万一假戏真做怎么办?”
“你的顾虑,他也会有,所以农民军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咱们就算硬攻也占不到便宜。”韩信回应道。
“那这下咱们不成人家板上的鱼肉了?”猴子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这时月亮突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借着月光的映照,韩信走到路旁水塘边,捡起一块石子向水中扔去,石子打着水漂带起一串涟漪。
“县兵们从一开始就是板上鱼肉,不过是县尉手里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鱼儿们跳出砧板,回到水中……”韩信说着又扔出去一颗石子。
“唉,就怕是后面有县尉要逼咱们送死,而前面的农民军也不肯给大伙儿一条生路啊……”猴子捡起一颗大石头噗通一声砸进水里,结果被水花溅了一脸。
“放心,农民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咱们,否则三千多人直接一个突袭就能拿下咱们这帮乌合之众,何必大费周章在吴集乡修这些防御工事?”韩信在地上用大小石子搬出一个据点分布图。
猴子借着月光蹲下来仔细打量韩信摆在地上的石子,出于对淮阴周边一带的熟悉,他很快看出各大小石子所代表的位置,惊奇道:“大哥是说……农民军是故意示弱,所以才只派了小部分先头部队在易攻难守的乡里驻扎,其目的是要吸引位于淮阴城的县尉主力出击!”
“没错,农民军不会闲着没事派员大将来占一个小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诱敌野战,然后攻占县城……”韩信边说边移动着地上的石子,“诶——我发现你这小子脑袋转得还挺快,话说你大名叫什么?”韩信笑着问道。
“就叫孙猴子,乡下人家没啥文化,起名不是动物就是寻常物件……”孙猴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是人,而且是个很有打仗天赋的人,怎么能叫猴子呢?要不我给你改个名怎么样?”韩信拍拍孙猴子的肩膀说道。
“好啊、好啊!我终于不用再被人叫猴子喽!”孙猴子开心得蹦了起来。
韩信起身来回踱步思索片刻问道:“你姓孙,可知孙武子?”
“当然知道,那毕竟是我孙氏赫赫有名的先祖!”孙猴子叉着腰一脸骄傲的神情。
韩信继续说:“孙武子著有名篇《孙子兵法》,乃兵家必读典籍,其核心思想之一便是制胜之道,我给你改名为“胜”,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胜战思想,将来成为一个出色的兵家!”
“胜……孙胜……咱们一定能得胜!好名字!好名字!”孙胜开心叫道,随即扑通一声向韩信跪下,眼眶含泪抱拳道:“小弟自幼被人嘲笑为猴子长大,今日有幸得到大哥赐名!我孙胜一定不会辜负大哥的期望!”
此刻夜空阴霾渐散,在月光与水面的交相辉映下,韩信与孙胜二人身上仿佛被附着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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