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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自从李家发迹后,特别是李乾当了金州商会的会长以来,这夫妻俩的生辰晏都是金州名流圈的一件大事,往常都是要摆足三天的流水席的。

        今年因为李会长突然伤着了,夫妻情深,听说李夫人本无心庆贺生辰,还是李会长坚持,才勉强办了,但也只办一天。

        即便如此,生辰这天,前往李府的马车,也是堵了城西好几条大街。

        听闻李会长有个寄养在寺庙里十五年的命硬庶子回来了,各家抱着或八卦,或好奇,或是心中有所图谋的小九九,今天赴晏的宾客,较之往年,似乎来得还更多、更早、更齐一些。

        客人们从进大门开始,便用各种状似无意的眼神,扫视打探着,但都只见李家两位嫡子在招呼应酬,直至晏席开始,都未看到主家这边有面生的少年,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那位三爷在哪呢?”

        “那位三爷,好像也有十八岁了吧?主母寿辰,怎么也不见出来露个面?”

        “在寺庙呆了那么久,怕是不懂这些常俗礼数了。”

        “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听说是个克父兄母的天煞孤星”

        开晏时,李乾虽然腿脚不便,仍然让人扶着来到主位上,与薛氏并肩而坐。长子次子拖家带口,还有未出嫁的几个庶女,都依次上来祝寿,连将将蹒跚学步的小孙子都奶声奶气地说:

        “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时,柳妈妈从侧门进来,上前两步,想禀报又不敢的样子。

        薛氏含笑问道:“何事?”

        “夫人,奴今早派人去清心堂请了三爷好几趟,都说三爷还未起,奴刚才又亲自去了一趟,守门的丫环说,昨晚留屋里服侍的婢女至今未出寝室半步,刚刚又要了热水,不知还要多久”

        柳妈妈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又刚好让邻近的几位宾客都恰好听得到,这种欲盖弥章的样子,更令人浮想联翩。

        李乾在一旁立即皱了眉,低斥:“混账,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

        寿星薛氏轻叹了口气,包容又无奈道:“那些虚礼不要紧,原本妾身是想着三郎回府后,还没正式见过客,今天人多,正好让两位哥哥带着他多认识些人唉,都怪我思虑不周,这几天府里事多,没记着提点他,不过孩子这些年受苦了,一时放纵也是有的,老爷别气。”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李乾的后院虽然从未缺过女人,就算是这两年有点力不从心了,薛氏依然会每年都给他添一两个新人,但他自认从未因女色耽误过正事,两个嫡子更是如此。

        现在听了妻子的话,更是对那个本就令他不喜的庶子心生怒气:

        “若不是只顾着在屋里厮混,府里办宴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既然无孝心,那也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让他去小祠堂跪着思过吧!”

        今天的清心堂格外的冷清,因为人手都调到正院去帮忙了,只留下翠菊在这边看着。

        膳厅里,阿媮正低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饭菜,不时抬头瞄一眼对面的男人,他没有动早前夫人让柳妈妈送来的锦衣华服,仍穿着他的灰色粗布长袍。

        他用膳的速度很快,但并不粗鄙,只是双颌微动,咀嚼无声,甚至看他夹菜时,那执着箸子的骨节分明且白晳修长的手指,莫名让人觉得有一种矜贵之气。

        作为通房丫环,就算夜里在床上服侍了主子,完事后也是要离开,不能与主子同床共枕而眠的,更别说跟主子同桌而食了,这不合规矩,是要被责罚的。

        但规矩都是人定的,主子破格恩赐除外。

        阿媮知道三爷让她坐下一起用膳,是故意做给下人们看的,若不是因为刚才她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叫声太过如雷贯耳又连绵不绝,她就算有点受宠若惊,也不至于尴尬如斯。

        膳桌上的菜盘很快就空了几只,对面的男人停箸放碗,随手把离她最远的一碟肉丝炒笋递了过来。

        “谢谢三爷!”

        这下,阿媮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不得不说,这阎王虽然狠,但真的不坏。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又不怕死地想着去勾引他呢?就现在这样做个老老实实的小鬼喽罗不就挺好的嘛!

