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王林森进了门之后还没开口说句话，这时候正自顾自地抽着烟，顺便打量着这间出租屋和直愣愣戳着的沈晴慧。
王林森从人肉交易场子的三老板交给他的一摞“交易员”身份证存档复印件里，一眼找到了沈晴慧。然后他又假借“从25岁以下的抗疫优秀志愿者里择优录取到他们xx集团”的理由，从市抗疫办公室那拿到了包括沈晴慧在内的一批志愿者的联络登记表。
信息两相交互，沈晴慧的基本情况就被扒得底儿掉了。
王林森来沈晴慧家之前，先去得场子，转了一圈见沈晴慧不在，大概猜出来其中原因，便不动声色地推脱了三老板的邀请，开车来了这片老旧小区。
王林森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的时候，沈晴慧的大脑内存满载运行，你仿佛能听到她的大脑散热风扇飞速运转所产生的噪音。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王总来到我家，该不会是要向街坊邻居戳穿我的工作吧？
沈晴慧对外跟邻居说自己是宾馆前台，因为夜班工资高，所以才一直昼伏夜出。如果王林森把她是“卖肉”的鸡的身份抖落出去，显然沈晴慧在这个小区、甚至这个居委会所在辖区都再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沈晴慧如同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只救生圈一样，扑跪在王林森面前。
这一举动把王林森也吓了一跳，但他不动声色，想看看沈晴慧演得是哪一出。
沈晴慧一时组织不利索语言，只好连连认错求饶，毫无实际内容的车轱辘话来回说，而且不知道是她演技好还是真的发自肺腑，沈晴慧哽咽着抽泣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这场景和那晚有些许类似。
王林森大概猜到了沈晴慧的想法。猛吸了一口烟，他倒还不至于这么下作，非要让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颜面尽失。
不过即便如此，王林森并没有开口解释，更没有阻止沈晴慧的求饶——毕竟这种高高在上的、仿佛可以像对待一只蝼蚁一样的感觉，即便他是xx集团副总、a城叫得上号的大老板，也并不能常常体会得到。
沈晴慧自己也知道毫无营养的车轱辘话重复多了就更没意义了，于是她只是憋着哭泣的声音，抓着王林森的裤脚磕头。
知道语言不如行动，沈晴慧凭这一点就比很多人活得明白了。
一支烟烧到只剩下烟屁股了，王林森用手指掐灭了火儿，然后终于缓缓开口，说了他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
“行了。”
很难从王林森的语气中判断出他的态度，沈晴慧赶紧松手，尽管憋不住流眼泪，胸口起起伏伏一抽一抽的，沈晴慧还是赶紧抹了把鼻涕和眼泪，跪在王林森脚下垂着头。
沈晴慧不是在演，她是真的害怕王林森向街坊四邻戳穿她。她刚刚才得了奖状啊，她就算活在一团烂泥里，也可以仰望星空啊。
“给我倒杯水。”
王林森这么一说，沈晴慧才发现自己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她赶紧起身——不料因为跪了一阵，有条腿已经麻了，所以沈晴慧单膝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见状，王林森伸手扶起沈晴慧，然后把椅子让给了沈晴慧——王林森本来也不是要来为难沈晴慧的。他自顾自地拿沈晴慧的双层塑料保温杯，从烧水壶里倒了杯水给自己——王林森一直非常爱喝水，也是因为这个习惯，他总会定期去医院检查是否得了糖尿病。
“王总……，我、我给您拿新杯子。”不敢实实惠惠地在椅子上坐着，沈晴慧沙哑着嗓子边解释边起身，根本顾不上床上散落的没收拾完的衣服。
王林森端着这个上面印着“xx园居委会”的保温杯，坐回了扶手椅子，“你也坐。”
沈晴慧侧坐在斜对着王林森的床边。
“xx集团从市抗疫优秀个人里挑了几个条件合适的小青年特招进来。开发区分公司的行政办公室空了一个助理的位置，有意向吗？不用担心学历。”
沈晴慧怎么也不敢想，左撇子还能以如此好说好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
