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今川义元的决断
看着手上的情报，浅井长政也略微有些皱眉：“长康，除了一些小妖以外，可以确定领头的是镰鼬吗？”
镰鼬，是尼朋传说里一种长着利爪的鼬鼠妖怪，能够御使狂风，行动极为迅捷有力，不算是特别强大的妖怪，但却比较难缠。
因为它胆子不算太大，一旦发现打不过的话，就很有可能会当场选择逃跑，等到强敌离去之后，它再折返回来继续为恶，这就有点麻烦了。
要想彻底解除这种妖怪，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击致命，不给它逃跑的机会。
前野长康当即连连点头：“是，殿下，弟兄们看得十分仔细，就是它的体型大了许多倍，从头到尾恐怕有五六米长。”
“而且它四个镰刀般锋利的大爪子后面，还生有一米多长的巨大骨刃，看起来十分的凶恶，它栖息的那片树林里，几乎所有树干上都有它的爪痕。”
蜂须贺小六在琵琶湖上的小岛完婚之后，就带着一部分河童和川并众前往出云，和阿国汇合，准备在那里正式建立起属于浅井家的水军。
而前野长康在仔细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并未一同随行，而是暂时留在鹭山城中听命。
这当然不是他和蜂须贺小六之间有什么矛盾，而是因为在距离此地不远的长良川附近，还有许多川并众并未离开，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的老家，去近江或者更远的出云地区发展，哪怕那里的条件注定会更好。
前野长康之所以留下来，其实就是为了给剩下的这些兄弟们找条活路。
浅井长政当然没有拒绝，并且他还准许对方继续招收新的成员，既然浅井家已经决定进军美浓，那木曾三川最好还是要控制住他们的手里。
一开始事情还算顺利，因为那些强盗水匪之流，在平常的时候过得还算凑合，但是当斋藤家、织田家，尤其是浅井家等纷纷起兵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就十分难过了。
除了种地以外，他们平日里就靠打劫路过的行人和商客为生，可是当大战在即之时，他们就失去了大部分经济来源，并且还要时刻小心大军的围剿。
再加上妖怪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河里的鱼虾、山间的野鹿，甚至是野外的兔子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间人立而起，化为妖怪，并且对他们展开攻击，这可就太危险了。
所以当前野长康代表着浅井家对他们进行招安的时候，有不少水贼流寇都选择了屈服，哪怕蜂须贺小六带着相当数量的成员永远的离开了，可是短短几日，川并众的数量却不减反增。
只不过这次他们却遇到了意外，一伙儿本来已经打算效忠于浅井家的水匪，竟然被一头突然出现的镰鼬带着些小妖给杀光了。
浅井长政再次皱了皱眉，这头镰鼬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
因为加藤段藏和宁宁刚刚也探查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义龙在日前把大部分鼠人忍者都派到飞弹国，不知道做些什么，它们至今未归，此时的稻叶山城可称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
同时稻叶山城内也开始不断有平民、足轻甚至是武士无故失踪，稻叶山城上的云朵都变成了血色，种种迹象都表明，义龙似乎在城内准备进行一个极为强大的法术。
再次逼问了鬼女红叶之后，浅井长政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义龙是在使用一个果心居士传给他的邪恶法术，试图以无辜者的鲜血与生命来换取力量，这可以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大量的妖怪。
义龙之前就曾经做过几次小范围的实验，长良川之战时，他军队里都那些妖鬼和猿鬼也都是这么来的，只不过当时他做得十分隐秘，那些被屠杀的村民，最后都被认定是被强盗之流所害。
可是鬼女红叶还透露说，义龙不知道的是，一旦其法术规模超越了某个界限，果心居士布置下的暗手就将发作。
届时义龙将彻底的堕落为妖，除了力量会更加强大以外，他将和那些被他控制的妖鬼毫无区别，只剩下杀戮和战斗的本能，再也没有属于人类的智慧了。
所以在得到了这个重要情报之后，浅井长政当即就做出决定，他要和阿秀、无明等人，一同潜入稻叶山城，先诛杀义龙这个首恶，解除他的法术，然后再考虑攻略美浓的事情。
对此阿秀也没有任何意见，虽然义龙是她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弟弟，可是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感情，她只知道美浓之所以出现了如此之多的妖怪，之所以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全都是因为义龙。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祸患，她也想要义龙死。
