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糟糕的情况

　　沧茫新历三十一年，春。

　　在顺利攻克乌霄郡后，士气正盛的青州军自然是想一鼓作气攻下整个雀州。

　　在伊三甲得调度下，青州军兵分三路进取：一路由“青州之狼”徐奉国领兵两万进取雀北的云凰郡；一路由朱然之弟朱尚武领兵两万，攻取雀南的雀展郡；最后一路由“青州之虎”朱翼领兵五万，攻打雀州的州都雀州都。剩余的三万青州军则与从雀州军俘虏中新收编的一万兵马一同由“青州之豹”孙仁统领，驻扎于渚郡，负责提防幽州和回援青州。

　　在乌霄郡前往雀州都的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征快速行进着，此军正是朱翼率领的五万青州军。

　　这支军队中，八千精锐骑兵走在前列，紧随其后的为分成左、中、右的步兵三部，每部各有一万三千人，走在最后的为护卫粮草辎重的三千辎重部。

　　朱翼骑着伴随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的宝驹，走在全军的最前列，在轻松攻下乌霄郡后，他也很是意气风发。

　　这时，一名年轻的骑兵策马向前，来到朱翼身旁，恭敬行礼，开口道：“将军，我军离雀州都城仅有十二里，先锋曲已经准备就绪，随时等候将军的命令。”

　　朱翼看了看这位年轻的骑兵，此人名为吕烽，在攻克乌霄时率领青州军的一百位壮士在雀州军的围攻下打开了城门，使得城外大军得以轻松进城。攻陷乌霄郡后，立下大功的吕烽和幸存的二十位壮士也被朱翼亲自提拔进自己的亲卫队中，吕烽更是成了亲卫队的队率，得到了朱翼极大的器重。

　　朱翼对着这位被他颇为看重的新任亲卫队队率，点头道：“传令下去，全军放缓行军速度，由左骑部都尉夏侯呈领先锋曲前去探路，探清雀州都城周围的兵力部署情况。”

　　“遵命。”得到命令的吕烽立即策马转向后方，迅速离去。

　　没过多久，一支约有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便从大部分中脱出，向着前方雀州都城方向疾驰而去。

　　行军速度放缓后，士兵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不少平时里便熟络的人也相互攀谈起来。

　　“兄弟，你是不知道，幽州和青州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娘们，真是没法和雀州的姑娘相比，就算是乌霄郡周围那些村落里的农妇村姑，各个都颇有几分姿色。”

　　“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见乌霄郡城里吗烟火繁华的景象，咱们才攻下仅仅十四天，城内便又满是来自各州的商旅行人，店家也纷纷重新开张，哪怕是咱们青州最富足的般阳郡，和乌霄郡一比那也是相差甚远呀。”

　　“我也给你们说个事，我有一兄弟，在攻下乌霄郡那天，负责清点郡城里的府库和粮仓，我兄弟当时跟我是这样描述的，那府库里的沧金茫银，堆的比小山还高，粮仓里的鱼粮，更是一眼望不到头。我兄弟他们那个专门负责清点物资的队伍，有三百人之多，但光是清点完那些金银粮食，就花了足足六天之久，光是这一个乌霄的积蓄，就足够咱们整个青州军三年的补给了。”

　　朱翼的听力敏锐，自然也将身后士卒们的闲言碎语收入耳中，作为青州军的高层之一，攻下乌霄郡为青州带来的收益，他比这些底层的小兵体会得更加深切。

　　“仅仅攻克一个乌霄，便有如此之大的收获，若是能攻克下比乌霄还要富足的雀州都，父亲一统十二州的夙愿便真的有望实现了。”此刻的朱翼，对攻取雀州都的决心比以往更加强烈。

　　全军行进了约五里的路程，前方探路的先锋曲也归来了，但看见归来的先锋曲，朱翼眉头确实一皱，原本五百人的队伍，这才过去一刻钟，便只剩下了不足八十人，领兵的左骑部都尉夏侯呈也不见了踪影，剩余的人各个都是灰头土脸，不少人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疲惫。

　　朱翼驱使着马匹向前，目光从每一个残兵身上扫过，他看见其中有一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骑督，便上前正色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先锋曲五百人就剩下这么点人回来？”

　　那骑督见是朱翼。连忙慌慌张张下马行礼，但仍然难掩眼中的慌乱，他声音微微颤抖着：“禀报将军，我等先锋曲在行进至距离雀州都城不到一里处时，被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截杀，我等损失惨重，夏侯都尉也在撤退中惨遭杀害。”

　　“来历不明的队伍？你可还记得这些人的特征？”朱翼心中一惊，他先前并没得到任何一点有关雀州军向外求援的情报，那这只队伍，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了防止军心不稳，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

　　那骑督见自家将军如此冷静，心中也镇定了许多，他连忙回答道：“那支队伍仅有不到一百人，每个人都是身着一副覆盖全身的漆黑铁甲，面部戴着清一色的白色铁面具，而且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个黑色铁匣，铁匣中存放着刀、剑、弩、镖等各式各样的兵器，他们作战时也是使用多种兵器，且都使得得心应手，我们五百精骑盏茶功夫便几乎被他们这不到一百人全歼。恕属下直言，这支队伍，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士兵，他们更像是那群行走四方的江湖客。”

