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不管怎么说，那些苦难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过得很好。”叶苍苍定定地望着广场上残破的地砖，喃喃道，“这样也好，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身边人忽然没了动静。
叶苍苍发觉了，扭头看他。
于微尘眯着眼，目光如鹰隼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叶苍苍瞬间慌乱。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紧张地扣着棒棒糖的塑料棒，强迫自己冷静。
“我欠过你什么？”于微尘果断察觉出她话里的漏洞。
“我是说，你以前答应带我来这里看□□，现在我们一起来了，你什么都不欠我了。”
这话说完，叶苍苍自己都不信。
不等他再问，她连忙转移话题，“于微尘，我们从来没有告别过。今天，我们就好好告别一次吧。”
“……你什么意思？”
“刚刚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总要回头找你，我发现和你一起，好累。”
“你耐心等等我，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以后注意。”
叶苍苍摇摇头，“于微尘，我们的路不同。”
于微尘眼中有些慌乱，他甚至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她逼急了。
“就算我们现在不能一起走，我们慢慢来，先做个普通校友总可以吧？”
“何必呢。”叶苍苍望着苍茫的天空，苦笑，“我这几天想了很多。那天你没有答应去我们公司竞标，其实是对的。这样我们以后就不会再有牵扯。”
“你还是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
“那又能怎么样。”她努力保持平静，“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于微尘咀嚼着这句话。
曾撤下所有防备把整颗心都给了她一个人，又为此痛不欲生了八年，她却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压抑着情绪，眼神划过一丝痛楚，“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棒棒糖吃不进去了，在手里慢慢风干。
叶苍苍不敢抬头，“你这次回国，什么时候再走？”
痛楚在于微尘眼中渐渐扩大。
“叶苍苍，你到底有没有心！”
于微尘双目微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于微尘，我们缘分已尽，不必再惦念。“
“叶苍苍，”于微尘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了她半晌，最后咬着牙道，“你凭什么，这么糟践我的心？”
叶苍苍低下头。
对，她没资格。
于微尘失神的站着，眼内已是哀鸿遍野。
他在等她回答。
他告诉自己，只要她有一点点放软，他都会原谅，不会计较任何。
可是她没有。
她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全力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于微尘转身走了。
宏伟磅礴的太和殿广场上，他走得就像一个孤勇的帝王，一步一步消失在高大的城墙之后。
光在头顶照耀，雪在脚下融化。
那枚小小的金属葫芦硌着于微尘掌心，他暗暗起誓，以一辈子的福禄起誓。
叶苍苍，你等着。
就算倾其一生也要让你，后悔。
……
太和殿的游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
叶苍苍一个人独坐在木凳子上。
泪一串串掉落雪中，消失，融化，滚烫与冰冷，最终不能相守。
她开了手机。
一共17个来自于那个号码的未接来电。
叶苍苍揪着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就会低到尘埃。
那么在喜欢的人面前解除自卑的方法，就是不再喜欢吧。
只是这方法，太疼了。
回家的路上，她又看见墙角处被自己踩了一圈圈的脚印，最中间的脚印偏大，是他站过的地方。
他曾经是她的圆心呢。
现在她的圆心，空了。
叶苍苍摩挲着屏幕上的文字，狠心删掉，然给叶苍杰发了一条短信。
【哥，我和他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见，让你担心了。】
手机上很快收到了两个字。
【傻瓜】。
—
三天后，华盛集团标准认证项目竞标结果出来了。全部门人都沸腾了，全本都不想参加竞标的公司，竟然中标了。
办公室里，男士们当场就举茶相庆，女士们则毫无顾忌地讨论起逆转中的八卦。
叶苍苍在内网上看到公示结果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只是她很快就释然了。
她叉掉窗口，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一拨人群中。。
同事小甲跑过来，“叶苍苍，mck中标，你就又可以和老同学一起工作了，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这里的老同学指的是季霏。
叶苍苍明明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心尖抽动了一下。
