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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88 宝座


爱洛尼斯初为人母的彷徨无措还有辛苦,凯瑟王的确都看在眼里,那一天的不愉快也因此很快就过去了。其实,若以真心论,不管愉快与否,即便出于最功利的目的,他也不可能和这个迈锡尼的小姑娘认真翻脸没个完呀。

        为庆祝女儿降生,神庙祈福祝祷,都是由王亲手主持,为女儿赐名:吉雅·马尔蒂纳特。

        搂过辛苦妈咪,他在耳边取笑:“怎样?将来和美莎凑到一处,光听名字都更像亲姐妹了。”

        无所谓啦,只要她的王别再生气就好,爱洛尼斯咬着嘴唇,实在很担心的问:“陛下,那以后……你会不会嫌我变丑了?腰都变粗了,到现在还没有勒回原样……”

        男人哈哈失笑:“说什么傻话,女人做了妈妈,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历程,即便和从前变得有些不一样,那也是另一种美了,成熟!只会更吸引人呀。”

        爱洛尼斯脸颊泛红:“真的?陛下你不准骗我?”

        凯瑟王更要耸肩笑,神殿里众目睽睽当场为她求证:“不信?你自己问问,迈锡尼的选美冠军,谁敢说变丑了?就算是你的父母来到这里,也只会惊叹他们的女儿是比从前更美丽动人了呀。”

        殿堂里响彻一片赞美声,爱美少女羞红一张脸,这才真的放心。从此后,也算心甘情愿安心担当起妈妈的角色,不曾再有过失职。

        不久之后,大王妃多朵也顺利产子,王生命中的第三个儿子,赐名:塞鲁·穆瓦塔里。再紧随其后,亚述公主梅蒂·哈兰甘亚也算运气格外好,头胎即生男……至此,穆尔希利斯二世国王的后·宫里,再也不缺王子了。一块心病从此落地,按理说人人也都该松口气,可殊料真正的麻烦,不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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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事常常如此,有时解决了一个难题,紧随而来却可能是更大的烦扰。凯瑟王没法不叹息,几个儿子相继降生,立储的呼声便随之唱响,元老院里开始终日为此进言不休,甚至连狄特马索都认为,长子逝去立次子,确立穆里妮之子——二王子齐丹亚·泰利皮努斯为王储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有了先王惨烈的教训,继承人还是应该早早明言确定最妥当。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却实在不希望如此着急。最简单的事实,儿子是生了,但究竟能长成什么样还未可知呀。谁笨谁聪明,谁有资质可堪大任,很多事都是要用时间来说话的。如果现在就急着确定王储,万一到将来再发现不合适又该怎么办?虽说法典明文是顺位继承,但其实他的心思早就在盘算这件事:所谓长子继承制,不过也就是当初倡行改革的铁列平大帝制定的,既然先辈可以从吵吵闹闹的‘议会推举制’变作‘长子继承制’,从而巩固王权,那么轮到他,怎么就不能再改换更好的方式呢?现在元老院担负的重任之一,本就是在重修法典进行中,那么关乎王位继承的部分,只要他愿意,也同样可以修改!

        当然了,王的这些心思,在时机未成熟时是绝对不容对外宣扬的,因此在确立王储的问题上,随便人们怎样催促,无论是谁问起,他都永远只有淡淡的一个字眼:“不急。”

        王不着急,才真真要急死多少人。谁都想不明白,顺位继承,立二王子齐丹亚·泰利皮努斯为王储是理所当然的,原本天经地义的事情竟变成悬案,迟迟没有结果,这又算是个什么意思呢?

