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道
上世的卫引经历过多重追杀，却都误打误撞活了下来，他并不知道昆仑在发生什么罔顾伦理的事，而是一路在逃命，直到孟宿突然回宗。
身陷魔域的孟宿不仅平安无事回来，还将李泷逐出师门。
这世的卫引在琢磨如何离开心魔境，而江雪起那边却是在怂恿李泷杀了孟宿。
“她心里只有卫引，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要不然怎么会刚一回来就赶你走，然后去找卫引？”江雪起哽咽着，开始吹枕头风，“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
“我打不过她，只要我有一点杀心，她便会察觉到。”李泷很是无奈，“此次赶我走，应是察觉到了我心怀不轨，不清理门户已是仁慈。”
江雪起垂下眼，“倘若困住她呢？”
闻言，李泷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半晌，他滚动喉结，道了声好。
为了道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放弃。
他在几十年前的半灵境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尊主传承，从而修为突飞猛进，成功跃入化神行列，又因江雪起陨落而走火入魔，此时只不过是在用尊主秘法遮掩魔息。
就连江雪起身上的尊主令，也是尊主递给他的，说是让他交给昆仑长老们，但他没听。
便有了现在卫引被赶下山，狼狈万分的模样。
只不过卫引命够硬，他几次三番亲自去杀都没能把人弄死。
江雪起在昆仑享尽了风头，甚至有点儿不想离开心魔境，又过了几十年，李泷修至化神巅峰，孟宿被困，卫引走上了李泷的陷阱里，误以为孟宿已经死亡，凶手便是魔主，最后与魔主同归于尽。
三长老寿元将尽，主动请缨自爆拦魔，献身在魔军前排，以一己之力杀了千万名魔军，阻止了无数惨剧发生。
江雪起觉得人生彻底圆满，卫引终于死了。
他刚高兴没多久，在李泷不在的时候，突然被癫狂的药峰峰主拎着脖颈甩到了昆仑后山上。
“你分明不是尊主之徒，居然敢耍我！”
“啪”的一声，江雪起脸上烧起痛楚，疼的他惨叫连连。
“呸！下贱胚子，到头来，我竟是被你跟李泷骗了，卫引……你害死了卫引！”
“害死他的，不是你吗？”江雪起疼的直哆嗦，却也要仰头反驳他，“那日生辰宴上，不是你兴冲冲来搜我魂的吗？”
药峰峰主真想直接掐死他，可江雪起身上有神念护着，他只能暂时按下念头。
然而江雪起刚说完话，药峰峰主察觉到周围寒气簌簌，他猛地抬头，看见李泷一双眼怒火中烧，正以极快的速度奔来！
李泷手心翻出招魂幡，连魔息都不再遮掩，凝实成一头巨虎，直直将他撞开。
果然，江雪起一旦受伤，李泷这个疯子来的比谁都快。
药峰峰主早有准备，躲开李泷的又一轮攻击，他面前万鬼哀嚎，抬眼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二长老的魂魄！
二长老……是李泷杀的，不仅如此，神魂还被炼制成了厉鬼。
“李！泷！”
药峰峰主感觉自己的怒火膨胀到快要炸开，“你简直是个畜牲！”
李泷不欲跟他废话，两人立即打了起来。
“师妹，你还不过来吗！”魔修手段众多，药峰峰主逐渐不敌，他话刚说完，器峰峰主的身形显现出来，她看了眼李泷，转而对江雪起出手。
三千之剑，蕴含了水土木火风元素，这本是药峰峰主的神通，器峰峰主竟也能使出来！
——器峰峰主与药峰峰主一同修的众生道。
只是昆仑对外只说药峰峰主修众生道，未曾提起过器峰峰主。
面对生死危机，江雪起蓦地尖叫，终于分散李泷注意力。
李泷炼制的厉鬼傀儡太多，竟是用化神足足炼制了四具傀儡，若不是梅浮游的尸首粉碎，神魂不知去向，怕也成了他的招魂幡里的厉鬼！
逐渐地，两人身负重伤。
器峰峰主叹口气，拭去唇边腥血，“本也活不下去，师兄，你糊涂了一辈子，总该为昆仑做些什么吧，长老们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
药峰峰主头发都被削去一半，身上魔气如影如随，搞得万分狼狈。
“错把鱼目当珍珠，是我的错，连累师妹你了。”药峰峰主苦笑，“卫引虽然顽劣，但……”斯人已逝，他终是说不出口了。
“那便让我为宗门做最后一件事吧。”
二人轻声道：“清理门户。”
面对面的两人身上突然汇集光芒。
李泷暗叫不好，拉着江雪起急急退后数万米，又捏了无数空间传送符，想要逃离自爆范围。
恍惚间，江雪起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墓。
他僵住身体，忽地想起自己醒来后李泷说的话。
你回来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曾离开过李泷。
以死亡的方式。
也就是说，其实他已经死了。
那现在的他是什么？