浅井长政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同时他也知道，只要义龙一死，在接下来征服美浓的过程中，事情也会变得顺利很多。
因为除了稻叶一铁已经答应保持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保持中立，并且在事后归顺本家以外，竹中半兵卫也已经数次来信，已经十分清楚的表明了他竹中家和他岳父安藤守就的意思。
与其效忠于已经变成妖怪的义龙，他们更加愿意效忠于道三的末子斋藤利治。
当然了，双方都清楚，这只是名义上的效忠，实际上斋藤利治都已经加入了浅井家，安藤守就的表态也就等于他愿意加入浅井家，现在只不过是表面上给他留点面子而已。
这样一来，只要杀了斋藤义龙，整个美浓主要残存的抵抗力量，恐怕就只剩下美浓三人众最后一人的氏家卜全了。
相比“顽固者”稻叶一铁，以及最受道三器重的安藤守就，氏家卜全的能力无疑要平庸了许多，也并无什么知名的战绩。
但是氏家卜全平日就和义龙亲善，又曾经在上一次长良川之战，亲自出兵助义龙击败道三，所以哪怕现在明知道义龙能驱使妖怪，他恐怕也不会轻易降服，是需要最后对付的敌人。
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点预料之外的变化。
单单一头镰鼬突然出现，虽然是个麻烦，但却谈不上是威胁，可是根据前野长康的汇报，它竟然还带着不少不同种类的小妖，这就有点不太寻常了，它很可能生出了真正的智慧。
又或者，它背后其实另有主使者，专门用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
仔细思量了一下，浅井长政还是毅然作出了决定。
“长康，让你的兄弟们都收缩防线，那些联络好的水匪之流也暂时躲避一二，等我抽时间讨伐了镰鼬，再让他们集体来鹭山城见我。”
不管怎样，镰鼬终究只是小患，当下的第一要务，是彻底讨伐义龙！
“是，殿下！”
于此同时，骏府城，一个年约四旬，穿直衣、戴乌帽、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的雄壮男子，正静静的听着下面家臣们的汇报。
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像是京都里那些软弱无能，连饭都吃不饱的贵族们，但实际上他却是有资格争取尼朋最强大名之位，号称“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义元。
他之所以喜爱如此做派，甚至影响了许多今川家的武士，完全是因为他个人极为喜爱京都的贵族和公卿文化，并且将这些文化往关东地区流传视为自己的使命，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如此装扮。
大将冈部元信率先开口：“主公，山口教继死后，我们已经成功接管了鸣海城，虽然城中百姓略微有些抗议和不满，但诸多武士们已经全部降服。”
他旁边的兄长冈部正纲也连忙跟着点头，示意自己弟弟说得没错。
今川义元笑了笑：“很好，只要武士们没有异议就好，那些下贱的农民如果胆敢抗议的话，就挑出一部分，杀鸡儆猴好了，免得他们越聚越多，引发一揆。”
对于鸣海城的农民，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会觉得可惜。
因为鸣海城本来是织田家的领地，是在织田信长继任为织田家家督之后，山口教继才带城背叛的，现在也不过几年而已，根本培养不出多少对今川家的忠诚。
而且在今川家的战略中，鸣海城本来就是可以随时被放弃的那种，他们自然不会有多用心，如果有农民胆敢反抗的话，那就全都杀掉好了。
“主公，井伊直盛再次上书，称战败于织田信长之手，有辱本家声威，故愿自削两千石，只求主公能略微饶恕他的过错。”
今川义元略微点头，嘴角也带出了一些笑意：“看起来在生死之间走过一场之后，井伊家的硬骨头也学得聪明了一些。”
“不过的确，败在那个‘尾张大傻瓜’的手上，他是应该感觉到羞愧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井伊直盛第一次如此上书了，在大军惨败，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归井伊谷城之后，井伊直盛就仿佛突然间开了窍一般，多次主动上书，要交出他井伊家的一部分石高，以弥补他的过错。
