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景城的寒冬终于在三月份真正结束,包裹着厚重棉袄的人逐渐换上了春衣。
姜南的伤口也熬过严寒,终于迎来新生。
天还没有亮,夜空中挂着一轮弯月,零零散散的星星闪烁着微光,姜南起身。
床边放着一套黑色的夜行衣,消了音的□□放在夹层。
夜间的看守并不懈怠,三十分钟一次的换班格外勤勉。只是在机警的人,总有身体疲累之时,借着看守打盹之际,姜南从后院的亭子翻墙而出。
昏暗的拐角亮着一盏车灯。
姜南寻着光一路飞奔,临近车身,快速坐上主驾驶。
初春的温度依旧寒意十足,一阵冷风刮过,灌进姜南胸口,她打了个冷战,关上车窗。
车子行驶的很快,在弯弯绕绕的郊区路上发出摩擦轮胎的噪音。
开了三十分钟,车子停在了景城北海岸码头。
这里是通往南国海运的必经之路,有很多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或罪大恶极没有身份的人便会深夜在这里偷渡前往南国。
海边潮气雾满,在夜色的笼罩下,看不真切。
远处传来海船靠岸的鸣笛,姜南低头扫向车载的时钟,凌晨4点15分,距离到岸还有5分钟。
或许是被关在别院卧室太长时间,她许久没有接触外界,姜南有些不安。
怔怔地坐在主驾驶上,隔着车窗望着码头那一个个戴着口罩鬼鬼祟祟的人。
他们争先恐后的上了另一艘海船,姜南很早之前坐过一次。偷渡的人不能携带太多东西,因为要装作工作人员,或躲在水底。运气好的话可以躲过海关,平安抵达。运气不好,甚至会被内讧,自己人抢自己人。
那几个人走的很快,不过一分钟,就只能看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
姜南忽地下了车,甚至着急的忘了解安全带。
感受到身体的勒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怔怔地坐回主驾驶,掏出那把消了音的枪,开始把玩。
姜南有个习惯,每次六神无主的时候手上便不能离开东西。
三分钟过后,两艘海船交会,发出隆隆的鸣音。
姜南拿起副驾驶的帽子,扣到头上,走下车。
北海岸码头很大,从南到北都是港口,不过以南为界点的海岸主要以货运为主。
两天前这里发生了抢劫命案,四周都围着警戒线。
北海岸码头毕竟是景城对外的重要关口,出了命案,各个关口都站上了保安,24小时高强度监管,保护力度格外严谨。
姜南不好直接硬闯,只能躲在关口的隔断中,这个位置比较偏僻,夜间巡逻大多也都是走个过场,索性不会被注意。
虽然命案严重性人人皆知,可接连不断的工作,也让人产生了懈怠之心。
何况,命案刚过,码头的布控如此严密,但凡聪明的人,都不会顶风作案。
没一会儿,几个看守的人员便轮班到休息室入睡。
其他巡逻的保安见领导入睡,也便偷起懒,原本平均十五分钟巡逻一次的命令也拖成了半个小时。
集装箱上的货物已经卸到了第四个,塔吊车发着沙沙的机械音响,工人吆喝着声音传遍整个码头。
这个场景在码头,每一天都是如此寻常。
五分钟过后,一个身穿工作制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集装箱附近,径直走向第四个集装箱。
姜南盯他已经有一会了,手上望远镜再次核实了他的面容,确认无误,姜南压低帽檐起身。
海岸雾气深重,空气中散发的都是带着咸味海水的味道,初春的季节,处处都是湿冷,
姜南绕过警戒线,无意间扫了一眼地面,那几滩褐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景城政府在春分节气那日准备举办中药大会,各大药商争先恐后参与,为的是在场大会中获得头筹,赢得政府新一年的药材政策。
唐大集团为此特意从海外运送的一批上好中药进行展览研究,药材刚靠岸,便发生了抢劫命案,罪犯在逃跑时,不幸沉船,连带着货船上的药材,一并而亡。
这一出死无对证让唐大集团彻底失去了参加中药博览会的资格,这便意味着,在这一年,景城的药材输出,都不会有唐大集团。
在这龙潭虎穴的景城,可以说唐大集团失去了立身之本。
雾气渐散,海岸线投射出了一道金黄色的光线,姜南回头看了眼,离开集装箱,重新躲到关口隔断。
两分钟过后工人到了换岗时间,一行人纷纷离开码头,只有两三个赶来的工作人员看守码头。
远处的雾气中传来霞光,在轰隆的爆破声中,照亮码头。
无数人冲向码头,可那四个装满药材的集装箱早已燃起烈火,火焰通天,绚烂无比。
开回郊区的路不算拥挤,姜南点开了车载广播。
好听的女主播说着路况,前往北海岸码头那条路五分钟前发生了连环车祸。无数的人会在这天早上焦头烂额,气急败坏,只有一个人不会。
姜南渐渐放慢速度,看着汽车上的时间,凌晨5点09分,她将车停在路边。
环望四周,她没有通讯工具,只能粗略着估计自己大体方位。
弯腰从副驾驶拿出那张在码头画着红圈的路线图,这张图除了详细的标明从别院到码头的位置再也看不出其他。
扫了两眼扔在一旁,姜南靠上椅背,脑海中闪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自打唐言让她专心养伤后便把她锁在了卧室里,平常的一日三餐也是佣人做好了放在房门口,她见不到外面的人,也没有人同她说话。
