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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窥探


陆离那般窥探萧鹤决的心,也不过是随意开个玩笑,她很清楚萧鹤决这人的脑回路。

        她嗤地一笑,挑眉看过去。

        "王爷。"

        "说了喊夫君。"萧鹤决执拗地皱着眉头,硬是要将陆离那一声疏离的王爷给她矫正过来。

        就跟他从听了陆离的话,再没有喊过她璇儿。

        "才不喊呢,臊不臊啊。刘大人一会儿要上门了,怕不会轻易道歉,毕竟如今陆家嘛,的确落魄,陆怀瑾被人欺负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那孩子心性自小被王婧芳磨了。"

        陆离说了一堆,大概的意思就是刘大人这个麻烦,她不太想接,留着给萧鹤决解决吧。

        "不用解释了,正巧本王有些事情想跟刘大人商讨一番,你去好好教教陆丘的儿子吧,往后莫要什么事情都依赖你,又不是你的儿子。"

        萧鹤决的眼底,露出一丝很明显的嫌弃。

        他这儿又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陆离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不劳王爷记挂,这教育嘛,自然会好好教育的。"

        女人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萧鹤决能想象得到,陆怀瑾会被教成什么模样。

        陆离还没走出那个庭院呢,就有人来报,说刘大人领着他那个险些被打死的儿子来了。

        陆离冷哼一声不做逗留,她相信萧鹤决会完美处理好这件事情。

        便走了。

        刘大人生的魁梧,他那儿子却是个小豆丁,小小的一个被他抱在手里带过来。

        见着萧鹤决的时候,刘大人险些哭了出来:"王爷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这陆怀瑾不止打伤了我的儿子,这陆轻璇越发猖狂,不但不道歉,还威胁……"

        坐在那儿的男人不作声,眼眸之中的冷意,不过扫了刘大人一眼。

        就将这魁梧的男人给震慑住了。

        "刘大人还是想清楚再回答,到底是陆怀瑾欺负了你儿子,还是你儿子欺负陆怀瑾。"

        他的眉头略微一皱。

        刘大人咬紧牙关,这事情怎么能承认呢:"自然是陆怀瑾心下歹毒,嫉妒我家儿子用那上好的毛笔,他羡慕了。"

        "是吗?"萧鹤决冷哼一声,"刘小公子,你说呢?"

        "我……我……"

        萧鹤决本无意恐吓这个小孩儿,可那小娃娃不过是看了萧鹤决一眼,心底便被震慑住了。

        他不敢撒谎,却是在那儿哭了起来,哭得萧鹤决心下烦躁的很。

        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冷哼一声:"再哭一下试试看。"

        刘大人慌忙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他的心也跟着颤抖,刚才萧鹤决冷不防那一句,还真是吓人。

        他以为自己只要咬死是陆怀瑾欺负了他的儿子,便不会有什么麻烦。

        可谁知道,面对萧鹤决居然这样费心神。

        "说吧。"

        "王爷要你说,便说。"刘大人催促一句,也是怕萧鹤决生气,到时候牵连了整个刘家。

        那小孩子本就哭得悲怆,这一下一股脑儿将那天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刘大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伸手照着自家儿子脑门上大了一下。

        那魁梧的身子,僵住了。

        "旁人的话,刘大人可以不信,但亲生儿子的话,会不会信呢?"萧鹤决的手,落在桌子上,他轻轻敲击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刘大人浑身都在抖,看着那魁梧的身子。越发的搞笑。

        萧鹤决一抬头:"本王本是想提醒刘大人,关乎私盐一案的细节,可今儿本王的王妃回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是想着这整个上京当真出了个能耐人,连我都不敢招惹欺负的女人,竟然被你这个御史台的人欺负了。"

        萧鹤决一拍桌子,刘大人慌忙跪了下去,那声清脆的很,甚至能听到膝盖碎裂的声音。

        那壮汉吓得脸色都白了。

        "罪臣无意……只是听了那些传闻,误会了陆小公子,至于欺负王妃娘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连王妃的面都没见着。"

        刘大人已经吓死了,如今朝中正在严查私盐一案,他本以为高枕无忧,可谁知道,萧鹤决手里的线索,却是直指在他的身上。

        这个男人,藏得还真是好,从前半点风声都没有。

        而今却是一击即中。

        萧鹤决勾唇:"孩子间的打闹罢了,本王也不想掺和,沈魇,带刘小公子下去看看脑子,别被打坏了。"

        "是。"

        "王爷,犬子已经看过大夫了。"刘大人心下一颤,绝对不能将儿子交给萧鹤决,怕是会出更大的变故。

        萧鹤决勾唇,冷笑道:"怎么,刘大人这是害怕本王做什么?一个小孩子罢了,本王还不至于动手。"

