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捌章 商人的本性
没过几年，黄不盟就发展起来，在青山镇的一处风水宝地建起了房子大院，自己也从一开始的小农变成富农，然后成为了有名的地主。
就这样，黄不盟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好生活，麻子和拐子也能够去附近的学堂上学。
但黄不盟终究不是个老老实实的地主，他商人的本性总有一种对金钱的渴望。他还是想继续投身于商界，赚大钱。
至于自己已经过得这么滋润了为什么还要赚钱，脑海中给出的理由便是钱生钱，如此无限循环，有钱就有名誉，有钱就有权力。
这样朴素的商人思想驱使着黄不盟，即使曾经被商战深深地伤害，他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四处寻找投资的机会。
青山镇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城镇，能赚钱的机会并不多，大家的生活质量也比较一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大商人看得上这里。但这些因素在黄不盟的眼中，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根据他祖上行脚商人传下来的经验来看，赚钱的机会不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要么是市场已经饱和，要么是没有经过开发，青山镇的情况无疑是后者。自己已经在当地建立了一定威望，又和官府有所往来，当然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条件对这里进行一番开发。
黄不盟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拐子常常向自己抱怨的，青山镇的农业系统基本是自给自足，即使有一些时候需要彼此交换，也是邻里简单换一下，货币的使用并不普遍——这也是黄不盟感觉自己当地主没什么赚头的原因。
这个镇子最紧要的就是要有一个系统的集市进行交易，充分发挥货币在市场中的作用，脱离闭塞的物物交换循环。
黄不盟在来的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的商人思维告诉自己，这么做绝对是一桩亏本买卖，建立要花的钱暂且不说，管理方面也需要庞大的后续资金，这真不是他一个小商人能够解决的事情。
但现在赚了些钱财，也和官府熟络，能与外界有小额的交易，资金方面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因为搞个集市就直接破产，再加上在这镇子生活了几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最基本的原则就是绝不干亏本的买卖。
可是
黄不盟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陷入了沉思。
应该继续和官府熟络，做大宗贸易才是吧，自己怎么会想到建立集市呢？难道是拐子和麻子天天在自己耳边上叨叨吗。
自己饿肚子的经历，和穿的破破烂烂的麻子和拐子。
商战失败的影像适时地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自己或许该收收心，做点与商人无关的事吧。
在黄不盟商人的心死灰复燃的时候，他商人的本性又这样暂时熄灭掉了。他花掉了这几年几乎所有的积蓄，和官府协商建立了青山镇的大集市。
善行得善报，在官府派人管理取得收益的同时，新集市的摊位收益也给到了黄不盟身上，一时间，黄不盟众星捧月般成了青山镇的风云人物。
这样捣鼓了几年，黄不盟的资金又得到了几分壮大。
他沉浸在镇民的爱戴中，打算在镇中继续兴建酒馆客栈之类，服务于民。
直到一个商团来到了青山镇。
这是一支雷厉风行的商团，他们从入驻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将这里的低价物资搜刮殆尽，然后转运向别的地方，同时买入大量特产，囤积居奇。
不到半年，黄不盟尽心尽力打造的安居乐园就被这支商团用卑劣的手段控制了物价，一时间民不聊生。
这就是商战。
在大城市中，商战会让一方势力倾家荡产，而在小城市中，商战则能摧毁这个城市的经济体系。
黄不盟也尝试过对抗，调控，求援官府。
但是对方财力恐怖无比，官府也在这支可怕的商团的武力和财力面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计可施。
黄不盟到最后，甚至没有独善其身的机会了。
“我要见你们老爷。”一个翩翩书生模样的男人敲响了黄府的大门。
拐子和麻子拿着棍棒做好了和这群人拼命的准备，但被黄不盟制止了。
“他既然想找我聊聊，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这翩翩书生面相俊朗，但却是一肚子坏水。他奸笑着走到黄不盟的面前，“黄老爷，您也不想这个镇子就这样毁于一旦吧？”
“你想做什么。”黄不盟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看向男人。
