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仙师回宫问道心
林越望着漫天落石，死到临头，竟涌起一股解脱之感。
但雪炎可不想陪他去死，拼了命地往回狂奔，林越只得抓紧缰绳，躲过几块巨石。可很快他们就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道惊雷落下，林越惊愕地看见一道金光随着闪电落在他的头顶。随后，自己和雪炎被这金色光芒包围，向西投去。
“大国师？”
林越立刻猜到了金光的来由，飞了足足几个时辰，金光才将他们扔下。林越和雪炎一屁股坐到青砖上。
“这是……国师宫？”
林越一骨碌爬起，回头看去，一道沧桑而出尘的金影背手立于露台。他二话不说，俯身便拜。
“弟子拜见大国师。多谢大国师救命之恩。”
林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打颤，连指尖都没有支撑身体的力气。
无数思绪涌入脑海，他看见残肢紫黑的汁液和自己的汗水洇透了衣衫。如今抵达皇宫，只差一步就能见到皇上。
“请恕弟子先行离开，弟子要求见……”
林越自己咽下了后半句话。
在皇帝亲兵把守的山道遇袭，这意味着什么，林越还不至于猜不出来。
他眼中的执拗化为无力的茫然。
连整个荣国的王都站在了朱九符那一边。
“想明白了？”
国师缓缓转身，林越第一次看清他的样貌。大国师鹤发童颜，神色平淡，目光却炯炯有神。
国师轻飘飘地一甩手中拂尘，竟将跪伏在地的林越凭空“拎”起，林越挣扎不得，被迫站到国师面前。
“又失败了一次，可明白自己的错处？”
大国师神通广大，知道自己的经历，林越并不惊讶，他沉默片刻，实话实说：“莽撞行事，为人利用。需再做筹谋，行复仇之计。”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得荒谬。
复仇，整个天下都被朱九符纳入囊中，他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能打败这样的敌人。
大国师亦是失望摇头，说：“非也。”
看着林越不解思索的模样，大国师又一甩拂尘，将林越推进国师宫后院。林越摔坐在地上，听见国师的声音悠悠回荡。
“在此静心修练《养气功》。摒弃杂念，潜心修行，答案自现。”
处理好林越，国师招来一柄其貌不扬，只有手掌长的小剑。他轻念口诀，小剑化作一道耀眼金光，卷着国师向奉天观飞去。
奉天观本是清净脱俗的世外仙境，可如今，许多披坚执锐的东宫卫将奉天观搜了个底朝天。小广场上堆积着许多金银财宝。
周鸿宝大声叫骂，却不敢上手阻拦，只因他被持刀卫兵关押在房内。施康顺则跪在安季同面前，撇清自己的同时，不断控诉林越。安季同只命人将施康顺赶走。
东宫卫报告道：“回禀安统领，叛徒已将所有行礼和家财带走，并未留下后手布置。”
安季同对奉天观众人说：“从此以后，奉天观再无林越此人。任何人得到此叛徒的踪迹，必须立刻上报朝廷。”
他挥一挥手，要带东宫卫离去，忽然眼皮一跳。抬首而望，一道耀眼金光从天而降。
“师……师父！”周鸿宝从窗缝中瞥见金光，激动地大拍窗户，委屈地控告起来，“师父，救救弟子啊！这些狂徒竟敢在奉天观肆意妄为……”
听清周鸿宝的话语，在场众人或喜或惧，瞬间乌压压跪倒一大片，齐呼：“（弟子）恭迎大国师。”
金光落地，踏出金衣道者。他毫不理会周鸿宝的叫唤，首先看向安季同。
“何人擅闯奉天观？”
安季同额角渗出冷汗，答道：“回大国师，在下东宫侍卫，受命搜查藏匿仙观的叛贼，惊扰国师，请国师开恩宽恕。”
“既为国事，又何罪之有。”大国师遥指一地的金银财宝，“哪来的铜臭气，统统扔了。”
周鸿宝一听，登时面如土色，急得就差哭出来了。
“师父不可啊，那是弟子为奉天观筹备的资产，不可让他们带走啊。”
“奉天观何时需要你来精打细算了？”大国师严厉地瞟了周鸿宝一眼，后者一顿，只得将眼泪往肚里咽。
大国师摇了摇头，走向为他准备的奉天观宫室：“施主若差事已了，还请自行离去。今日起奉天观关门闭宫，外客一概不见。”
“擅闯山门以及国师宫之人，休怪贫道无情。”
送走甲兵，周鸿宝不甘心地跪在门口。可这一次大国师是铁了心，任他耍赖撒泼，就是不松口。
“师父，您不是答应保弟子一世荣华富贵，您不能食言啊！”
大国师冷漠而严厉的声音穿越门扉，字字重击周鸿宝。
“保你荣华富贵，不是要你踩着别人的背脊，行不仁不义之事。”
“当初你对为师家人有救命之恩，为师收你为徒之前，可告诫过你谨言慎行，恪守自身？”
“既然你管不住自己，为师就替你管，今日起，除你代掌教之位，你那些特权也一并免了。”
周鸿宝倒台，算是国师替那些贵人们教训了奉天观有心仕途，参与朝政之人。至此，朝廷宫闱关于奉天观站队结党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听了国师的吩咐，林越便猜测国师另有深意，或许就是自己报仇的契机。于是他二话不说，顾不得劳累疲倦，摆出《养气锻体经》的起手式来。
