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那天我们去给宋微澜添妆，许是心情极好，她兴致勃勃与我们分享与袁铮从小到大的趣事。
袁铮与宋微澜算是青梅竹马。
北境是大乾面向满都王庭的第一道防线，袁家军常年镇守北境边关，袁铮自小随军几乎在北境长大。
北境城主宋家与袁家军互为犄角共同御敌，宋城主与袁将军是过命的兄弟，自小便定下了两家儿女的娃娃亲，正是袁铮与宋微澜。
“你别看他如今当九城司少将威风八面，那小时候个儿还没我高，天天跟在我后面叫姐姐。我们一起去野地挖沙鼠，突然蹿出一只蜥蜴，他没见过蜥蜴，吓的嗷嗷叫走不动道，最后还是我把他拖回了城。这可是救命之恩，哈哈哈……”
大家笑着闹着，自小相熟的互相揭露小时候的囧事，一整天气氛都热闹极了，也没闹得太晚，第二天一早还要折腾迎亲送亲，大家道了恭喜便散了。
成亲那天见到宋微澜，她正坐在喜床上捶着小腿。
“累了？我给你揉揉。”我答应了阿羡要帮她照顾表姐，怕她等着紧张或无趣，我与几个相熟的姐妹来陪她说话。
“没想到要累成这样，你们可得把身体练好些，来日出嫁这天也少些苦头。”她笑着与我们抱怨，却满满的都是幸福味道。
宋微澜皮肤不似盛京女子细腻瓷白，健康的蜜色配着她艳丽出挑的容貌，是让人过目不忘别具一格的美人。
“快给我吃块点心，可饿死我了！”她是洒脱性子从不过于循规蹈矩，我们几人在新房里聊天谈笑吃点心，气氛热闹又欢快。
听着外面吆喝新郎官来了，宋微澜赶忙拍掉指尖的点心渣，让我帮着再三确认了妆容完美，才故作矜持地端坐喜床，我们又将她揶揄一番。
袁铮阔步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微醺，只是他的表情肃然不见半分旖旎，我们都察觉了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
“怎么了？”宋微澜起身去迎，被袁铮一把抱个满怀，他的手臂揽得很紧，脸上写满歉疚和不安。
“对不起，澜儿，我要走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什么意思？你要干嘛！”宋微澜惊呼起来，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满都人突袭楚牢关，皇帝刚刚下旨让我即刻启程带军御敌……”
“大乾无人了吗？就非你不可？我们今日新婚！”宋微澜声嘶力竭满腔委屈。
“澜儿，皇命不可违，抗旨是死罪。”
宋微澜似是失去了全身力气，被袁铮抱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不要哭，澜儿，哭了就不好看了，今天澜儿是全盛京最好看的女孩子。”
“这次战事不难，很好打的，没什么危险，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回来陪你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再陪你踏雪寻梅可好？”
宋微澜哭的歇斯底里，但她自小在北境看惯了战争和离别，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只瞪着通红的美眸。
“你回来必须负荆请罪的！”
“好好好，一切都听夫人的，为夫回来必定负荆请罪，在你门口跪上三天三夜。”
“倒也不必三天三夜……”
宋微澜软了语气，袁铮也如释重负，他们相视一笑，多年的相知相许，多年的情谊与默契，或许无需多言。
袁铮连夜出京，我们陪着宋微澜直到深夜。
宋微澜悉心照顾府中寡母幼弟，依旧与我们一同逛街喝茶，日子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她时常去城郊开福寺敬香祈福。
恰好又到十月十五，我与每年一样去开福寺小住，正好约了宋微澜一起，同行的还有阿羡。
那时我们已互许了心意，我想去求一支姻缘签，阿羡说不放心我与表姐两个弱女子出城，我猜想他大概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我求到了哪支签。
我们提前一天出城，宋微澜似乎心绪不宁脸色很差，我去握她的手，凉的让人心疼。
问她可有不适，她只摇头着说这两天夜间辗转难眠没休息好，或许入了寺里佛祖庇佑便好了。我与阿羡不好多说什么，扶着她入了禅房休息。
第二天她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或许心境安宁，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拉着我入殿求签。
签筒的晃动声在空荡的大殿回荡，我随着竹签落地的啪嗒声睁开眼，拾起握在手心又对着殿上的菩萨拜了三拜。
阿羡笑说：“卿卿如此虔诚，菩萨必是让你心想事成的。”
我拍开他意图揉我头顶的手掌瞪他：“别给我揉乱了，在菩萨面前失仪。”他顺势改作轻捏了我的脸颊才收手，宋微澜在身侧掩唇偷笑。
我低头正要看签，却听殿外慌乱的脚步和惊呼。
“少夫人！少夫人！”
“何事如此惊慌，莫要冲撞了菩萨！”宋微澜轻斥了一脸慌乱的家仆。
那家仆一张沧桑的脸哭得涕泗横流：“少夫人，少将，为国尽忠了！”
宋微澜的脸色陡然煞白，身体摇晃着差点跌倒，幸而阿羡手快扶住了。
宋微澜仓惶地扣住家仆的手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少将他……捐躯了……”
宋微澜缓缓松开了手，双眸变得迷蒙且空洞，她咬着唇角一遍一遍呢喃：“不会的，你骗我，不会的，不会是真的……”
宋微澜突闻噩耗悲痛过度昏迷了，阿羡横抱起她往禅房送去，我手足无措只得亦步亦趋，恍惚间垂眸正看到捏在掌心的那支签。
镜花水月终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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