        幸运博得头彩的穆里妮开始心里打鼓了,难道……王是不想立自己的儿子吗?若不立齐丹亚又是在钟情于谁?在后·宫内廷里,没有人会看不清这样的事实:稳占宠妃位置、最蒙王厚爱的,莫过大王妃亚蕾琪·多朵,而她现在也算孕育出真正的王子,莫非……王是偏向了这个儿子?塞鲁·穆瓦塔里?!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关于确立继承人,王就是不表态、不明言,甚至当面催问也是绝口不多谈,反而劝她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这下,穆里妮没法不心慌了。给父兄去信求助,老练的父亲哈赛尔亲王就警告她:在这位陛下身边,千万不要乱做蠢事!他不会希望看到后·宫里的女人醉心于权势,所以,既然王不肯多谈,就不要再追问!安分些,万事不多嘴才算明智!而兄长索玛尔,在父亲的告诫之外则免不了还是要为这个最金贵的王妃妹妹出主意,告诉她:身处后·宫,既然男人的事情不宜多参与,那就不妨先解决好女人的问题吧。如果你的身份能高高压过那个大王妃,儿子的未来岂非也就更有保障?

        压过大王妃?哥哥的提醒,让穆里妮一颗心因之狂跳起来,走进庭院,不由自主遥望远方那座绚丽的王后·宫殿。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开始在心中慢慢唱响,是啊,赫梯帝国的王后宝座还空着呢!如果……她能得到这个位子,那么她的儿子也就成了正统嫡出!这才是最过硬的资本!王后之子,今后再想有谁反对齐丹亚继承人的名份恐怕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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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王宫里的觐见厅,还是元老院的议事大厅,甚至包括军营里的大帐,举凡是王会出现议事的地方,摆放的宝座,永远是并排两张。每当王现身时,只会固定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位子上,而身边的王后宝座,实在已经空置了很久。

        充满诱惑的声音回响,不单只针对穆里妮一人。后·宫诸女子个个年轻体健,相继怀孕生子都是必然。不过一两年的光景,来自鲁兹瓦纳的郡主、米斯特的郡主相继生子,甚至包括姿色最平庸的萨迦也生下个女儿。随着子嗣日渐繁盛,这张宝座的诱惑也在变得越来越强。既然王始终没有明言确定继承人,那么对其他位序排后的王子就分明意味着机会呀!如果有谁,能摇身一变竟成王后正统嫡出,再谈王储,恐怕一切也都会变得全然不同了。

        于是,元老院里,代表各自城邦利益的议员开始提议游说:帝国向来是王与王后共治疆土,现在王后之位虚空日久,陛下是否也该有所考虑了……

        自从王储争论未果,再立王后又成最热的话题,凯瑟王无以言说那份恼火。对于这股阴风因何而生,精明如他自然心中雪亮,也因此倍觉荒唐与不齿,哼,贪心不足蛇吞象,莫甚于此!

        “真有意思,我什么说过要再立王后了?”

        米斯特的议员急迫开口:“为帝国大计,王与王后共治国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陛下出巡或出战,在哈图萨斯也总要有人能为陛下坐镇分忧……”

        不等王说话,鲁邦尼第一个风风凉凉的接口,欣然点头:“嗯,再立一个卡玛那样的巫婆,的确是能让人很放心的去出巡或出战呢。”

        鲁兹瓦纳的议员立刻反驳:“这叫什么话?简直是对陛下的诬蔑!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身边竟会出现巫婆一样的女人吗?哼,可笑,如今陛下悦纳的后·宫王妃,有哪一个是会像卡玛一样行巫术,到处害人的?”

        鲁邦尼冷然一哼:“这有什么,权力是比巫术更可怕的魔法,让不合适的人掌握进手才只会更害人,杀伤力远不知要大出多少倍呢。”

        “你……”

        “好了!整天争论这些无聊事,有这份精力干点有用的行不行?”

        王不耐烦的一挥手,这个议题直接略过,他绝对没有兴趣探讨一个字。

        现在,王的精力重点都在重修法典这件事上,要大规模废除酷刑和私刑,最大限度压缩死刑,还有提升男女平权,随便哪一条都是涉及到整个国家的建制立足根本,因此修订起来,绝对不可能是空口一句话那么简单。在这其中,最艰难的当属废除奴隶终身制,而改为最多七年可赎身这一条(题外话:如果废除奴隶制会有那么简单,美国也就不会爆发南北战争了)。三千四百年前的世代,是标准的奴隶社会!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实则是意味着要触动数量众多的贵族奴隶主的利益!原本属于自己的永久‘财产’,居然成了只有七年使用权,这换作谁能受得了呢?因此即便强悍如凯瑟王,推行起来也必是小心翼翼,是一块一块小范围的逐步试行。其艰难程度实在远超任何一场战役或平乱,事实上,仅此一条就是贯穿王位生涯始终、耗费了他一生的精力和时间,都依旧不敢说是在全地范围做到推行彻底。