她试过逃跑,试过自杀,可每次都被简里的照片所召回。
当然,她不傻,可傻人有傻福,她得演个傻子。
不过唐言倒是很上道,不知是看穿了还是有意配合,从她作天作地后,每周便会安排佣人从门口给她塞进一张简里的照片,有笑的、有睡着的、有面无表情的,总之,她一切都好。
自那以后,姜南也懒得折腾,每日守在卧室里,等着那张照片。
她知道,如果简里身体如初自然不会甘愿被囚禁。
她给她时间。
不过她也怕,怕唐言像威胁她一样威胁简里,
这该死的循环和反利用。
所以她很少打开那扇门,包括屋里她也会不定期检查是否有监控设备,为的就是不让简里受制于人。
这囚禁且封闭的三个月倒也不算难熬,相比组织惩戒室里的暗无天日,这里最起码还能见到光。
所以她每天都盯着那扇拉着窗帘的窗,从白天,盯到黑夜,再从黑夜,盯到白天。
打破这样日子是在昨晚,佣人照旧给她将饭送到门口,她每日只吃一顿饭,而且都是晚上。
久而久之,佣人便也明白,每次的晚餐都会多上许多。
待佣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打开房门,面前没有晚饭,只有唐言。
十分钟过后,姜南扣紧安全带,将油门踩到底,开到别院拐角。
躲过看守,沿窗而入,
昏暗的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唐言躺在床上,盖着她的被子,安然入睡。
姜南没理会,拉紧窗帘走向洗手间。
洗手台边放着一套香奈儿连衣裙,精致的胸针闪闪亮着光,姜南扫了一眼,走向浴室。
姜南把温度调的很高,滚烫的水珠如同弹珠,一下一下击打着她的身子,洗了好久,一身的海腥气终于洗净,裹着浴巾走出浴室。
打开洗手间的柜门,刚触碰到吹风机,忽地想到什么,便放下了手。
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三个月未打理的头发早已及腰,面色憔悴的脸颊瘦出了棱角,其实与过往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的眼睛,似乎越发浑浊。
她又凑近了些,看着自己那原本乌黑的眼睛,一时失了神。
窗边刮过一阵风,灌进被子里,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姜南前脚走,唐言后脚便打开了她的房间,站在窗前,看着她身形矫健的离开。
他并未睡着,姜南离开的这两个小时,他一直学着她三个月来的样子,盯着上方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疲乏。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这样的生活,姜南或许早厌了。
谁不厌呢。
洗手间流淌的水声逐渐消失,唐言掀开被子,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房门紧锁,他并没有强行进入,而是一声不响的站在门边,看着镜中人的身影出神。
姜南最终还是没有拿起吹风机,她想了理由,并不是怕吵到唐言,是怕唐言醒了找她麻烦。
拿起毛巾擦拭着头发,细软的头发在擦拭下缓缓减去了水分,可仍是滴着水滴,索性她就把头发用毛巾裹在了头顶。
洗手间橱柜里放着一排化妆品,那是很早前崔管家给她准备的,低头扫了一眼说明,按着顺序涂在脸上。
她没有化过于亮丽的妆,只是蜻蜓点水般打了个肤色底,涂了支润唇膏,为了显得有起色些,点缀了一点点腮红。
打开洗手间门,看着伫立的唐言,眉眼中惊讶转瞬即逝。
同时惊讶的还有对面的男人,只是两个人都善于伪装的将其隐藏。
终是男人打破了僵局,走上前“怎么不把头发吹干?”边说着,边拿出吹风机,作势就要为姜南吹头发。
“我自己来。”姜南伸手去够吹风机,唐言却没给她机会,
将她拉回洗手间,小心翼翼的为她吹起头发。
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好几次都薅的姜南发根痛,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咬着牙默不作声。
姜南发质很好,又黑又直,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折腾自己,不是浓妆艳抹就是血迹满身,此时镜中长发及腰清秀的样子倒让她有些陌生。
头发已吹干许久,身后的男人还是怔怔的只吹一个地方,灼热的痛感传遍头皮,姜南轻轻咳嗽了一声。
抬眸看向他:“可以了。”
唐言回视她,有些不自然的放下吹风机,过了几秒,才开口说道:“下午陪我去参加个酒会。”
他浅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身体的燥热:“是中药博览会的动员会,其他药企也会参加。”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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