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亦幻亦真

　　随着这一声低语，莫雪灵终于回到了九重神山的战斗平台。周围的雾气已经尽数散去，眼前依旧是傀儡那副慈爱温和的笑脸。

　　莫雪灵还有些怔愣，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被幻境剥离的记忆渐渐开始回笼，之前的遭遇也纷纷扬扬在脑海里翻腾。她有些后怕地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能被幻境迷惑，最终还是通过了最后一重考验。

　　傀儡依旧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走吧丫头，你已经通过了九重神山的考验，现在可以进入无方秘境了。”

　　莫雪灵直到这时才终于露出笑容，想起之前幻境里的种种，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力量给控制住了，居然连记忆都能被剥离。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有些恐怖，让她几乎失去了自己。

　　她虚心向面前的傀儡求教：“前辈，之前我是陷入了幻阵之中吗？为什么那个幻境会如此真实，就连我的千幻鸟都没办法看出破绽。若是再遇到这样可怕的幻境，不知道我该怎么打破它？”

　　中年傀儡轻轻挑眉，眼中流露着深意：“秘境不是假的，传承殿也不是假的。虚妄之中破绽太多，亦幻亦真才是幻境一道的精髓。而你在幻境中遇到的最大阻碍，一直都是你自己罢了。”

　　“阻碍是……我自己？”莫雪灵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我打不破幻境会怎么样？会永远困在九重山是吗？”

　　傀儡却轻轻摇了摇头：“不，你会真的进入传承殿，在传承殿里接受某种传承。但与此同时你也就彻底失去了进入秘境的资格，一旦传承结束便会直接离开。”

　　他看着莫雪灵越发疑惑的神情，却不打算继续解释：“等到你进入秘境，找到游离的传承殿，也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莫雪灵依旧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这样安排的用意，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没有差错，她依旧算是通过了九重神山的考验。

　　可就在她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了傀儡衣服下面的痕迹。一道长长的剑痕从胸前斜斜划过，隐藏在重重叠叠的衣袍下面。剑痕之下是破裂的金属表面，不断逸散着大量灵气。她这才注意到傀儡的气息，居然比刚刚幻境里还要萎靡。

　　她心下升起一道不好的预感：“前辈，您这是……”

　　中年傀儡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曾经磅礴的灵力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继续衰退。

　　莫雪灵想起他在幻境里所说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前辈……您说的是真的对吗？我是真的……伤到了您。”

　　虽然傀儡不像是人类一样拥有生命力，但他快速流逝的灵力依然让她有了不太好的猜想。她虽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但心中却也升起了浓浓的内疚感。

　　“我刚想夸你能坚守本心，怎么一转眼就又开始心软了。”傀儡不在意地摸了摸胡子，语气中有种老父亲似的担忧。

　　“你这丫头说得上天赋异禀，但无奈却生了一副小女儿的软心肠。我之前还担心，面对我这样偶然帮助过你的人都不忍心下手，若是有一天你要面对爱人至亲，又怎么能继续秉承心中的大道……”

　　他的笑容有些虚弱，但眉眼间的兴奋却溢于言表：“但好在你并没有被这些弱点裹挟，哪怕被幻境影响，却依旧能打破心中的执念。能让你在进退得失之间明白些什么，也就不枉我走这一趟了。”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傀儡身上的灵力也流逝得越来越快。他原本灵动的表情开始有些僵硬，变得像是普通傀儡一般木然。

　　傀儡伸出僵硬的手臂，拍了拍莫雪灵的肩膀：“修行并不是一定要断心绝爱，只有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坚守本心，才是强者该有的姿态。面对诱惑和自己的弱点却依旧能坚守自我，你的表现已经很让我满意了。”

　　其实这傀儡本身也有一番来历，还拥有一种罕见的能力，可以通过幻境参透修士内心的弱点和执念。

　　他设置的幻境自然是针对莫雪灵，而这个天才少女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软。在凡人中心地善良自然是好事一件，可对于修士来说却无异于催命的符咒。

　　莫雪灵与身边的人羁绊太深，对亲人和朋友的在意几乎要形成执念。如今顺风顺水自然不显，可若是有一天爱人反目、手足相残，只怕会立时生了心魔。如果不加以干涉，年深日长恐怕会毁了她的道心。

　　所以他利用幻境强行剥离她的记忆，放大了她心底深处的软弱。而傀儡则成为了幻境中唯一的目标，利用自己帮她勘破执念。

　　虽然在幻境中莫雪灵一剑斩去的是他这个傀儡，但同时斩掉的也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和执念。即使这改变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他心中却丝毫没有后悔。

　　莫雪灵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一双灵动的眼睛都低低垂着：“前辈，对不起。”

　　傀儡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其中是莫雪灵看不懂的欣慰：“你不知道自己代表了什么……能帮你稳固道心，已经是我能为天衍作出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的声音随着灵力溃散弱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彻底僵硬：“丫头啊，别太难过，我本来就只是一具死物罢了，生死对我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若有一天你能遇到幻家后人，还请看在老山羊的面子上，帮他们保住一丝血脉……”

　　这句话落下之后，傀儡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原本精细的五官变得歪七扭八，像是在木头上随意地勾画了几笔。原本逼真的躯体也变得粗糙不堪，显出了它们本来的材质。

　　他像是雕塑一般站立在平台正中，没有了往日的神秘与灵动。山羊胡子还随着山风轻轻飘动，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具傀儡。

　　莫雪灵已经完全没有了将要进入秘境的欣喜，看着傀儡不知是喜是悲。

　　她上前一步把傀儡的躯体收了起来，这次却不是为了任何材料，而是想在进入秘境之后让他入土为安。

　　她看向战斗平台的另一侧，一道崭新的光门已经出现在石阶尽头。整个大陆都为之疯狂的无方秘境，终于真正地出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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