　　“黑甲、白面具、黑铁匣……该死的李永乐，竟然把他给请过来了。”在听到那骑督的描述后，见多识广的朱翼立刻反应过来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究竟是何方神圣。

　　“全军听令，停止行进！”

　　朱翼在发生命令时近乎于咆哮，连他身旁的亲卫们都吓了一跳，但他们在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往后方的大部队传达停止行进的命令。

　　而此时此刻的朱翼，却早已压抑不住脸上愈加狰狞的表情，他现在无比的愤怒和不甘心，而这股愤怒与不甘的来源，便是那李永乐。

　　他回想起出征前在般阳郡的点将台前，伊三甲曾对他、徐奉国、朱尚武这三位领兵大将语重心长的一番话。

　　“此次三路分兵攻取三郡，可能遇到三种情况：最好的一种，李永乐自知大势已去，为保全性命，携带家眷和金银珠宝投奔灵州林典，那你们大可长驱直入，不用废多少力气便可攻下三郡。”

　　“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李永乐不愿抛弃雀州基业，将所有人马调至雀州都死战，若是如此，朱翼先作围城之势，徐奉国、朱尚武两路先火速攻取雀展、云凰二郡，再于凤栖郡合兵，最后与朱翼一同攻打雀州都，切记，雀州都城墙高城坚，李永乐又尚有两万守军，仅凭朱翼一路攻下的难度极大，一定要等三路合兵，再攻取之。”

　　“而最后一种，便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李永乐在走投无路之下，可能会花费巨大的代价请来林典派出援兵，若是真的如此，朱尚武军立刻撤回乌霄，朱翼军转而北上协助徐奉国军尽快攻下云凰，之后再从长计议。”

　　而现在，伊三甲口中最糟糕的情况已然发生，而且朱翼还很清楚，目前的状况，可能比伊三甲当初想的还要糟糕。

　　望着雀州都城的方向，朱翼紧咬着牙关，他除了愤怒和不甘，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就差一点，就可以将雀州收入囊中，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呀。真没想到，名震沧茫的黑武者，竟会就现在雀州都城外，既然黑武者在此，那白涯，你也一定在那城里吧？”

　　朱翼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眸，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过了许久，朱翼才睁开双眼。脸上也恢复了平静，他策马回身，看向那些还在等着自己下一步号令的部下们，他拔出长刀，声音再次变得铿锵有力：“全军听令，立刻调头北上，支援徐奉国将军攻克云凰！”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他们都相互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但军令如山，他们毫不犹豫的齐声高喊：“末将遵命！”

　　这支原本进取雀州都的大军，在朱翼的命令下，转头往北方得云凰郡而去。

　　……

　　青州，般阳郡，般阳郡治。

　　郡治内，首席军师伊三甲正高坐于主座，看着铺在桌上的一卷绘制在羊皮上的地图，那地图上，是他在游历十二州时与东河霖一同手绘的十二州地图，上面标注着各州的诸多人文地貌。

　　自从战争开始后，伊三甲便一直在般阳郡坐镇，此处是青州通往雀、幽、灵三州的门户，又有雀池、青江、沧江之隔，很适合在此指挥统筹整个北方前线。

　　此时，伊三甲看着地图上属于雀州的那部分，眉头紧锁。

　　就在昨日，他收到了来自雀州前线的军情，连高傲如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次的情况，超出了他原本的设想。

　　虽然事先他预料到了此次雀州之战，灵州方面不会继续袖手旁观，但林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犹如惊雷，让伊三甲都为之惊叹。

　　此次兵分三路，其中攻取雀展郡的朱尚武军损失作为惨重。两万兵马在行进至距离雀展郡三十余里处便遭到了灵州军与雀州军联合的伏击，身为大将的朱尚武更是被灵州名将白狱斩杀，两万人马在群龙无首中被屠杀殆尽，仅剩八百残部逃回了乌霄。

　　至于另外两路，朱翼军虽嗅到了危险，转而北上支援徐奉国军，却被林典麾下第一骁将白涯领着五千黑武者追击，幸好朱翼没有恋战，留下五千人拼死拖延，这才得以安全撤回乌霄，保全了兵力。

　　徐奉国军则是让伊三甲在郁闷中略感慰籍的，徐奉国也无愧于“青州之狼”的名声，在云凰郡死守不出的情况下，他竟率领部下强行攻城，在血战之下，他以损失八千余人的代价攻克了云凰，成为了这次兵分三路唯一的胜果。

　　“这次虽然损失不小，但攻得了云凰，能与乌霄形成掎角之势，倒还算可以接受。”伊三甲也清楚，事虽在人为，但成败却得看天意，在灵州倾力支援的情况↓，还能夺取云凰，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但伊三甲如今之所以眉头紧锁的原因。却并非是兵分三路效果不佳，毕竟这次折损不小，以青州的底蕴也还是能够承受，他最为头疼的，还是这次战争中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武圣’白涯，我可真的从未想过你会亲自支援这次雀州之战啊……李永乐究竟是给了林典多大的好处，不惜把你从北灵关那便抽调过来了？”

　　伊三甲轻轻摇头，他很清楚，从现在开始，雀州不再是一块可以让青州军宰割的肥肉，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很有可能决定雀州的归属，甚至是青州的未来。

祝各位新年快乐，牛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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