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215 谈判
no.4-215谈判
西疆遥远,一趟书信往来着实耗费日久,到这一天,雅莱终于等到了来自萨比斯城的回复,可惜却远不是他预想中的模样。
说起来,母族西希家是煊赫大族,亲族人口众多,在萨比斯堪称第一门阀。因此这一趟竟是来了不少人,缇妮夫人的老父不仅把膝下四个儿子全部派过来,更请动族中有名望的长老一道压阵。如此阵仗别说缇妮夫人了,当真连雅莱都吓了一跳,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以长老领首,严阵而来只为表明态度。简言之一句话:我们不接受茉莉!绝不准其迁回萨比斯,更休想回乡谋嫁!得罪公主、惹怒国王,连累家族都要跟着一道蒙羞受害,既如此,西希家就断不能再要这种女儿了,日后嫁娶由人,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西希家不再过问!
议事厅堂里,一家齐聚,听到这样毫无商量余地的通报,个个为之愕然。缇妮夫人第一个受不了,气急败坏跳起来争辩:“开什么玩笑,茉莉是大哥唯一尚存的遗孤,那是长子嫡脉,哪能容你们这样轻辱说不要就不要了?说出这种话,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几个庶出兄弟连声解释:“姐姐冷静些,这不能怨怪我们啊,实在是茉莉的行径太不像话了。姐姐是没有亲眼看见,接到雅莱的书信,父亲当场就给气背过去,到现在还病在床上起不来呢!特意派我们全都赶过来,这就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原话:西希家百年大族,从来没出过这么丢脸的女儿,不能因她一人而连累全族!萨比斯不比哈尔帕,那是家族根基所在,全族上下几百口人都生活在那里,更有多少出嫁的女儿分散各地,与科诺伊、克尔巴、西里西亚众多大城多有交集。姐姐不妨自己想想,茉莉的偏执心结如此之重,既然怎么劝都不肯罢休,那么等回到萨比斯就肯罢休了吗?若到时依旧心心念念不忘表哥,张口闭口全都是在与长公主为敌,那么她为什么会迁居回来,还有谁能看不明白猜不透?一旦在萨比斯闹开,那岂非就真要把整个家族闹成大笑话?!而比脸面更甚的现实问题,届时顾忌着王的态度,试问还有谁再敢和西希家攀交走近啊?这岂非才真要坑死全族?!”
兄弟们争相开口:“说的是啊,招来王的厌憎,那就是所有人都要跟着一道避如瘟疫,我们谁家没有儿女,总不能因为她一个就全跟着倒霉吧?茉莉这性情,既然在哈尔帕当着长公主的面都敢如此过分,真让她回了萨比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丑事来呢!到那时我们该找谁说理去?真把西希家闹臭了名声、闹成人人躲闪、背后戳脊梁骨,请问我们的儿子还能指望娶到好妻子吗?我们的女儿还能嫁得好夫婿吗?谁还肯再与西希家联姻啊!”
缇妮夫人无言反驳,因此越哭越伤心:“可是……茉莉终究是大哥的女儿,总不能真的不管呀。好,就算顾忌着全族,不在萨比斯本地谋嫁,但父亲有那么多的人脉故交,嫁去别城总可以吧?”
兄弟皱眉提醒:“姐姐糊涂!父亲无法为茉莉择婿,难处正在这里啊!姐姐不妨自己想,要牵线搭桥谋婚嫁,能考虑的是什么门庭?能塞给对头政敌吗?那即便你想塞,人家还不理呢!考虑婚嫁,从来能谋的只有世交朋友,可正因是有交情在,茉莉这个样子塞给谁不都是在坑害谁?她折腾出的这些事,有心打听能不知道?即便能瞒一时,但能瞒一生吗?等到让人洞悉真相的时候会怎样?哦,搞了半天这是在转手麻烦、更是在恶心人啊!原本好好的,却因迎进这么一个媳妇,再被王提起来都成了:哦,是那个茉莉的夫家,试问这还能有好感吗?能不皱眉?看看她得罪的是谁?在王心中有谁的份量能和长公主相比?敢和长公主叫板找不痛快,那不就是找死?而王若出手整治她又会怎么整?女人的风光多是从丈夫而来,届时若不想让茉莉过得舒服、存心压制她,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压住她的男人不能再风光得势了啊!如此到头来,联姻非但不成助力,反而是给人夫家招了无妄之灾!”