        试行艰难,用试验区做例子,努力让人们算明白这笔经济帐:奴隶七年赎身,并不等于七年之后就不再给你干活了,以自由民的身份,各自分享利益,也只会是互利双赢,是双方都得到更好的结果……人的创造力是变量,可从来不是定量,该怎样把这股潜能激发出来才是关键……一国之王在对各方不遗余力苦心劝服的同时,更要给人最实在的利益交换。譬如说,征服北方蛮族的广袤土地,使帝国势力一路北扩至朋都海(黑海古称),向北戍边屯疆,彻底灭除世代以来蛮族部落骚扰的北境威胁,也是王极力推行的大事之一。而在大事之间互相串联,他就鼓励这些奴隶主是把目光投向远方,比如说,从谁的手下解放出来的奴隶,就要和谁共享利益。如果加入到北方垦荒,这些新生的自由民可以因此得到大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同时呢,划定受益年限,从前的主人也可以从中分获所得……

        总而言之,所谓变革或者改革,一提起来就是自古艰难,放在任何国家古往今来都一样。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方方面面的利益平衡!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因此推行任何一件事的原则,都必是要让所有相关者都能从中平衡获利,才有可能把愿望变成现实。

        一国之王,他的使命就是要做这个国家的掌舵人,要让一切都按照希望的方向去前进。每一天,都要周旋在太多人的利益中间,恐怕不在其位,没有人会知道这实在有多难,又是有多累。心之累,胜于世间一切劳苦,而在他每天都已经是头脑满荷、足够称累的生活里,还要为这些立王储、立王后的杂音不断纠缠,也就无怪是给不出好脸色,更难有好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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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重修法典的各项条款,每天都会有从各地呈递回来的反馈,而王必须要在当天及时看完,才好在次日一早,元老院议事投票表决,综合意见再发出回复。就这样反反复复,不断扯皮博弈,任何一项看似简单的律法条文,想要成真并且得到有力执行,都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木法萨端来餐点:“陛下,先歇歇神吧,你都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凯瑟王揉着眉心,的确是要歇一歇了,看在座一同协理公务的乳兄弟,毫不见外享用餐点,郁闷男人由衷要发一声感慨:“你多好啊,每天回家就算能休息了,哪像我这么倒霉,到今天,居然是混得连个家都没有。”

        鲁邦尼满眼风凉笑,津津有味吃点心:“嗯,这个味道真不错,我家的厨子可做不出来。每次搜刮好料带回去,西尔维娅都快羡慕死了,看,至尊是王,什么都能享受最顶级的,多幸福啊。”

        凯瑟王没好气的接口:“是,连受罪也受的是最顶级。真该让你娶进一堆公主、郡主试试,看看是什么滋味。”

        鲁邦尼笑得更坏:“嗯,当然是顶级的滋味了,所以像我这样的凡人,有心品尝一下恐怕还真没机会,对吧陛下?”

        正自说笑,美莎忽然带着狮子姐姐走进来了,到今天,昔日小狮崽已然长成了一头健硕母狮,却是乖乖驯服于七岁小女孩的手下,温顺如大猫。

        自从‘美赛姐姐’幻化成活,就真如美莎的半身,所有一切都是由她精心照料,小女孩会亲手给它洗澡,每次梳洗都成了一群孩子最快乐的时光,被块头越来越大的狮子甩得满身是水,咯咯乱笑热闹满地。现在,美赛和美莎,就是名副其实的形影不离姊妹花,或者唯一让美莎奇怪的是,为什么姐姐长个头的速度会比自己快这么多呀,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她都可以骑在狮子身上到处跑,或者干脆躺在肚皮上睡午觉了。

        卡比拉的后裔,那双莹绿大眼也许真有驯服狮子的魔力,在小女孩身边长起来的母狮,最亲腻的就是这个‘小妹妹’,有‘妹妹’一手管束,它的确从来没有伤过人,即便是在玩闹时也绝对不会伸出锋利爪子。所以现在,宫廷里的人都几乎不会再把这头狮子视作危险的猛兽,而就像身边熟悉的一份子,习以为常。

        忽然看到姊妹花跑进来,并且孩子一张小脸都写满郁闷,凯瑟王搂进怀里满是奇怪:“这是怎么了?谁惹美莎不高兴了?”