双眼一闭，种种思绪从黑暗中拥出。求而不得之怒，受人摆布之怨，报仇无门之恨……过去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不断打乱林越的修行。连日奔波的疲倦麻痹着四肢百骸，使林越累得头昏眼花。
几个时辰下来，天色已晚，林越感受到的只有混沌疲倦，哪里顾得上思考国师要的答案。
直到实在练不动，林越才坐下休息。此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口水井，水井旁有一方摆着干粮的小桌。
这些东西一开始就在院子里，只不过林越才注意到它们。再走进后院的小屋，里边有一套干净衣衫，一张木榻。
望着落锁的院门，林越无奈，只得先放弃思索，休息一晚。
这一觉睡到了日头高升。而小桌上又出现一天的饭食。林越起床就开始练功，辛辛苦苦练了一天，脑袋里无序的仇恨怨怼消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的复仇之计。第二天晚，林越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过去了七天，林越才勉强能维持平和无波的心绪。国师不放他走，他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日复一日地修行，这一练，足足过了两个月。
这天早晨，天高云清，惠风和畅。林越梳洗完毕，摈弃一切杂念，全心沉浸在功法之中。
练至一半，他忽地感到心中一动。丹田之处像豁了个口子，将冰火之气吸入，足足运转了半刻。林越压下焦躁不安，继续推进功法，又过了半刻，丹田如同一方泉眼，彻底融合的真气涓涓流出。
林越低喝一声，打出最后一个招式。一些污秽之物随着汗水排出体外。林越只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像要飞起来一般。他顺势一掌击向桌案，只听“哗啦”一声，石质小桌竟被他的掌风击碎！
“这是何等力量！”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狂喜之情随即充盈脑海。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兴奋地敲门大喊。
“大国师，弟子知道了！”
国师不在宫内，林越也不急，继续维持平和冷静的心境，坚持练功。到了正午，院门大锁自行脱落，金衣道者出现在林越面前。
林越恭敬行礼，道：“国师之问。弟子心中已有答案。我不能复仇，是因为本身实力不足，不能让他人信服。若我展现了足够的实力，甄连等人或许会怕我，或许相信我能保住他们，从而与朱九符抗争到底。弟子要潜心修行，只要实力强大，就不会处于被动。”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国师，可国师还是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给你一张匿气符，你且再入红尘，静观他人机遇。”
大国师一抬手，凭空招来一张画着朱砂符文，金光闪闪的黄纸。林越看得亮眼放光，鬼点子直冒，谁知国师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小算盘。
“此次出游，只许旁观，不准主动插手。”
大国师语气严厉，不容反抗。林越也知道自己没本事跟国师玩心计，只好乖乖答应。
再入红尘，明明发生了很多事，荣宫看起来却一点也没变。林越的前额贴着小巧的符咒，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道上。那些宫女太监只当他是空气，就算林越故意撞他们，宫人们也只是奇怪地四处张望，根本发现不了身边有个大活人。
暂时放下了报仇的目的，心态平和的林越逍遥自在地四处走动，看看老熟人们在做些什么。
林越第一个去的就是朱翠的洛茶苑，他不知道朱翠的背叛，只想确认一下翠翠姐的安危。
洛茶苑内静悄悄的，只得一个小宫人洒扫院落。那株桃树不知何时被劈断了枝丫，看着分外可怜。
朱翠独坐床头，麻木地绣着衣裳，针脚有些错乱。韵儿为她打着扇子，窗台上是最新鲜的百合花。
忽来一阵凉风，屋内帘幔微动。两人齐齐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娘娘，奴婢去关门。”
“不必了，留着门吧。”
朱翠望着衣裳上的蝴蝶，腹中的孩儿又闹腾起来。
前尘种种，终为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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