另有兄弟愤然接口:“可不是么,不说别人,若是我的儿子娶了这种妻子,已嫁做人妻却还整天心心念念全是她的表哥,甚至因此对丈夫百般挑剔、态度恶劣,那我都非要被气死不可!因为这不仅是当初议婚时欺骗了我,更是把我儿子的脸面都踩进了烂泥里,试问有谁能容忍?再说了,得罪长公主,这抢夫婿可不比抢别的!惦记有妇之夫,意图坏人婚姻而抢位,这从来都是最下作的女人才干得出来!茉莉这不仅是在给亲族招灾,更是直接证明她已经坏了品性!堂堂一个大贵族正统嫡出的小姐,却连最起码的自尊脸面都不要了,做出这种行为就已足够被人唾弃!这种实情一旦让夫家洞悉能不急眼吗?因一人殃及一家,谁家要了这样的媳妇不都要成丢脸大笑话,只怕今后在亲贵圈子里都要落个被人奚落取笑,而再追究起当初是被谁坑了,能不回头算账?那只怕从前交好的门庭都要从此变交恶!”
缇妮夫人颓然坐倒,万没想到茉莉这块心病,竟是已经严重到无药可治,这岂非是存心急死她?越想越焦心,她实在无法接受,气急败坏之下恸哭失声:“那该怎么办?茉莉终究是大哥的女儿,你们怎能人人厌弃她到这种地步?就不怕让大哥在天上伤心吗?”
始终面罩寒霜的长老缓缓开口,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在座的长公主行礼一拜,沉痛恳求:“茉莉令家族蒙羞,给公主殿下带来困扰,我们在此深表歉意。公主殿下也看到了,茉莉的行径纯属个人偏执,实非家族所愿,所以还恳请公主殿下宽宏大量,不要迁怒无辜。我们也知道,茉莉的婚事一天不解决,就始终是一块心病,可是无奈却又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恐怕这事还要拜托长公主,或者由公主出面、或者由王出面为其指婚,届时无论嫁往何地、嫁去什么样的人家,我们都绝不会有任何意见。”
听到这话,美莎眼皮不抬,那种在上为主森然可畏的气质,在这一刻尽展无余。她随手胡撸着母狮,淡淡语气带出一丝荒唐:“你们搞错了吧?我没有这个义务,阿爸更没有!多么可笑,张口就让我们去帮西希家解决难题,你当自己是谁呢?竟想让王都反过来替你们躬身效劳?”
老家伙吓了一跳,连忙澄清:“不不不,公主殿下万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美莎淡然一笑:“不是这个意思?哦,那看来就是我的宗族常识出问题了?按理说,茉莉的父母兄长过世,她既然是西希家的女儿,那么义不容辞应该担起这份教养责任的,理应是祖父和你们这些叔父们,而绝非已经出嫁的姑妈。叔母愿意主动担过来,那只能说是做姑妈的心善,疼惜幼儿,而绝非理所应当就该尽的义务!这些年你们甩手不管、万事不操心不过问,已经是占尽了便宜,怎么,难道这样还不够?反倒是甩开不管的孩子,还必须时时刻刻保证要为你们负责才行?今日是蒙羞了,所以如此坚决的必须撇干净,可若是蒙宠了呢?我真是很想知道,如果今天就是茉莉成了哈尔帕领主夫人,甚至嫁入宫廷成了王妃,你们又该怎么说?丢脸了与家族无关,可若长脸了,却是否必要标榜成是你们所有人的荣光?要赶紧巴不得的贴上来了吧?可以共荣,不能共耻,可见真是生而为人逃不开的劣根性。”
几人连忙解释:“公主殿下,不是我们不管,西希家百年大族,如何能不会教导女儿呢?想当年大哥过世,让姐姐接走茉莉,也是看在他们是嫡亲兄妹,感情不比旁人,茉莉交给姐姐总应该是最能放心的。可哪里想到……到头来……竟是把茉莉教成了这个样子。”
缇妮夫人立刻不爱听了,立眉瞪眼:“你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把茉莉教坏了?”
美莎冷然接口:“说的是啊,张口便是令家族蒙羞,似乎连叔母都应该一块受到指责。可是,我倒真想问一句,若不想令家族蒙羞,这多年来你们又实际做过什么呢?来哈尔帕看望过侄女吗?接茉莉回去走动过吗?每逢节期庆典或生日,为孩子捎带过礼物吗?平日有书信往来嘘寒问暖或者谈及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吗?”