        小女孩嘟着嘴不吭声,坐进父亲怀里,狮子美赛也就格外自然的趴在脚边,她伸手抚弄狮子金灿灿的皮毛,看到眼前铺展满地的泥简和羊皮书卷,随口问:“阿爸在看什么?我也和美赛姐姐一起看好不好?我保证,安安静静不捣乱。”

        凯瑟王皱起眉头:“还没说呢,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美莎郁闷嘀咕:“没什么,就是想躲出来,呆在内庭里太烦人了,不想回去。”

        鲁邦尼转头望一路跟来的大姐,努努嘴:“怎么回事?”

        大姐摇头叹息:“就是被缠得太烦了,孩子想躲出来清静清静。”

        凯瑟王更要皱眉头:“被谁纠缠啊?”

        大姐冷冷一哼:“有段日子了,现在是越闹越过份。没有告诉陛下,也只是想着反正都是些无聊人无聊事,不理会也就过去了,美莎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哪想到,现在竟成了过不去。说起来,还不都是那张王后宝座给闹的。陛下自己想想,美莎住着王后·宫殿,看在别人眼里,这其中的意思也就太明白:无论是谁,若想走进那座宫殿成为继任的新主人,就肯定必须是要先把孩子拿下呀!所以这段日子,各式各样的取悦讨好拉拢套近乎,一拨一拨的人就是没完没了,随便在哪里玩,都立刻会碰到不知谁谁谁围拢过来,那个肉麻样啊,足够让人酸掉牙。结果到今天,居然就有人张口问美莎,想不想再有新妈妈?!还说什么小孩子没有妈妈照顾会很可怜呀,甚至还说是阿丽娜给了启示,什么梦中托付,要她代替照顾美莎之类无聊透顶的荒唐话,我们在旁边连声打断居然都拦不住。”

        凯瑟王的脸色变了:“谁呀?谁这么说?”

        大姐没好气的直接兜底:“就是那个来自米斯特城的郡主伊芙米尔,自从生下六王子,自然要惦记上了。哼,别说是美莎,连我都巴不得要躲出来,真真是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足够烦死人。”

        低头看女儿,凯瑟王真是没想到这些是非,居然会让孩子也遭遇如此纠缠。

        小女孩满脸郁闷,低声嘟囔就开始央求:“我只要大姑姑,不要新妈妈。阿爸,也让我去贵族学校吧,乌萨哥哥和萨蒂斯都说那里人多好玩,再也不想在这里一个人听老师讲课了,我保证,一定管好美赛姐姐,不让它伤人吓唬人还不行吗?再不然,让我住到奥斯坦行宫去也行,反正就是不想住这里了。”

        凯瑟王听着又心疼又切齿,可恶!诺大宫殿居然是让孩子都没了安居的地方,急着想逃离,这算怎么回事啊?!

        鲁邦尼想了想说:“陛下,不如干脆把立王储的事挑明了吧,只要明确了继承人是谁,也就不会再有人惦记王后的位子了。”

        可谁知这种提议只换来王的一声冷笑:“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会?你怎么知道不会?那句谚语是怎么说的:你如果给了老鼠一块面包,它就会想要喝牛奶!人性贪婪是永远不会有止境的!这种事见得还少吗?要不要打赌,即便真明确了王储,甚至再立了王后,也一样没个完!紧接着又该干什么?培植党羽,拉拢权臣,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阵营。权势这种东西,永远只会嫌小不会嫌大,哪会有满足的一天?!”

        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又不明白了:“权势是什么?”

        父亲说:“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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