        这时,翠菊进来禀道:

        “三爷,河叔求见。”

        “让他进来吧。”

        不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管事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微弯着腰行礼:

        “三爷,老爷吩咐小的带您到小祠堂去候着,劳烦您这边请吧。”他说完就侧身示意,语气恭顺,但却是不容推辞的态度。

        “好,带路吧。”

        柏常没有多问,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起身就跟了出去,似乎对于去小祠堂做什么并不在意。

        柳妈妈过来的时候,阿媮正抱着床单到井边去洗,她低着头走得很慢,脚步虚浮——倒也不完全是故意装的,昨晚在水里游了几个时辰,现在确实是浑身酸软,她吃力地把半桶水倒进盆里把床单都浸泡过后,就准备伸手去搓。

        “这些留给粗使婆子做就是了。”

        阿媮像是才发现来人一般,惊觉地站起来,福身道:

        “奴婢见过柳妈妈!”她那纤细白嫩的双手还沾着水,看了盆里的衣物一眼,有点难为情地咬咬唇低声说:

        “昨晚,三爷弄脏了”

        她刚才搓的是那条白色的亵裤,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

        柳妈妈了然,扫了眼她脖颈上新添的淤伤,又细问几句昨晚的情形,就满意地笑了:

        “初经人事难免受罪,之前给你的药膏多涂涂,过两天就好了。三爷今晚应该都不会回来,你自己回屋里歇着,以后这些粗活就不要做了,伤手,你只要好好服侍三爷就可以了。”

        “奴婢谨记,谢柳妈妈关怀。”

        柳妈妈又把翠菊叫到一边去交待了几句,方才离开。

        其实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来清心堂请这位三爷,除了刚才奉命来通知他去跪小祠堂的大总管河叔。

        阿媮挺开心的,今天比想象的还顺利,昨晚之前还要把她一脚踹死的阎王,现在跟她是同盟了。虽然这爷的话不多,人也冷,但有了膳桌那递菜之谊,她已经不那么怕了,便真的在屋里毫无负担地睡了个天昏地暗。

        下人用膳都是到灶房去的,通房丫环也是下人。

        不过阿媮现在得宠,应该是柳妈妈交待过,今晚翠菊破天荒的把她的晚膳端到了耳房来,还有鸡汤,末了,她很是生硬地加了一句:

        “你要是想吃宵夜,可提前告诉我。”像捏着鼻子说的。

        翠菊是大丫环,清心堂的下人都归她管的,阿媮从抽屉里拿出一角银子又把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银镯褪下一并塞给她,诚恳道:

        “有劳姐姐照顾,妹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小小心意,还望菊姐姐莫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媮姑娘太客气了!”

        翠菊假意推迟了一番,便把东西收进了怀里,那拉长的脸总算放松了一些,还露出几分不太假的笑意来:

        “那都是我的份内事,应该的。姑娘得了三爷宠幸,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到时也不缺这些小东西了!”

        目送翠菊扭着腰身走了,阿媮把自己摔着仰躺在那张小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不指望翠菊真的会照顾她什么,不过是要做出想在这里立足的样子来,而且,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权当给自己买个方便了。

        直到午夜时分,阿媮都睡醒一觉了,寝室里静悄悄的,她起身往内室那架子床上一看,空荡荡,被子是她晌午时叠着的模样,整整齐齐,没有人动过。

        虽然柳妈妈说过三爷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去小祠堂候着,能干什么呢?罚跪?杖责?

        其实她有点不太明白这位三爷作何打算,他明明知道夫人是故意打压他,算计他,他还要顺着往坑里跳,图什么呢?难道是苦肉计,想激起老爷的舐犊之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喊叫声:

        “走水了,走水了!”

        阿媮惊得匆匆跑了出去,就见府宅的另一边有火光伴着浓烟照亮了夜里的天空,几个丫环婆子正拿着盆桶手忙脚乱地往外冲:

        “正院那边走水了,大总管急召合府的下人前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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