一连几问,立刻把几位叔父问哑了声,高傲公主一字一句冷声质问:“没尽过教导义务,就根本没资格说嘴!即便叔母哪里做得不好,那也始终都在做,是每一天都在尽职照顾!没有教好茉莉这种话,或许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们没资格去说!若说教养失职才让茉莉变成这个样子,最大的失职也根本都是在你们!多年忽视、撒手不管,那么到今天则不管结出什么样的果子,都理应是由你们自己来吞!即便闹成官司,审案判纠纷,无论走到哪里也都必然是要判你们把茉莉领回去的,可问不到外嫁的姑妈!这个样子,居然还想再推到王的头上,妄想再换成阿爸继续替你们担责,请问,这道理讲得通吗?如此异想天开,又是谁给了你们这份胆量?”
一群片刻前还理直气壮、慷慨激昂的家伙都被问住了,包括德高望重的长老都是一脸尴尬。缇妮夫人擦着眼泪投来感激神色,不得不承认,这位长公主虽很强势,却并非以势压人之辈,反倒是很明理。
心中感慨,她忍不住就开了口,好声好气的恳求:“美莎,虽说是这个道理,但事情到了现在,再追究从前已经没意义了,眼下尽快解决茉莉的婚事才是首要。不如……就看在叔母的情面上,帮帮她吧,这不是要你或者陛下效劳,纯粹是出于一家人的情分帮帮她好吗?闹到如今这地步,恐怕也只能是由你或者陛下出面帮忙牵线搭桥的,茉莉才可能嫁到好一点的丈夫了,毕竟你也听到了,若没有王的明确表态,只怕茉莉她……她没法奢望过得好啊,对女孩子这是关乎一生幸福……”
“这话实在可笑!”
不等听完,美莎一口打断,首先对着一票搬出这种理由的萨比斯亲族冷声回敬:“张口就是谁家娶了茉莉,便要遭遇王的厌弃压制,那不如你们先来告诉我,还想让阿爸怎样明确态度才满意呢?只说从本公主嫁过来的这两年,还不够说明问题?茉莉可不是这两年才搬进领主家门惦记上表哥的,她先来,我后到,若是不容她,需要等到今天还不动手?阿爸若不容她,会拖到今天还不插手?就说这次,闹出泼污名誉这么严重的事情,阿爸都依旧没有把她怎么样,我想,这个态度应该已经尽够了吧?世人谁都不是傻子,即便洞悉了真相也总该能想明白,这种情况下,若真有谁娶了茉莉,那都真是替本公主解决了头疼麻烦,恐怕阿爸感激他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因此再去连带整治无辜男人?这岂非才荒唐可笑?所以,拜托你们诸位不要那么理所当然的就把罪名都推到阿爸还有本公主的头上好不好?日后若是茉莉出嫁却过得不好,那只能是她们夫妻间自己的问题,要么是做丈夫的觉得被戏弄了、丢了脸;要么是做妻子的心中另有他人而不耐烦这个不入眼的丈夫,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因为阿爸或者本公主才害的他们过不好,都听明白了么?”
堵住一票嘴巴讨厌的家伙,她转过头来才对上缇妮夫人,声音淡淡却不容置疑的说:“叔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茉莉的婚事正因关乎一生幸福,我才断不能掺和!否则的话,她肯不肯接受都是未知,而即便接受了,若日后夫妻不和,过得不好的时候,恐怕不仅是茉莉,连叔母都会一并怪到我的头上来,认为是我误她一生,那岂非才有嘴说不清?”
缇妮夫人连声保证:“不不不,不会的!叔母不是不讲理的人啊,只要你肯帮茉莉这一回,日后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经营的问题了,怎么可能再怪到你头上……”
美莎牵动嘴角,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的一口顶回去,冷冷言道:“叔母今日的满口保证,能架得住茉莉掉几滴眼泪吗?只怕到了成真时,她再哀怨的诉诉委屈,痛哭流涕的仿佛自己就是世上最不幸悲惨的那个人,叔母大概就不会再这么想,更不会这样说了!甚至当她坚称这个丈夫过不下去、闹着要离婚的时候,以叔母的这份心软,迁就早成习惯,说不定转脸就还要磨着我继续再帮她另择良人呢。不过可惜,恐怕如今人人都看得清,只要那个良人不是表哥,茉莉怕是永远都不会满意的!这个样子,难道还要我无休止的去为她效劳,必须哄到满意为止?那岂非是要把本公主都降为奴仆,事实真相根本就是我在作小服低的伺候她了?对不起,本公主实在没这个兴趣,更没有这份义务!”
