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口鼻被人用布条缠住,又被塞进马车的暗格里,一路颠簸,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那些人倒是不粗鲁,比我上次被人用布袋装着甩来甩去好多了。我如今担心的是子诺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禁卫军全都死光光了,而庆王府侍卫的尸体却一个都没见。
是庆王府秘密派人把他们救走了吗?那为什么剩下我一个?这批黑衣人就是把子诺他们带走的那一批吗?还有甘霖去了哪里……
许许多多的疑问,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头绪。明白点说,我不知道庆王府牵扯到多少方面的势力,又会有怎样的牵扯,有人要杀,也有人有所保留的救。虽然庆王府处在是非的中心,但并不是庆王府的都会了解实情,知道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而好些暗地里的不确定的因素,恐怕连庆王他们都无法弄清楚,更不要说我这个一直站在外面的人了,他们的一点边角我都摸不到。
再从马车内出来的时候,发现押送我的是扮成一家子的一对老夫妇,外加一个成年的儿子。每行一段距离他们就会把我带出来,解下布条,让我吃点东西喝点水,活动一下腿脚,但这都是在僻无人烟的地方,而他们从不开口和我说话。
好几次张口欲言,在老头的瞪视之下我又不得不把话咽回去,后来在一次放风时,实在是忍无可忍,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们……”
“我们不会告诉你什么,到了地方自然有人回答你的问题。”我话还没问出来,那个儿子就冷冷打断。
我赶紧解释道:“我绝不问你们什么秘密,只是想提一点个人要求。”
老妇看了我一眼:“什么要求?”声音远不及她的扮相苍老。
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小心问道:“你们干嘛不用药把我迷晕呢,在那小地方憋得实在是难受,还不如一直睡着自在。”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虽说现在天气还冷,但那狭小的暗箱也太憋闷了,又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还想到有人的屁股就坐在我头顶的木板上,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好在他们也还算人道,见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并且似乎也能为他们减少不少麻烦,他们也就答应了,再回到暗箱里之前,老妇给我吃了一颗药丸,我想也没想的吞下。他们若是想要我死,完全不必做下毒之类的事。
接下来的路程我基本上都是在昏睡中度过,估计着药效一过,他们便把我放出来,吃饱喝足之后又给我吃新的药。我不知道我在那马车内躺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醒过来时闻到身上隐隐有了一股味道,才不得不提出新的要求。
“我要洗澡了。”啃着老妇拿给我的鸡腿,我含糊不清的说。
这天,他们没再让我进到那个狭小的暗箱,老妇从车上找出一些瓶瓶罐罐,在我脸上涂抹起来,估计是在易容吧,可惜没有镜子,不知道她把我画成了什么样。
进城之前,他们点了我的穴道,连哑穴都点了。在城内找到一家客栈,他们要了两间房,老妇和我一间,我想她的主要目的还是监视我吧。洗完澡,老妇又重新给我画了脸,幸好这些易容药物比较亲肤,没让我脸上有什么明显的不自在,被她画完,朝镜子中一看,自己竟变成一个面色暗黄憔悴无光的病弱少年。我不满的撇撇嘴,想到自己穴道被制,走路都需要人扶,除了装病人还能做什么?
在马车里几乎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按道理我现在是睡不着了,谁知一躺到宽大的床铺上,我立马又进入梦乡。起床时我对自己说,这绝对是因为安眠药吃多了,一时半会儿我还清醒不了。
出客栈时,我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从其房屋的建筑风格和人们说话的口音来看,我们似乎已经出了齐云侯的辖境在往北行。虽说不知他们到底会把我带到哪里,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让我渐渐安下心来。
又行了好几日,当我昏昏沉沉从马车中走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精巧的四合院,周围寂静无声。好一会儿,屋内走出来一个粉红衣裳的少女说:“公子说请莫姑娘进来。”
这算是到目的地了吗?
老妇解开我的穴道,推了我一把,示意我跟那个少女进去,我有些摇晃的走近那个少女,随她一起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清净素雅的书房,靠着墙壁有一架书,旁边一个书桌,对面两张竹椅,因为是冬天,铺着一层薄毯,墙角几株绿色的盆栽,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人,一个斜卧在窗下矮榻上的蓝衣青年,明明是朴素的布衣,在他身上竟也有隐隐的高华。
见到我,他也不起身,只是把手里的一卷书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竟然也并不让人觉得失礼,好像他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他微微一笑,原本不甚出色的五官立时生动起来,刹那的风情,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觉得在哪见过,我见过的陌生人本就很少,没道理认不出来(甘霖除外)。
“莫姑娘路上辛苦。”蓝衣青年浅笑着对我说,声音亦是说不出的温柔,仿佛三月的暖风吹进你的心里。对这样的人,我是好奇的。清清这段时间很少说话的嗓子,我回礼笑道:“还好,只是不知公子令人将我带至此处,有何贵干?”
