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3章正月十五2
正月十五,昆仑山。
莫晚从傅老留的后门之中溜进昆仑山,她拢了拢大氅,眺望这一望无际的雪,嘴角隐者笑意。
此行的目的是藏书阁,傅老总是在那儿看书。
藏书阁的门一开,四角屋檐上垂着的六角铜铃发出脆响。
她从虚空之中取出一方食盒还有一坛好酒,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在这年久的藏书阁木地板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吱呀,吱呀”声响。
趁着傅老还未出现,她先是将食盒里的物什摆在一旁的方桌之上,然后将好酒放在一旁,紧接着又从虚空之中取出几盏红灯笼。回到藏书阁门口,指尖上蕴上道法仙术往灯笼上一指,这两盏灯笼就似活了一般,自个儿往那屋檐上飞去,悬挂在木门的两侧。
她便继续从自己的“虚空之中”取出对联,爆竹,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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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人?”藏书阁内,老者发须灰白,一双混浊的眸子看着案桌上的物什,用手碰了碰它外沿,发觉还是温的,便张口问道。
只瞧那木门被推开,背着光手里拿着涂着浆糊的对联的少年正含笑看着他,道:“是我呀,傅老。”
“以浅?”
傅老走近了,看到少年脸上、衣摆上都沾染了不少浆糊,可她仍是含笑,一双眸子含珠带露,漂亮极了。
“你这是?”
“跟您一起过元宵啊。”罢了,她将手里的对联放下,又一次从“虚空”之中一抓,抓下一盏莲花灯,她往前一递道:“都说江南东锦城的花灯做的最好了,我这盏啊,正是从那儿带来的。”
“你这孩子,叫我留门就是为了这事?”
莫晚点点头。
老者接过花灯,叹道:“倒是有心了,你不喜在周身用仙术御寒,将对联贴好,便快些进去,免得着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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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一老一少的两人对坐。
老者从藏书阁后面,从自己常住的小房间里拿出一座炉子,温着酒,给莫晚倒了一杯后,道:“莫要贪杯。”
莫晚接过,道:“傅老可莫要心疼这酒,大不了我再给您买。”
“哪是心疼酒,是我怕你醉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没法扶你回去。”
“好好好,那我少喝点。”说罢,莫晚便饮了一半。
她将酒杯一放,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道:“傅老,您上次给我看的那个手记还有么?”
“嘿,你这个小家伙,感情给我送这些东西是为了那事?真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哪是您说的这样啊,我是因为,因为前段时间扬州城突遇上古魔物罗喉。忽觉我们与魔物之间相差甚远,觉自己道法还是远远不足。若我能多研习一些术法,或许在下次再遇见时能多救一些人。”
“那毕竟是上古之物,修炼了几千年。修道修仙,说得似脱离凡尘,其实不然,还是凡人尔,自然是有所差距。”
“傅老,我并非是看到那些上古之物而伤春悲秋,只觉无望。而是我想要修习更多的术法,找到更多的门路,想要成为厉害的人。而您上次给我看的韵诗手记,委实让我眼前一亮。因此,我便想问问您,那人是谁?可知在哪?可还有手记?”
傅老端起酒杯,覆在唇畔缓慢啜饮,一双混浊的眸子稍稍抬起,时不时地打量莫晚,这个孩子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若说的不清不楚的,或许会引起她的好奇,去调查一二。若是说清楚吧,这三言两语的又怎能将人的一生道尽呢。
他放下杯盏,徐徐道:“韵诗这人吧,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她留下的手记也没存下多少,若以浅想看,等会儿我便拿给你看看。”
莫晚勾起嘴角一笑,道:“好,傅老可不能骗我哦。”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这长辈还骗你这个晚辈,让人知晓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了。”
莫晚点点头,将杯盏里剩下的一半酒水一饮而尽。抬眸看着窗外飞跃的仙鹤,不由得叹道:“昆仑藏书馆这景啊,不管我看过多少次,每一次都觉得惊艳,怪不得傅老您会喜欢住这儿呢。”
傅老顺着莫晚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了窗外。层层云雾翻涌,宛如海潮。仙鹤邀游期中,又似海鸟。橙黄的日头藏在云间,将那一片浸染的姹紫嫣红。又似在海边更像在花海。
他随着叹道:“是啊,这儿很美。”
语气之中透着丝丝悲凉,或是为自己吧。
都这般大了,或许也没多久可火了,整日整日便是在昆仑渡过,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冬日夏季。
他似乎,都是在昆仑山,似乎,都快忘记了好多人好多事。
他不厌其烦的看着书,不厌其烦的看着同样的景色。不知悲为何物,不知喜为何物。
“傅老,您这是在想什么?”莫晚适当的问起。
听得眼前的老者稍稍一愣,他徐徐道:“并没什么。”
怕是喝多了,竟开始伤春悲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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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半,莫晚趴在桌上,摇了摇手,道:“傅老,我真真是喝不下了。”
老者拄着下班,灰白的发丝从他的鬓角落下,在一旁的烛火间徐徐摇曳,他道:“你这小子,酒量也太差了吧,就这还是酒尊弟子了?”