实话总是尖锐刺耳,如此不给情面的回绝,着实让缇妮夫人脸上挂不住,不由自主带出嗔怪:“美莎,你胡说什么?事情哪会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美莎却反问:“是我不了解茉莉的性情,还是叔母不了解?”
缇妮夫人努力辩解:“茉莉固然是有些执拗,但如今也不过全因还未出嫁呀!女人只要出了嫁,心自然就安了。夫君是天,尤其再等有了孩子,哪还会有不好好过日子的道理?虽说律法明文是有准许离婚这一条,但条文归条文,现实归现实,千百年传统那是条文一行字就能轻易改得了吗?如果要争论这个,咱们不妨把主掌司法判案的官员都叫过来问一问,放眼全地,真正闹出离婚的女人能有几个呀?至少在哈尔帕我就还从没听说过呢,这种担心岂非就是多虑?”
美莎一声嗤笑,风风凉凉陈述实情:“别人闹不出来,不等于茉莉闹不出来,如果以此衡量,放眼全地,敢这样当面挑衅本公主的又有几人呢?恐怕……呵,只会比闹离婚的女人更少吧?”
“这……”
缇妮夫人一时语塞,脸色憋得难看。终究是自己疼爱的侄女,被人如此当众挖苦,着实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尤其还是当着宗族人众,被儿媳如此顶撞,可让她这个做婆母的脸面往哪搁?想到这些,缇妮夫人片刻前的感激都迅速变成了气堵,万没想到美莎是堵完了亲族,转过脸来也照样堵她呀!气不顺,没了辙,她没好气的向着儿子瞪过去:“你哑巴了,倒是说句话呀!”
雅莱心中苦笑,唉,国事轻松、家事难缠,果然是真理。他左右看看,先充当尽职的调停人笑嘻嘻开劝:“媳妇儿,别生气,这事不会难为你的;阿妈,你也别生气,这事一样不会再难为你。”
说完才看向远道而来的族亲,就此实践刚刚开始学习的装x神功,双臂环抱,眼目低垂,淡然开口:“该说的,我在信中都已经写得清楚,还需要再多说什么呢?你们自己刚刚也说了,无法主持为茉莉择婿,是怕得罪人落埋怨。既然道理都明白,怎么还敢推给陛下?正因塞给谁,就难免是在坑害谁,等到人家日后听闻真相,难保不生怨,那么以我王的作风,想来是不会亲自出面去做这种恶人的。如果非要王出手,那恐怕最有可能的途径,只能是向外公施压,是你们在萨比斯的日子要开始变得难过,所以,想好了再说!”
长老和几个庶出舅父这才愣住了,想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雅莱笑看几人,越看越有趣,果然啊,抓耳挠腮抠指甲摆弄衣角外加互相递眼神,那股焦虑不安的情绪,已然是通过无意识的小动作流露无余。
他悠然欣赏,看起来一点不着急,而完全是一副好心好意在帮别人排忧解难的语气+做派,耸耸肩笑说:“的确,宗族常识谁都明白,阿妈是外嫁女,按理说,娘家侄女再要谈论婚事,实则已经轮不到阿妈来做主了。能为茉莉做主婚嫁的只有外公,这也就成了王必然会找上你们的理由。如今事情已经捅到了陛下那里,这份解决方案也已经是向王报备了,如果到头来竟成空谈、拒不执行,那……当然是哪里出了问题,陛下就会找谁算账了。”
这……
几人被难住了,里外里想了几圈,发现竟是躲不过去,领首的老人家艰难开口:“来时族兄病卧在床,自己来不了,才要拜托我等跑一趟。当时说起这事态度坚决,就是不能让茉莉回去。如果现在竟要妥协……这实在不是我们能代为做主的事啊,不如……还是容我们回去商议一下?”