“我是代表我们黑旗商团来向您招安的，”男人展开手中的纸扇，眼睛眯成一条缝，“听闻您曾经是行脚商人啊，在几年前的那场小商战中偷了点小玩意到这偏僻之地东山再起了呢。”
“那本就是我赚来的，何谓偷？”黄不盟皱眉。
“您真是没有觉悟的商人呢，不赌上自己的全部，注定无法获得成功，您偷的可不是什么珠宝，是您的后路和余生。”男人说着，挪开边上的椅子坐下，斜睨着黄不盟，翘起二郎腿。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主，请你们离开这里，至少为了这里的镇民们。”黄不盟义正言辞。
“为了镇民？真是冠冕堂皇呢，施小利就让大家对你感恩戴德，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吧？”男人哈哈大笑，“你可是商人，别在这装蒜了，我们黑旗商团需要你的威望和基础，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
“你做梦。”黄不盟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没有给你做选择的机会吧？”男人神情骤变，手中的纸扇突然一甩，抵在了黄不盟的下巴上。黄不盟清楚地看到，那纸扇下面藏了一把锋锐的尖刀。
“啧。”黄不盟不屑一顾。
“我们有的是手段培养其他的代理人，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了，黄老爷，”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成为我们黑旗商团的代理人，定时定量上缴物资，帮助我们建立商业帝国，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这次操控市场并不是要置你们于死地，只是让你们看看黑旗商团的能力。”
“答应下来，按时按量地上缴，保守我们黑旗商团的秘密，这个镇子，随你怎么样都好，但是若是我们自己的代理人，可保不准会像你这样施什么小恩小惠哦？”
“什么小恩小惠，我是在为镇民做事。”黄不盟真想朝这个家伙脸上吐口水，但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可不敢再激怒他了。
他说的没错，只有臣服，自己来“压榨”镇民们，才能将伤害最小化。
“我，同意。”
男人收了纸扇，发出令人恶心的狂笑。
“对嘛，这才对嘛，这才是你商人的本性啊，不错，不错！接下来你就代行我们黑旗商团的名号，好好地‘经营’你的镇子吧！”
“每个月要上缴——十万两白银哦？”
“黄老爷，他们终于走了，那我们接下来”
黄不盟的脸色一片阴沉，面对拐子和麻子的担心，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从银库里拨款，高买低卖，维持市场秩序，恢复物价。”黄不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怕自己落泪，控制着自己波动的情绪。
“是是！”拐子感觉他们的春天又能回来了。
“然后”
黄不盟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了拐子和麻子从未见过的神情。
“提高摊位租价，把集市周围的地产，全部征收！”
全部征收！
只有扩大集市规模，提高摊位租价，把外面的商人也引进来，才有可能交的起那十万两白银。
但黄不盟也知道这样会引起多大的民愤，可他没有办法，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至少至少，大部分人还能正常地生活吧。
官府当然也被黑旗商团串通，不得不给黄府颁下征收令和许可提价的公告。整个青山镇一时间就这样陷入了近乎绝望的处境中。
但可笑的是，随着时间一长，镇民们发现只有被征收的地方的人状况不好，镇中心的人开始幸灾乐祸，镇边缘的人即使保有了良心，但也不敢对抗黄府和官府的赦令。
青山镇就这样维持着病态的平衡，被征地的流民去向别的镇子，而别的镇子每隔几个也是几乎相似的情况，只有少数镇子和本身处于商业重镇的地区没有被黑旗商团影响——他们也不敢大搞动作惊动上头。
勉强能交上每月的上缴费用，被淹没在镇民的悄悄话中，黄不盟无比痛苦，又无可奈何。他本来都抛弃了商人的恶，却又被迫拾起了商人的本性。
每个夜晚他都会掉头发，怀疑白天那个冷血无情的商人模样到底是不是自己。
可他只能这样，即使让镇民们永远痛恨自己，也不能让黑旗商团派下新的代理人。
或者说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如果自己不建立那个集市吸引了黑旗的注意力，而是老老实实地赚自己的钱，搞自己的贸易，就不会出现这一切。
不想当唯利是图的商人，也如此不可吗？
更令人头疼的是，近几年，黑旗商团似乎要搞些大动作，又增加了每月上缴的金额，黄不盟只能继续征收贫民的住所，扩大集市的规模，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租金。
于是就有了洛青帝大闹黄府的上篇。
再到今日蓝曦等人对抗强征的下篇。
而官府为了应付上头，又为了交代黑旗，也只能镌刻特质的令牌两头交差。
谁会知道只有黄不盟始终是孤军奋战呢？
即使面对牢狱之灾，也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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