一旦听到“酒尊弟子”四个字,莫晚就像是醒酒了般,直起身子,指着眼前的老者道:“我、我警告你啊,你、你可以小瞧我,但、但不可小瞧我的师傅!”
老者抬头将她的手一拍,道:“没规没矩,我可是长者,你这小子还敢指着我?”
“就、就指了!”
这两个醉鬼吧,酒品都不好。
老者说着说着,便开始含泪说到:“韵诗啊,你说你,为何要入魔呢。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去那旁门左道,自降身份,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这连带着,连这傅家都没了。”
“嗝……韵、韵诗是谁啊?”莫晚打了个酒嗝,随后抚着肚子,道。
“韵诗她、她是我侄女啊。”傅老给自己倒了杯酒水,一饮而下,继续道:“当年,家族凋零,只剩我这一个男丁,然还未到冠年,我委实无法再照料她了,便将她送到了京都城的国相府。”
说罢,他面上浓上丝丝悲怆,莫晚旋即接过他的话茬,问道:
“在国相府韵诗她受欺负了?”
“怎会,老国相可是将她视作了儿媳妇。韵诗到的那日,正是国相府湖心亭竣工时候,国相便因此给那湖心亭取名为——望韵亭。”
“等会儿,当时的韵诗是几岁?她的未婚夫婿如今的国相又是几岁?”
“韵诗三岁,而她的未婚夫婿刚是及冠。”
莫晚听完后,一时讶异竟都忘了假装酒醉,她从怀中取出方帕盖到方才自己用道法逼出的那滩酒水上。白岐念的父亲即如今的国相与傅韵诗有着婚约,两人还相差十七岁。但是,但是她明明听闻,如今的国相娶的是一郡主啊,而傅韵诗嫁的是仙盟盟主秦斥浩啊。
“后来呢?”
“后来,韵诗暂住国相府的那段时日,老国相怕耽误韵诗修习术法,便将她送到墨兰府,韵诗她天赋异禀,不出五年便成了仙盟之中人人口中的传奇,被誉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修道之人。墨兰府自知再无术法可教,便建议其游历四方。”
“八岁便游历四方?”
“因为她天赋异禀啊,八岁在这人世间的仙盟各府之内便再无敌手。”傅尊又一次有感,饮下一杯水酒后,继续道:“后来,她赶在十五岁之前登昆仑的前几日回来了。原本还是个稚娃娃,七年后再见一下子变得亭亭玉立,身边还跟着一只胖乎乎的会说话的小鸟。”
“问她可是去了哪里,从哪归来,可有学到什么。她一一笑着答之,说去了好多地方,漠北的最北边界,见过上古神兽化蛇与朋蛇;蜀地的瘴气密林,见过那驱虫用蛊的一族;还有好多好多,而那只胖乎乎的鸟就是她从最西边的暮归带回来的。听书,那只鸟的主人还不想给,是韵诗将它偷偷带走,带到这个世间。她还在弄城里认了个师傅,还有个快三百岁的师兄。”
“她说起那些机遇的时候,若不能说的,便会不着痕迹隐去,一句话带过。就比如她的那位师傅,任别人如何问她都不提,连她成亲那日也未曾多说。她成亲那日来了许许多多宾客,见过的,没见过的,没人知晓,她师傅是否来了。”
“她还说,暮归村内往西走,有一副画,守画的那人告诉她,这画里关着的是能颠覆三界的魔物。再往西走,便是一片戈壁无缝接连开着一片彼岸花的地方,那儿便是世间所有幽魂的归处——地府……还有好多好多传奇故事,听得许许多多人心向往之,然而却无人能到达她所描述的地方。因此,当时好多人都说,韵诗她啊,是在骗人。可韵诗并不在意这些。她归来后,登了昆仑,在那里研制了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道法、咒术……一时间名声鹤起,连带着,我这个傅家啊,也成了当世的四仙府……”
说到这儿,傅尊又停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酒。就像是听说书听到了故事的转折点,这一停顿,让人心痒痒。
莫晚想说上什么,催催面前的人。
可又怕太过激进,唯有干干地等着、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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