雅莱痛快点头:“商议可以,毕竟婚事嘛,关乎终身幸福,慎重些是应该的。但最好不要变成刻意拖延,这可不是为了我,而纯粹是为你们自己。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向王报备了,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一群族亲揣着兴师问罪的火气而来,到头来却弄了个灰头土脸而归,从来到走,竟始终未曾登门去看过茉莉一眼。唯有行事老道的长老,临走时坚持要几位子侄将一道跟着同来的贴身管家奴仆都给留下,就说是做祖父的给茉莉派来管家的人手。留下这些人看管住惹祸精,至少在这段时间不要再让茉莉闹出更多事来给长公主添堵。这就是在控制事态不要继续扩大,姑且也算是表明态度、安抚公主和王的一种手段吧。认同有理,几位叔父纷纷留下心腹奴仆,千叮咛万嘱咐的一番交代才敢起行离去。
于是,这些新来的管事奴仆,就成了狱卒,将茉莉所居的宅院看管得如铁桶一般,事无巨细皆要瞪圆了眼睛监督把关,茉莉别再说出去堵人闹事了,简直就是连最基本的自由和话语权都被剥夺。守着丰足家财,却是连想出去逛街买点吃喝玩意的花钱机会都难找。
“他们……他们这是想合起伙来逼死我!”
茉莉这下当真要发疯了,寻死觅活偏偏难脱牢笼,更有这些人终日冷言冷语,毫不留情的挖苦讽刺不断,以致茉莉整个人都因此变得格外暴怒狂躁,打砸摔烂的家私器皿不计其数。可是看在狱卒眼中,却只会笑得更风凉:“小姐尽管摔,反正这些都是你的财产,损失再多也都是你自己担着,于我们有何妨碍?”
如果继续下去,从没有受气习惯的娇小姐被逼死逼疯恐怕都是迟早的事,不过万幸还好有个姑妈。说起来,缇妮夫人也着实被那日美莎的态度给伤着了,伤了脸面伤了心,因此纯粹为赌一口气,也执意登门要来看望侄女。
“姑妈救我!他们是存心要我死啊!”
再见缇妮夫人,茉莉宛如见到救星,恸哭失声不肯撒手:“姑妈!快把这些人赶走!他们个个不安好心!说什么是奉祖父之名留下照顾我,可这是照顾还是折磨?姑妈知道吗,奴大欺主,我再没见过比这更过分的!伤病未愈,居然说我装相。想吃个野蜂蜜,居然都不让西洛娅出门采买而只能是他们派人去。我说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买,我平日常吃的是哪一种,他们就说我是在寻借口,一心出门打着不知道我是存的什么主意呢,几车的恶心难听话就迎面砸过来,甚至咒我怎么那夜自杀竟还能活过来?割腕怎么不割得深一些,早死早干净,何苦还要活着恶心人……姑妈你听听,这是为奴该说的话吗?若无人授意,借他们几个胆子敢这么过分!还有那些产业账册,这些家伙更像是馋猫见了肉的死盯着,有管事的来见我说事,居然都要先受他们的盘问,这算什么道理?摆明了就是在算计我的家产!是眼看父母兄长都不在了,逮住了机会就要欺我孤女无靠啊!我死了,父亲一脉就算彻底断绝,留下那么庞大的产业都能让祖父理所当然的收回去是不是?而再等祖父过世,就名正言顺的可以由他们这些叔父来瓜分了!”
茉莉抓着救命稻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妈!我现在只有姑妈了!姑妈若不管我,只怕就真剩了死路一条!这个样子姑妈还敢让我回萨比斯吗?如今尚在哈尔帕,他们就已经如此欺侮,真等回去了,我岂非只有被活活治死的份?他们根本就是在盼着让我早点死啊!到时别再说什么谋婚嫁,回去萨比斯根本就是掉进狼窝,性命堪忧恐怕才是真的!”
听到这些,缇妮夫人当真气得浑身发抖,即刻将一群兄弟遗留的管事奴仆统统叫过来,怒气勃发:“混账!是谁给了你们胆子竟敢如此放肆?!这里是哈尔帕!还轮不到旁人做主!来人!即刻把这些奴大欺主的东西给我拉下去打!每人四十鞭子,不抽烂了不算完!”
不容众人申辩,太夫人发话,一群倒霉蛋即刻落了个皮开肉绽,而打完之后根本不容治伤,缇妮夫人一声令下即刻驱逐,直言哈尔帕容不下这等混账!
“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看人下菜碟未免找错了对象!我还没死呢!大哥的孤女,你们不管我管!想惦记大哥的遗产,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有这个本事!”
有姑妈撑腰,茉莉终得扬眉吐气,也因此更要缠磨起来:“姑妈你也看到了,这些所谓的亲族都是怎么对我?这个样子我怎么敢再回萨比斯,姑妈能不能劝劝表哥,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这真的是在要我的命啊!”
缇妮夫人气得呼吸紊乱,咬牙发誓:“不回去!有我在,谁都别想这样作践大哥的遗孤!雅莱这混球若还要坚持一意孤行,那我就死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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