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阿媮确实是故意的。
以前呆傻没多想便罢了, 如今怎么还会看不见男人眼里对她那掩饰不住的贪恋!
再回想谢夫子那道貌岸然的种种,直气得她牙痒痒:
怪不得先前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教她读《关雎》呢,原来是黄鼠狼拜年——她竟傻傻地被撩拔而不自知!
怪不得先前每晚都要手把手地教她练字呢, 炎炎酷夏,也要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身前半搂着, 一练就是半个时辰,他滚烫的胸膛都把她的背蒸出汗来了,也不嫌热!
还有晨练教她防身术的时候......那一个细致入微的讲究, 当时还以为是谢夫子教学作风严谨,不容许动作有丝毫偏差的指正来着,敢情他就是在耍流氓!
更不要脸的是,还总裸着半个身子让她擦水更衣, 时不时就‘不觉意地’搂抱一下、借机偷亲......简直是无耻之极!
要不是这男人色胆包天地爬到她床上来,她都不知要傻不楞登地被蒙骗多久, 竟还当他谢爷是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地亲近着,真的是瞎了那谁的狗眼!
唯一有些少没算亏到底的是, 这便宜夫子也不是白占便宜,半年来教了她不少学问,无论是读书还是练字, 都让她进益不少, 那套防身术也挺实用,上次在街上, 她就当场揪了个偷抽篷云荷包的小贼。
……
过去的就算了,也怪自己傻得没边, 说出来太丢人, 被白占去的便宜就捏着鼻子当是交束脩也罢。
但是现在,她怎能再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阿媮觉得, 约法三章什么的,在不要脸的人面前,都是浮云。
谢爷还是那个谢爷,他只端了几天,又对她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炙热眼神,还用那么正当的理由让她穿戴往贵气上靠拢。
她又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无论在哪个府宅,一个打扮出格的美婢,都会令人揣测,若是再加上主子爷时不时暧昧不清的言行举止,那就更是百口莫辩!
男女之事,本就难以说清,暧昧这种东西,一经滋生,便会如春天的野草,疯狂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但若要她总是动不动地作一副贞洁烈女状地三令五申,撕破脸面,徒增难堪不说,也太累人了,这还有漫长的三年要相处下去呢!
时至今日,谢爷对她有情,阿媮知道。
不管这份情到底是含了几分贪色又有几分真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纵然耍尽手段,但应该不会地对她强取豪夺,那就足够了——她又不是话本子里那些轻易听人哄骗的无知少女,只需守住自己的心即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地应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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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月老湖边漫步长谈’后,日子一如既往地过,跟之前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发生了点儿微妙的变化。
经了一番‘含沙射影的敲打’,谢爷的确像是收起那些花花肠子老实地做了个人,没有再如之前那样变着法子‘调戏’她了,只是让她不要特地拘礼。
阿媮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自然是顺了他意的,也没有再翻旧帐。
关于那天‘月老湖边漫步长谈’的话题,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并维持着一种既不算亲密,也谈不上生疏的气氛。
如此一来,两人倒是难得的相安无事,共处和谐。
他们相处最多的时间,大多是在庭院各自晨练或者是在膳厅一同用膳的时候,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爷,您挺早!”
“嗯,也才练了一会。”
“媮儿,我待会要出门,早些摆膳。”
“好,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今天这个甜皮鸭味道不错,皮酥肉鲜。”
“是呢,李婶说是她新想出来的做法,爷您试下沾点这甜酱一起吃,味道更好。”
“嗯,不错,就是有点酸......晚上我应该是赶不回来用晚膳的了,你不用等。”
“哦,那要不要让厨房备些宵夜?”
“做些饺子备着也好。”
......
其个时刻,阿媮竟觉得两人之间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和谐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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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样,谢爷想错了阿媮,她还真从没打算要混着过完这三年敷衍交差。
虽然这三年之约有点要她‘押身抵债’的意思,但只要不用她真的做‘宽衣解带’的触及底线的事,阿媮还是很愿意当个名符其实的傅管事的,对正经差事,她一点也不想马虎应付。
三年,应该足够她历练自己日后立足的本事了。
嗯,是的,自从看了谢爷店铺的帐本后,阿媮觉得去慈幼坊当个侍女领点月钱之类的差事已经不是那么香了——单是米铺一年的盈利怕是就比她几辈子领的月钱还要多!
虽然谢爷说不用她去管经营的事,但阿媮有了自己的小算盘,自然就不满足于只学看帐本了。
布料药材那些太复杂,那就从简单的学起。
米铺最近,就在西街粮市,这里以集中卖油粮米面成行而出名,米铺当然也不只一间,但人气却是莫叔指给她看的那家‘郑记’最旺。
郑记的掌柜即郑婆婆的孙子,谢爷说过,他的东家身份不宜放到明面上。
阿媮带着篷云装作顾客,一间间逛下去,发现郑记生意好的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同样的甲等陈米,郑记的每石就比别家便宜了十文钱。
这看得旁边门可罗雀的几家米铺的掌柜很是眼热:
“难不成他还能未卜先知?竟敢在四月就屯了满满一仓的陈米!”