        刘大人抹了抹那些冷汗,不敢多言。

        看着沈魇将自家儿子带走了,他悬着的那颗心,再也放不下来了。

        "私盐一案,牵扯甚广,本王也不奢求你会招供出什么人来,但是,刘大人聪明一世,被人当枪使了大半辈子。"萧鹤决浅声道,"你若想保命。便将名字写下,若是想死呢,本王今夜便会央人送两副棺材上门。"

        那魁梧的汉子,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一个劲在哆嗦,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苍白了脸色,看着萧鹤决。

        "罪臣万死。"

        "少来这一套,无需替本王省钱,金丝楠木的棺材,本王还是付得起。"

        刘大人瞥见男人眼底的不耐烦,被沈恩带过去拿笔,他的手抖动的厉害,墨点落下,萧鹤决冷声呵斥。

        "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罪臣……罪臣。"

        刘大人的手,慢慢的稳了。

        而此时。

        后院之中,陆离的神色清冷,她盯着面前有些拘谨的陆怀瑾瞧,不由得笑了。

        "在相府的时候,可不见着你这般,人呢,一旦有了软肋,这辈子便有了弱点,你就这样轻易被人激怒,被人攥住了软肋。"

        陆离叹了口气。

        面前小孩儿低下头,到底还是个孩子,陆怀瑾心下有些委屈,可也明白,在这上京无人能够庇护自己。

        "肆儿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就明白了。"陆离看着面前这个小子瞧,又长高了,比之前见着越发拔高了个头,再过几年,只怕她都不及这小子高了。

        "我在意我娘,这辈子都在意,尽管我娘出身卑微,可我……我不想他们诋毁她,我娘是世间最美好的人。"

        陆怀瑾浅声道。

        陆离勾唇:"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越发要将那些美好藏在心底最深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无关之人践踏,懂吗?是因为她们不配,而不是因为你太弱。"

        陆怀瑾听着陆离这一番教导,猛地点头。

        他咬牙:"肆儿知道了,往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呵。

        陆离咧嘴一笑,恰好这个时候沈魇将人带过来了,那刘小公子瞧着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见着陆怀瑾的时候,眼底露出一丝鄙夷。

        "娘娘,人带过来了。"

        "刘小公子,受了打不记教训呢。"陆离闷哼一声。挑眉看着这样的小公子。

        陆怀瑾看了过去,眼下的怒气有些深。

        陆离抬手:"你过来,给怀瑾道歉,不然今儿势必出不去这王府大门了,你别那副模样盯着我瞧,一个御史还不足以让我忌惮。"

        "你……我……"

        刘小公子是个呆头呆脑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怀瑾上前,他的眼眸亮堂。

        他就在刘小公子的面前。

        "你不道歉是吗?我会让你道歉的。"言毕,陆怀瑾走到了那小子的身后。一抬脚,便听得一闷声,他照着刘小公子的脚后来了一下。

        那刘小公子跟个臃肿的胖子似的一个哆嗦,不由分说跪了下去。

        他也是怕极了。

        之前被萧鹤决恐吓了一下,险些尿裤子,这会儿又对上这两个不好惹的,他也是没办法,才不住的磕起头来。

        一个劲地给陆怀瑾道歉,给他磕头。

        陆离坐在一旁喝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肆儿好好陪着你的同窗在这儿玩呢。我累了,就先走了。"

        陆怀瑾会意,点点头,他自然会好好招待这位,绝对不会让陆离再失望。

        一场闹剧。

        就此了断。

        陆离觉着恹恹,依照她从前的性子,只怕早就将人弄死了,还至于这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人来道歉。

        她这几日,越发觉着身子乏的快,倒也没有等萧鹤决,自己回了房间。

        这天变得还真快,之前还出着太阳,一下子便阴沉下来了,瞧着像是要下雨了。

        冷冽的风吹开那扇紧闭的窗户,九王府内倒是凄清了不少,刘大人被萧鹤决折腾的近乎少了一层皮。

        他一个人过来找陆离,见绒花守在门外,说陆离才刚刚睡下,难为她睡得这般安稳,萧鹤决便也没有打搅,自顾自地走了。

        他去了后院,没有知会府内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到了那破败的祠堂,男人的脚步顿住了,他盯着那一处地方,脑海之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都是从前的一些记忆罢了。

        萧鹤决的步子很快,他还未走到那祠堂之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黑影靠在那门上。

        门破败不堪。从锁孔那儿透着一些光亮进去。

        门内的人许是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一个劲的扒拉在门把手那儿,屋内的人从锁孔那儿往外看,屋外的人却是驻足了。

        "今天不是初九,你不该来这里。"

        萧鹤决不搭话,那人的声音很粗糙,像是一个很苍老的人。

        那人咯咯咯地又笑了,指着墙上那些星月轮回的印记,她低声道:"你的劫,来了。你是来找我破劫的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鹤决就站在门沿上,不进去,面前那道黑影是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她的皮肤皱巴巴的,双眼凹陷下去,脸上的红痕越发明显,新伤加旧伤,看着诡异的很。

        她盯着萧鹤决看,又诡异地笑了起来,仔细看她的裤子底下空荡荡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屋内,一片凌乱。

        那女人看向萧鹤决,眼神溃散。

        "怎么,见血了吗?"