她停下笔，抬头，面无表情道：“谁中标都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mck无论从资质还是能力，都是最好的。”
“就是。叶苍苍，这次和跟mck合作，你可是立大功了。”同事小乙说。
“mck中标和我没关系。”叶苍苍纠正。
“嗬，还谦虚上了。你就等着年底吃鸡腿吧。”
这些人一旦先入为主，就算解释也不会信。
叶苍苍懒得浪费唇舌，注意力又回到笔记本上。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
两个同事见状，对视一眼，阴阳怪气。
“哎，谁让咱没个好同学啊。”
“鸡腿你是吃不着了，就跟着蹭点鸡汤吧。”
“能蹭着鸡汤都不错了，我听说这次的项目名单是吴总亲自订的，只怕我啊，到时候只能闻闻味了。”
两人说完撇撇嘴走了。
等她们走后，叶苍苍放下笔，双手托腮。
还真不是谁中标都一样。
她最不希望中标的，就是mck。
下班回家地铁是最方便的。地铁站里那个举着手机的男明星无处不在。以前，叶苍苍每次看到这个广告，都会想到一个人。
现在，她想得是另外一个。
地铁风吹过，叶苍苍裹紧了围巾，很冷。
秋季和冬季，好像只隔着一场雪。
至周末的那场雪后，这个城市一下子入了冬。而天气预报说，大规模的寒潮降温还在赶来的路上。
到底要多冷，才能冻住她的思绪，不再想起那个人。
接下去的日子，表面看起来一切安好，按部就班。而她和于微尘似乎都回到了各自的轨道。
像是怕mck会跑路似的，华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举行了宏大的签约仪式，为表诚意，还特意在食堂里安排了高级自助餐，吃得季霏高呼华盛万岁，项目千岁，叶苍苍百岁。
叶苍苍只想装作不认识她。
另外一个装作不认识的人，是于微尘。
签约仪式，他坐台上，她站台下。
窗棂和立柱将会议室划分成明暗交替的方格。他坐在阳光里，白衬衫上笼罩着一层柔软的光芒。
有些人天生就是适合在阳光下。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讲完话，目光扫过人群，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又瞬间移开，没有任何停留。
没看到她？
不管怎样，这的确就是她要的效果。
就是不知哪个器官又在身体里作祟，疼得人呼吸难过。
饭后，叶苍苍送季霏出门，在楼下碰上几个mck的人对着华盛的光荣墙边走边参观。
打招呼的时候，他们眼神都不住地叶苍苍身上瞟。
看什么呢？
和他们分开后，叶苍苍疑惑地问：“你们公司的人眼神怎么都怪怪的？”
“嗯，大概是看你漂亮吧。”季霏神经兮兮。
“哦——”叶苍苍装作恍然，“看来你们公司缺乏美女啊。”
……
11月底的时候，叶苍苍去交了取暖费，又还了贷款，回来之后算了算这月的交通伙食费，不得不打电话给叶苍杰。
宿舍里正在收拾行礼的叶苍杰见是叶苍苍电话，瞟了眼墙上的日历。
心里有了数。
这丫头平时都发信息，只有求他的时候才打电话，而每个月的这个时间正是她青黄不接的日子。
一通电话后，叶苍苍收到了来自堂哥的救济款，同时收获一个艰巨的任务——
周日替堂哥去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
叶苍苍起初不肯，但叶苍杰出差自己去不了，反正叶苍苍跟他们都熟。
“去玩玩吧，你都认识，东兴也来了，他会照顾你的。”
李东兴是叶苍杰高中玩得最好的同学，毕业后考了临市的公务员。那年叶苍苍出事的时候，李东兴课都不上了，每天跑上跑下的忙活。她心里早已经把李东兴当成了哥哥。
许久未见，叶苍苍倒挺想见见他的。
晚上叶苍杰去机场的路上，顺便过来了一趟。除了生活费、红包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叶苍苍打开一看，是个可爱的长命锁。给李东兴出生不满白天的胖儿子的。
临走时，叶苍杰看着她明显瘦下去的脸庞欲言又止。
他的担心与顾忌，叶苍苍都明白。
只是现在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再难，也比难不过那一年。那整整一年，病床上的她连吃饭都需要别人喂。
她笑笑，“哥，你放心吧，我没事。”
……
时间悄然飞逝，转眼进入了12月。
天气越来越冷，生活越来越淡，淡的要滴出水来。
周五下班，叶苍苍特意提早下了一站。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挤乘公交上下班。
公交车好半天才来一趟，挤满了人。她顺利上去了，挤下来的时候费了牛劲儿，幸亏后面一个大哥推了她一把。
她先去商场一楼挑了条婴儿的黄金小手镯，又到理发店修剪了头发。
周六在家窝了一天，周日一早起来准备去参加婚礼。
站在门口出门的时候，她发现羽绒服上粘了些许羽毛，她用手拿掉。
接下来，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叶苍苍把羽绒服转了个面，豁然发现后腰偏左的地方破了个洞。栗子般大小的破洞一碰就正往外窜羽毛，抽了丝的布条垂下来，像是种无力地嘲笑。
瞧，生活虽然平淡，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嘛。
叶苍苍想了各种办法，用胶水粘，用透明胶粘，用针缝，都太明显了，包包背上去挡都挡不住。
楼道里，北风呜咽着从门缝往里钻。
叶苍苍换上羊绒大衣，狠了狠心一咬牙出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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