“可不是,谁能想到今年会干旱成这样!”
......
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阿媮亦如往常一般向她的东家主子爷请教疑惑:
“爷,我今天去逛了西街粮市,没想到就普通的一间米铺,经营起来也有那么多门道讲究的,太难了。”
“难在哪了?”谢爷夹了菜,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米的种类级别那么多,不同的时节,价格也不一样,该进哪种货、进货的数量和时机都挺难把握的。”
“也不是太难,若是没有经验的话,亏了几批,就懂行情了。不过若是只跟着行情走的话,只能赚点小钱,想大赚的话,还得学会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正是呢,郑掌柜的胆子也真大,居然敢在青黄不接的四月、本是米价最贵的时候屯了满满一仓的甲等陈米。刚巧今年就遇上干旱农田失收,现在这米价比往年涨了两成,是纯赚了;可若今年风调雨顺呢?那现在不是进货价都是别人的卖价了?”
这是阿媮最郁闷的,谢爷店铺多,就算有一间半间不赚或亏些也没什么,可若是到时她自己开铺,一个经营不善,落得赔钱赚呟喝的话,那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她向来讲究物尽其用,曾经准备去当姑子时,连船上那不值钱的茶盏都收着用,何况是有学问的人。
学问又无罪
所以她问完就看着对面的男人等他解惑。
重新做人后的谢爷,可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解惑先生了,手脚老实,眼神规矩,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与她隔着最少半步的距离,也不再多余地亲自给她布菜了,那张嘴,却是有问必答:
“唔,不会,在去金州前,我夜观天象,推测到今年就是会干旱,所以才让郑掌柜提前屯米的。”
他答得是如此的云淡风轻,没有半点的炫耀之色,甚至还在说话的间隙喝了一口汤。
阿媮瞅了对面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菜的男人半晌,“......未来钦天监的监正非爷莫属。”
他倒是笑了,放下筷子,边剥着虾壳边不紧不慢地解释:
“你不信?下次我带你去云萧峰看看,我在那里住了好多年,夜里常常跑去山里找个空旷的地儿自己玩,没事的时候,就呆坐着看天,看多了,就也懂了点天象。”
阿媮想象一下,一个孩子,‘夜里常常跑去山里找个空旷的地儿自己玩’这事,应该不会是多么开心的回忆。
他那身世,真有点伤感。
不想触及那些敏感的话题,阿媮只含糊应过便转了话头:
“爷,田庄那边的佃农让人带话回来,说今年干旱欠收,问能不能减免点田租。”
谢爷却对着一碟虾肉满脸无奈:“我才想起,我对虾肉过敏,不能吃。”
“那你剥来做什么?”
“刚才要说话,吃东西不方便,手闲着便剥了,你吃不?扔了好像有点浪费。”
阿媮直想翻白眼,真是闲得慌!不过她确实爱吃,就接了过来,又续起刚才被他打断的话题:“爷,您说,要不要减?”
谢爷正拿布巾一点点地仔细擦着他的手指头,低敛着眉眼反问:“你说呢?”
“今年确实干旱欠收,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没多少收成还要交租,挺可怜的。”
“那你觉得当不当减?”
“我是挺想给他们减的,但又怕爷您说我慷您之慨。”
“那就减吧,以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不用问我。”
“......哦。”
“明天放榜,你记得多备些打赏的荷苞,报喜的衙差最少得给二十两,府里的下人赏多少你看着办。”
“......好。”话说得这么早,就不怕你到时名落孙山啊?
“还有,后天我得抽空去木里乡看下婆婆,你帮我备些礼。”
“这个,备些什么礼合适?”
“唔,不太讲究,库房是不是还有老参?再买些吃食,她牙口不太好。”
“那我晓得了,厨房正有新晒的桂花和枣干,就让李婶做些糕点带上吧。”
“也行,最好少放些糖。”
......
来了!来了!那种诡异感又来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稀松平常的对白,气氛却是出奇的和谐——好像,小时候,她爹娘每天也是这样闲话家常的......
对,就是那种相敬如宾多年的、老夫老妻般的默契和谐感!
她,跟谢爷?老夫老妻?!
阿媮被自己这得了失心疯似的错觉震得惊呆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爷无辜摊手:我只是做个老实人,就跟媳妇隔空处出夫妻感来了,爷就是这么能耐,有什么办法?
天真的小柏树:难道谢叔叔没听到千里之外的马蹄声?
正直的老柏树:先别告诉他吧,他能这么淡定的日子不多了,同宗一场,到时看着也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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