蓝衣青年示意粉衣少女将我带到竹椅上坐下,随即少女退出书房外。
“我并无事,只是莫芸嘱托将你先带到这儿,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了。”蓝衣青年淡淡说道,“若不是皇帝派人查得紧,姑娘也不必一路委屈才回京城。”
我就这样回京城了吗?听到自己已经到京城的消息,我不是不欣喜的,只是我到了京城,子诺他们去了哪里?
我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蓝衣青年,直觉他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不简单,想必芸姨和他们也是一起的吧,不由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芸姨和您又是什么关系,还有洑水镇驿馆的事都是你们一手安排的吗?”若是他们安排的,那子诺他们的消息,他应该也有吧。
“在下姓顾,与莫芸皆不过是被皇帝弄得家破人亡的无家之人罢了。至于其他的问题,待莫芸来了之后姑娘自可问她,此刻,还是让姑娘先去收拾一下,休息片刻吧。”说着,他便唤了外面的粉衣少女进来,带我去别的房间休息,出来时,先前带我来的那三个人早已不在。
在客房内稍作梳洗,我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发现芸姨已经坐在我的床边了,此时她正瞧着窗外发呆。
“芸姨。”我轻轻唤了一声,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却有一股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亲切感,这便是血缘的奇妙吧。
芸姨闻声低头看我:“醒了?”
我嗯了一声,赶紧从床上爬起。
“你这丫头,庆王府看守严密,想联系你也联系不上,只好用这个方法先把你带出来了,”芸姨叹了口气说,“怎么风风火火的就跑去西南了?”
“还不是为了子诺,他们在那边遇了险,我就急急跑过去了。”
“子诺?他是谁?”芸姨的样子有些困惑,我这才想起上次时间紧迫,好多事都还没跟她说,赶紧解释道:“他是静姨的儿子,林静,或者叫莫静。”我没告诉她我和子诺有一个共同的爹,怕芸姨又问我爹是谁,我可不想再提齐云侯了。
芸姨想了好一会儿才问:“林静?难道是当初姐姐身边的静丫头?”
我点头称是,又问:“芸姨可知当日驿馆里的其他人去哪了?”这可是最重要的问题啊。
芸姨笑道:“放心吧,庆王府的那些人现在都已经安全回到庆王府了?”
“真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比我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京城更让人兴奋,所有的不安和担忧一下子全都放回了肚子里。“是你们救的吗?”我问。
芸姨这才细细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我和芸姨分别后芸姨时常派人去联系我,无奈庆王府守备严密,而我又足不出户,他们根本就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我出门了,却是和银燕一路南行,芸姨不知我们究竟是去干什么,也不好让人贸然与我联系,只得派人暗中保护,随我们一路南下。哪知一路上竟屡屡有人要对我和银燕下杀手,芸姨不放心,一边让人继续保护我们,一边让人去查那些对我不利的人的底细。越往前行,前来杀我的人越多,而暗中保护我的人也越来越多,途中交手,竟有好几批人都是来护送我的。后来查出来的结果让芸姨大吃一惊:要杀我的是皇帝,而一路保护我的,除了芸姨,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回来的路上,见我们又是一路被袭,且暗中又有不同的人相助,芸姨他们一商议,决定干脆设计把我们全都送回京城,好让皇帝的如意算盘落空。于是,在洑水镇的驿馆里,他们派人暗中下药,将庆王府的人全部带走,分批送回京,留下禁卫军与皇帝派来的又一批杀手同归于尽,又将我留下单独走这一线回到京城。
听到这些,我只能暗自苦笑自己何德何能竟会让皇帝专程派人追杀,又不由得不佩服芸姨他们背后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庆王尚不能保沈皓钰的周全,芸姨他们却这样轻松的做到了。这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支持他们呢?那个顾公子,年纪虽轻,听语气却似乎比芸姨的地位要高,他们这些聚在一起的,真的都只是被皇帝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吗?
这些问题,我自然也不可能问芸姨,即便问了,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牵涉到太多秘密了。最终只是问道:“芸姨要我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不然,为何一再的联系我,还把我与子诺他们分开,单独带来此处?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心意。”芸姨说。
“我的心意?什么心意?”我有些好奇。
芸姨严肃的看着我,脸上原本的柔色被掩盖了起来:“为莫家报仇的心意。”
上次来去匆匆没来得及提起,这次终于问道了。“是要谋反吗?推翻他的统治吗?还是杀了他?”我问。
“杀他太容易,也太便宜他了,”芸姨有些咬牙切齿,面孔也有微微的扭曲,“谋反,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只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江山落在别人手里就好了,这比什么都让他痛苦。”
“却不知这‘别人’是指谁?”
芸姨冷冷笑道:“他越恨的人越好,具体是谁也没所谓,我们要做的只是配合想夺他江山的人,推波助澜。”顿了顿,芸姨又说:“或许,庆王也是人选之一。”
这便是芸姨将我单独留下的目的了,我不正是在庆王府中吗?只是她要我如何做?为娘亲和莫家讨回公道我不是不想,只是这又要牺牲多少人,值不值?
“芸姨需要我做什么?”终究问道。
“尽你所能,帮助庆王。据查,你与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关系都很近,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护你,希望你能看清楚,不要把心给了不该给的人,以免到时候进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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