之前今川义元并没有同意，一方面是想要再看看对方的真实想法，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他觉得彻底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他的确是真心降服了，而且这个要求也已经到了极限，足足两千石的，哪怕对于他这个大名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了，甚至在下面的众多家臣之中，也没几个人能拥有这么多的石高。
在把这两千石献给自己之后，他井伊家就变得不足一万石了，已经不足以支持起小大名的名分了，威胁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众多家臣们顿时附和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其中不少人都是在幸灾乐祸。
他们的全部身家都没有两千石，现在井伊家却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千石交给主公，只是为了所谓的弥补过错，活该他井伊家一直被主公针对！
待家臣们又笑了一阵，讨论了几件政务之后，今川义元沉吟了一下：“那么，那个‘尾张大傻瓜’，以及斋藤义龙和浅井长政，最近都有什么动作吗？”
听到这里，所有家臣瞬间都安静下来了，因为他们知道或许这才是主公大人召集他们来的真正原因。
尽管距离今川家所占据的骏河和远江地区仍然有不短的距离，可是美浓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不得不重视啊。
“织田信长虽然上次小胜了一场，但目前仍然采取守势，正在边境积极的修筑各种营寨，似乎打定主意要防守了。”
“但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他不管是本家还是和斋藤家比，兵力都处于绝对下风，甚至连和浅井家相比，也趋于劣势。”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和浅井长政差不多的少年武士，三河的小大名松平元康。
他们松平家虽然也曾经和今川家敌对，但后来却趋于和平，甚至松平元康还娶了今川义元的外甥女为妻，他名字中的元，正是得自今川义元。
在上次战斗中，他也曾经负责带兵出战织田信长，只不过在信长以伏击和铁炮干脆利落的击败了先锋井伊直盛之后，他就没有继续进军，倒是未曾和对方正式交锋过。
今川义元微微一笑，很是有些玩味的看向对方：“呵呵，元康，我记得你和信长还是儿时的好友，不知道下次交锋的时候，他见到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松平家和织田家当然不是联盟，甚至原本夹在织田家和今川家中间的松平家，和两家都是敌人，直到后来才逐渐倒向今川家。
但在松平元康小时候，他曾经在机缘巧合下被织田家劫走，和信长当了几年的玩伴，后来才因为双方交换俘虏而来到了今川家的骏府城，当了八年的质子。
不过今川义元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松平元康不仅跟随今川义元的老师，军事和政略大师太原雪斋学习了数年、还娶了今川义元的外甥女，又在成年之后得以顺利的返回三河国继任为大名，这都是今川义元的赏识。
面对今川义元的提问，松平元康表情毫无波动：“如果在下能和信长决战的话，在下必定全力以赴，为殿下取得信长的头颅。”
今川义元笑了笑，他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只是可惜了，长大之后的元康，不像小时候那么有趣了。
见到他点头，家臣继续汇报：“斋藤义龙在长良川战败后，一直龟缩在稻叶山城中，浅井长政也一直待在鹭山城中，双方似乎都并不开战的意思，大概是要等到明年春天再战了。”
其他家臣们纷纷点头，对于这个答案一定都不感觉到意外，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敢于冬日出兵的傻瓜，大雪和严寒，可比武士的刀剑更容易杀人啊。
那位浅井家的大名虽然号称接受了晴明公的传承，可是他现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能修炼出多么强大的法术呢？
虽然听说他也曾经斩杀过妖怪，可是几乎没人真正见证过，想必多半也是吹嘘出来的。
倒是他的运气很不错，竟然先击败了徒有虚名的六角义贤，又借助暴涨的长良川河水击败了大意的斋藤义龙，倒是意外的成就了他的一番美名。
至于传言中的什么说是他控制了河水，那绝对是民间的无知愚民在穿凿附会，他们总喜欢把传说中的故事融入到现实之中。
“很好，还有其他事情要禀告吗？”
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引马城城主长尾连龙还是选择了出列：“主公，微臣有事禀告。”
“最近微臣治下的区域内妖怪肆虐，不仅野外有豺狼野猪化妖，村中偶尔养有几头家畜，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间人立而起，化为兽妖，将其主人吞入腹中...”