        "你从前说过,我命中有一死劫,躲不掉,避不开。是为情劫,我从来不信你说的话,以为你在唬着我。而今,大概却是真的来了吧。"

        "破军作相,那是命煞之人啊。你的劫,当然来了,若你固执地选择了她,那么离死也不会远了,鹤儿,听我一言。"

        那女人慢慢抬起头,伸手拽住了萧鹤决的衣袍。

        男人似乎并不嫌弃她这些举动,由着她那长着长指甲的手。攥着他的衣袍,也不嫌弃那老人手里的污秽。

        "你生而为龙,不俗的命格,不该被一个女人囚禁,你不必为了她抛却一切,也不必为了她付出生命,爱情这种东西,从前觉着玄妙,觉着美好,其实却是毒药。乖,鹤儿,听我一言啊,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女人说着说着,泪水汹涌,她的身子忽而一哆嗦,许是想起从前那些事情。

        一下子蜷缩在了地上,女人紧紧抱住了自己,那般痛苦地在挣扎。

        她的皮囊一下子变了,整张皮都变得异常诡异。

        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今天不是初九啊。它……它不会来的。"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我戎马一生。从未有这般心安过,从未。"萧鹤决喃喃,从未有过这样一天,想起一个人,嘴角不自觉的有了弧度。

        那个女人脾气不好,手段狠毒,甚至于有些薄情寡义,可他就是爱上了。

        爱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让人上头了。

        萧鹤决这样的男人,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行,不可能,只要我活着,我便不会让你这般。"女人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攥住了萧鹤决的脖子,"是我给予你活下去的生命,是我给予你这一切,鹤儿,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大业,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弃我于不顾。"

        那女人言语之中满是仓皇,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便瞪了起来。

        眼下血红一片,皮肤之下那些诡异的虫子,爬地越来越快了。

        "娘,你清醒一些,这蛊……需要你自己来控制!"

        "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她在一起的,那是劫,会要了你的命。"女人一声厉吼,"你瞧瞧我如今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因为情之一字,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自己可以逆天,可谁知道。"

        屋内痛苦的声音越发明显,女人狠狠地拽住了萧鹤决的手,她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那一口,见了血。

        萧鹤决任由她这样摆布,由着她折腾,只要母亲觉着稍稍地舒服些,那便足够了。

        曾经的折磨,先帝的背叛,一点点地让她变得这般偏执。

        她的手,狠狠地攥着萧鹤决的脖子。

        然就在这个时候。

        屋外那道人影,赫然出现,陆离的闯入,许是最大的变故。

        "你做什么,是要杀人?"女人惊了。她本无意跟踪萧鹤决,是踱步踱到了这里,听到里头激烈的动静。

        她本是想瞧瞧。

        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拽住了萧鹤决的脖子,而男人居然不反抗。

        "这是蛊?"

        陆离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皮囊之下那些蛊爬的很快,很诡异,就在她到来的时候,一瞬间全部都藏到了皮囊之下,血肉之中。

        萧鹤决的眼下露出一丝怒气:"你出去。不许你踏足这里!"

        "她的蛊,已经开始反噬了,你若想她活下来,就该取蛊医治。"陆离深呼吸一口气,她并不知道这屋内的女人是谁,但看萧鹤决这般重视,一定是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陆离不问,却也只是建议。

        她的心脏一下子窒了,似乎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萧鹤决的身上有毒,他经年的中一种毒。想来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撕咬留下的毒性,一点点侵入萧鹤决的身体内。

        是怎么样的关系,才能做到这一步。

        陆离觉着心底好疼。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萧鹤决会心甘情愿的承受着一切,哪怕身上中了毒,也要默默承受。

        是因为一个值得他这样去做的人吧。

        陆离站在那儿,觉着自己多余的很,虽说出于职业病,她很想去看看那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察觉地出来,这里不欢迎她。

        "你先出去。"萧鹤决沉声,他的手臂已经流血了。

        陆离嗤地一笑:"无需王爷这般关心,不过告诉你,那蛊……的毒,是顺着血液感染的,毒越深,到了最后越是药石无医,是我多管闲事了,但这件事情还是得跟你说清楚。"

        陆离走了出去,毕竟萧鹤决死了,她就真的成了寡妇了。

        萧鹤决眉头紧紧皱着,看到稍稍缓和过来的母亲,他深呼吸一口气:"你的蛊,是该除了才好,阿离说的没错,蛊若不除,你必定会死。"

        "若蛊除了,我就真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了,只剩下一副血肉,还怎么活?"

        她的泪水流淌下来,靠在那儿,想起自己过往种种,却落得这般下场。

        甚至于还拖累了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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