空间一阵扭曲，李泷怀里的江雪起莫名消失不见。
他愣了下，紧接着被如同附骨之蛆的自爆能量体炸的粉碎，渣都不剩。
药峰峰主二人的自爆自带追踪，李泷死前都在想，雪起是不是还活着。
心魔境碎，卫引也被弹了出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留影石齐齐破碎，成了一块块碎裂的玉石。
梅浮游的手心已渗出血来，他双眼泛红，转头要回昆仑。
迟来的器峰峰主忙按住他，“人我们会杀，你别冲动，二长老三长老如今好好的，所有人都还活着，你切莫为此生了心魔。”
无论留影石里的场景是江雪起心中所想还是上世发生过的事，梅浮游都已经把江雪起看成了一个死人。
他眼尾发红，平静道：“你不让我手刃畜牲，我才要生出心魔。”
器峰峰主拦了个寂寞，她根本拦不住梅浮游，只得无奈道：“我在这看着卫引，你回去把李泷杀了，对了……还是饶师兄一命吧，他也是被人利用，具体处决等长老们定夺。”
梅浮游没说话，而是驾雾离开此地。
他满脑子都是二长老三长老死前的那一幕。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令他几乎暴走。
刚回到昆仑，门口就站了名老头与中年人，两人巴巴看向他，像是在等他回来。
梅浮游未露火气，但也知道是宗内有人发了传音符过来，长老们都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
二长老上前握住他的手，“药峰关禁闭吧，关个百八十年，关到你消气为止，至于李泷，要不废了修为送回去？”
梅浮游抽出自己的手，“这两人都该死。”
三长老也攥他衣袖，小声道：“浮游啊，李泷好歹是条蛟龙，就算我们要他死，明面上也不能是我们昆仑人杀的，二长老并不是要放过他，你放心，等会将他逐出宗门，路上再发生点意外，他一个元婴还能躲开不成？”
梅浮游不吭声。
“药峰好歹是昆仑的化神，为了宗门，他也不能在这时候身陨，等卫引回来，我们会千倍万倍地补偿他……”
“人家并不见得想来昆仑。”梅浮游道：“若真是上世的事，卫引这世便是得了造化涅槃重生了，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是我我也不会再回来。”
两位长老叹气，“说的也是，那暗里的帮助总得有，咱昆仑的孩子，不能委屈了去。”
被长老这么一闹，梅浮游也稍稍冷静下来，“江雪起必须死。”
所有的祸端都是这个畜牲造成的。
若不是那个青鲤提议将秘境改成试炼，他怕还不知道宗内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家伙。
“好好好，已经让器峰在入口蹲守了，任那个江雪起得了翅膀也难飞。”两名长老千哄万哄请梅浮游回去，梅浮游顺两人意喝口茶压压火，趁长老不注意，又去把刚可以下床的药峰峰主揍了个鼻青脸肿，扔进了自闭室。
做完这一切，他才知道李泷跑了。
大概是听到了风声，跑回了自己族内。
梅浮游捏着手里属于李泷的命牌，发现李泷确实是回到了蛟龙地盘。
次日，昆仑宣布将李泷与奚落过卫引的昆仑弟子逐出师门，又与蛟龙族断绝关系，还重金悬赏了李泷的项上蛟头。
……
许久之前。
茫茫白色里，有人抱着一具残缺的尸首来求见天道。
“你也想救那人，对不对？救一人不如救两人，好事可是都成双。”
“……”
没有人回答她的自言自语。
来者身上被各种各样的缘线缠绕，却视若无睹，她盯着前方，轻飘飘道：“或者我来救，你不要插手，这样一来，你想救的人也能活下来。”
“……”
“二重天气运被窃，终于有了两个不在命格线上的人，若你保不住他们，将来我们也护不住你。”她道：“只怕那时，再无二重天。”
话音刚落，有阵清风徐来，孟宿知道天道终于肯出面了。
为了方便交流，那阵风传入耳中，变为了她所能听懂的话语：“我助你一臂之力。”
孟宿面不改色，仿佛早就知道天道会答应她，“你以时间颠天地，我用因果跳轮回。”
“他……本就是轮回，你拘住他，他回不去了。”
“但他想在阳间活下去。”
作为师父，孟宿很清楚卫引想要什么。
“以你们人间话来说，你这么做会损失很多，不值得。”
“值得。”孟宿含笑：“浮游值得，卫引值得，大家都值得。”
扭转时间，回到从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会让他保留记忆，但你不会有。”
孟宿点头，“那就多谢天道了。”
“你们人间不是人人都有名字吗？我就叫天道？”天道的声音没有情感起伏，可孟宿却听出几分好奇。
“你想叫什么？”
“我想让你起名。”
“不如叫景弦歌吧。”
“此名何意？”
“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字是雅意。”
“那便叫景弦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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