眼看着长尾连龙开了这么个头，其他家臣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纷纷开口。
“主公，臣的高天神城附近也是如此。”
“是啊，我的长筱城野外已经很少见到动物了，它们要么化成妖怪，要么就是已经被妖怪吃了。”
“我冈崎城那里连行商和旅客都少了很多。”
“俺们那附近也一样。”
众多家臣们一时间连连抱怨，虽然在经过短暂的接触之后，他们也大多已经发现了，这些妖怪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
尽管它们外表狰狞，但被刀砍斧劈之后也同样会流血、会受伤、会死，而且它们也同样会恐惧，会在战斗不利的时候逃跑，亦或者设下陷阱伏击过往的行人。
与其说它们是妖怪，倒不说它们只是些外表像动物的人类。
当然了，由于它们几乎不会生火做饭，也不会制造武器或者穿衣住房之类的，它们的智慧无疑要比人类低下了很多。
但是这并不能降低它们的威胁，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今川义元听得心烦意乱，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眼下他正忙于另外一件大事，根本无暇顾及。
否则之前美浓内乱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按兵不动，只派松平家和井伊家出阵？他更想亲自出马，击败那个“尾张大傻瓜”，彻底占领尾张，继而西向上洛啊！
“而且不止是臣等的领地，听说骏府城最近也有许多武士和百姓体力衰弱，精神不济，臣下以为...”
“够了！”
今川义元突然间大喝一声，打断了那名臣子的汇报。
众多家臣们都是心下一惊，不知道为何惹得主公如此大怒。
不过今川义元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连忙深深的呼了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诸位无需心惊，我只是听闻妖怪害人不浅，因此动怒，诸位今日回去，还要多多备战，尽力清剿野外的野兽，只要杀光了野兽，想必也就不会有新的妖怪诞生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他继续道：“我已经决定了，等到明年春天，我将亲自带兵进攻尾张。”
众多家臣们顿时都是一惊，接着他们的脸上全都浮现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忙不迭的开始拍自己主公的马屁。
主公既然决定西征，孱弱的织田家断然无法幸免，届时正是他们这些武士建立功勋，搏得名望与土地的最佳时机啊！
这时今川义元似乎有些累了，于是当第一个眼尖的家臣们发现了这点之后，很快所有家臣们都纷纷告辞离去了。
很快此地除了今川义元以外，再无他人。
这时他的目光却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丝毫没有刚刚的困顿，他的目光看向了西北方，似乎能穿透所有墙壁，又似乎能穿越崇山峻岭，直抵某个特殊的位置。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收集了所有必需品，甚至不惜在骏府城布下了法阵，汲取成千上万人的精气。”
“可是你和那个妖女，却在这种关键时刻都不见了踪影，也许，是时候让我自己来完成剩下的最后一步了！”
突然之间，晴天一个霹雳，大门外正四散离去的家臣们大都看了看，也没当回事，因为骏府城这里大概环境特殊，不管是春夏秋冬，随时都有可能突兀的闪现出雷霆。
但是唯有松平元康停下了脚步，他神情略微有些凝重的看向身后的府邸，接着叹息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半藏，美浓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无声无息之间，一个黑衣忍者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是，主公，传闻并无虚假，甚至那位浅井长政大人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外界流传的那些，织田信长对他的称赞并无任何夸耀，甚至有些保守了。”
“这样吗？唉，真是个多灾多难的时代，也许，我也该找机会和他见上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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