不过尽管王林森话是问句，但他显然只提供给沈晴慧一个可选选项，那就是感恩戴德的接受。
沈晴慧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职业习惯？总之她直接跪到王林森脚下，以无声的连连磕头代替有声的回答。
尽管出乎意料，但看到沈晴慧如此的反应，王林森还是满意地微微点点头。
沈晴慧磕着磕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人肉交易市场那边想要好聚好散，也并非易事。
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故事太多，剪断节说，沈晴慧家没钱供她上高中，16岁那年她的男朋友带着她离开家去工厂打工，但没多久男朋友被引诱着去赌博输了很多钱，结果这挨千刀的怂货把沈晴慧押给了赌场的老板。赌场老板在沈晴慧身上快活了几天之后，便拿她变了现，沈晴慧又经过一次交易，来到了现在的所在的王林森是大老板的场子。
王林森这个场子的工作人员有“招聘”来得，有“毛遂自荐”要求“挂靠的”，还有场子从贩子那买回来的。招聘来得和挂靠的毕竟不如买回来的好管，而且也不如买回来的年轻，所以场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就会买回来。
具体这类的买卖交易，王林森从来不插手——他把自己尽量摘干净，不掺和玩儿火的游戏，所以管理的是二老板，干活的是三老板，其中做参谋出馊主意的是妈咪。
所以严格来说，沈晴慧以及她的许多小姐妹，和场子之间还有类似卖身契之类的契约，毕竟场子把她们从卖家那买回来，也是花了钱的，本金加高利，沈晴慧她们自然有得还。更何况这么一些没学历没文化的年轻女孩，一旦进了人肉交易这一行，真想重新做人，说着容易做着难。
沈晴慧停下磕头，紧紧抿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王林森，又低下头。王林森看到沈晴慧明显垂下去的肩膀。
“感谢王总的恩德……”沈晴慧小声说，“我……”
“李金凤那儿已经打过招呼了。”李金凤其实并不认识大老板王林森，但是王林森对场子里几个潜在不安因素还是有所掌控的。
王林森把这件事做得还算隐蔽，他在花名册里状似随意地圈了包括沈晴慧在内的几个人名，说是要送到高端家政服务培训学校里去。三老板一听，就融会贯通、自学成才，连连夸他大哥站得高看得远，“等这几个小女表子们学成了，再送到领导家里去，是吧？……要不说还是我大哥牛。”
三老板脑瓜是够用的，只可惜该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念书。
沈晴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金凤就是她们那的妈咪，听到王林森这么说了，她莫名笃信事情全都办妥，沈晴慧恢复了磕头，且每一下都很瓷实，王林森已经能看到沈晴慧的脑门有破皮出血的迹象了。
就算王林森不算是什么菩萨心肠慈悲为怀的人，他也确实不至于恶到看沈晴慧如此磕头却无动于衷。
王林森伸手托住沈晴慧，想示意她停下来，不料沈晴慧会错了意，迟疑了一下，便凑近王林森，伸手解他的腰带。
王林森已经回手准备制止了，然而他又停了下来，转而把手按在沈晴慧的后脑勺上。
送上门的怎么能不要呢？
不过王林森从场子过来的时候就清楚沈晴慧的身体状况了，所以沈晴慧嘴上忙活好一阵之后，王林森就提裤子走人了，说了一句“到时候有人事打电话联系你”，便匆匆离开，留下一脸呆滞的沈晴慧跪在地上，她机械地重复头部运动，腮帮子都酸了，满脑子都在想王总怎么还不发射。
王林森还真就是一个能忍着不发射，浅尝辄止地舒服一下然后拔吊无情的人。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上了岁数之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些许无奈，尤其是工作忙压力大生活不易对王林森身体和精神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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