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含玉出生在普通百姓家。
在别的孩子都能叫爹娘的年纪, 含玉却一个字都蹦不出。
她的爹娘怕被人笑话,日日教她开口出声,逼着她说话。在这期间, 小小的孩子不知被打了多少次。
后来,她好不容易比别的孩子晚一年学会了说话,但只要一开口, 她就会因为之前被打的痛苦而感到害怕紧张,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而她越是说不清楚话, 她的爹娘就越逼着她说,可这非但没有减缓她的症状,还让她愈发地严重了。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 他们彻底放弃了她,托了关系将她送进宫中。
眼不见为净,还能让她赚些月俸,为她兄长换些去私塾读书的钱。
进了宫后的含玉,并没有比在家里更好过。
因为结巴,在宫中她没有交好的朋友, 负责带领她的嬷嬷也瞧不上她。
她们常常围着她打趣, 学她讲话, 还要逼她磕磕巴巴地念出一大段词,以此增加她们枯燥生活中的笑料。
更过分的是, 在其他小宫女讨好的哄声中,嬷嬷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了含玉,并要求不干完活就不准吃饭。
进宫后的含玉每日都食不果腹, 使得本应在长身子的年纪, 她比同龄人都要瘦小。
一日, 她刚浇完树, 在回寝卧的路上,她饿得头晕眼花,几度欲昏。
就在她快要倒下之时,她发现一座凉亭中摆满了糕点。
凉亭中没人,她望着那一叠叠的糕点吞咽口水,纠结了许久,终于迈出步子去拿了糕点。
本想着偷拿一块便走,但吃完一块后,她没忍住,开始狼吞虎咽。
当下,她只想着要填饱肚子,根本无暇去考虑,被人发现后她会如何。
她沉浸于从未吃过的美味中,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她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手上的糕点尽数掉落到了地上。
她瑟瑟回头,已经预想到,她的身后会出现怎样生气的一张脸,以及她即将面临的严酷惩罚。
可是,想象中的暴怒容颜并没有出现,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少女背对着烈阳,璀璨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她望着含玉,眨巴眨巴眼睛,随后从背后端出另一份糕点。
“这个更好吃哦!”
少女娇艳的面容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正是这个笑容,一直映在含玉的脑海中,多年没有忘怀。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善意。
她把这份初见的记忆,当作最珍贵的宝藏,藏在了内心深处。
虞逸陪着她一起吃完了桌上的糕点,并听着她并不流利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期间,虞逸至始至终都没展露出一丝不耐烦和嫌恶。
在她说完后,虞逸只是摸着她的手,告诉她:“你不喜欢说话,那就不说,以后没人会逼你说话。”
后来,虞逸将她留在了身边。
曾经把她带进宫中的那个太监,在她进宫时告诫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宫中不养闲人。
为了不成为虞逸的负担,她开始学习各色各样的事。
虞逸曾告诉她:“你不用学那么多,只要学自己感兴趣的就好,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含玉当时给予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
学这些对她而言一点儿都不勉强。
从来没有一个人,完全不在意她的结巴,也不会像别人一样逼她说话。
在虞逸身边,她是自由的。
虞逸是她出生以来,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美好,如同黑夜中的皎月,是她心中最闪耀的存在。
那些她不曾接触过的事,只要想着是为了虞逸而做,便都变成了她的兴趣。
而在她为虞逸学习的各项技能中,武艺是她最先学会的。
虞逸不喜欢身边总跟着学多人保护她,所以,她开始学武,如此一来,她就拥有了可以保护虞逸的力量,让她可以更随性地生活。
就像虞逸曾给予她自由一样。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量,吴鸢眼底满是惊愕。
她如何都没想到,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宫女,竟然身怀武艺!
虞逸看出她的震惊,双手负到背后,轻踱三步走至她面前,骄傲道:“没想到吧,我们家小含玉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吴鸢愤愤地看向她,如同被捕获的恶兽一般嘶吼:“让她放开我!”
“哇哦,我好害怕哦。”虞逸说着这样的话,却端得一派气定神闲。
吴鸢气极,清秀的五官都变了形。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嚣,虞逸都无动于衷。
这样闹了许久,她心念一转,蓦地神情一松。
她眼眸微垂,几颗豆子大的眼泪于瞬间掉了下来,“公主,我好痛,你让含玉稍微松一些好不好?”
她鼻尖泛红,声音哽咽,我见犹怜。
虞逸眉头微蹙,似有些心疼了。
她伸出手指,抬起吴鸢的下巴与她对视:“真的很痛吗?”
吴鸢吸吸鼻子,可怜巴巴,“真的很痛。”
虞逸“哦”了一声,神情恢复如常,“那就忍着吧。”
吴鸢哭声顿止,错愕地看向她。
虞逸喟叹一声,摊了摊手,“果然世人对我的误解颇深。我虽好美人,但美人和性命之间,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好吧?你为何会认为,你哭一下,我就会心软放了你呢?”
顿了顿,她又道了句真心话:“更何况,你不够美。”
这句话的杀伤力于吴鸢而言,一点儿也不亚于此刻抵在她脖子上的软剑,剑会伤她身,而虞逸的这句话则是诛心!
她怎么就不美了?她哪儿不美了?
要知道,她这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副躯壳。
这袅娜有致的身段,这白皙光滑的皮肤,还有这凑在一起完美无缺的五官,到底哪一样不够美了?
就公主府里的那些女子,有的长相普通到擦肩而过都不会看一眼,跟她们相比,她不说美若天仙,也应该是百里挑一的存在吧。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虞逸浅声开口,替她解惑。
“相由心生,一个人心灵的美丑会影响外貌。你固然模样出众,但你对我心存恶意,在我看来便算不上美。”
更何况,她天天对着连楚,如今哪儿还有让她轻松动心的容貌。
听得虞逸所言,吴鸢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直觉得脸痛。
她咬紧牙关,想要为自己争回点儿面子:“哼,说得好听,这些日子你不还是对我痴迷,事事顺我的心?”
虞逸轻笑一声,“不顺着你,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吴鸢愣了一瞬,琢磨了一番,反应过来:“你早知道了?”
虞逸笑而不语,答案呼之欲出。
吴鸢一脸不相信,“不可能!我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
“谁说没破绽的?”虞逸道,“你来到公主府的那一天,就露出破绽了。”
吴鸢瞬时僵住,脸上惊疑不定。
虞逸好心解释:“为保公主府安全,公主府依官府而设。你逃跑之时,略过了有官兵值守的官府,却跑来向名声不太好的我求救,换做是你,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而且你知道吗,人是救不完的,想要不再有人受迫害,就必须断了恶的根本。
自公主府内被救的姑娘越来越多后,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便让父皇下令,严加杜绝花楼逼良为娼、买卖非自愿的姑娘的恶行。皇城乃天子脚下,无人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偷食。所以你说你被迫进了花楼,我开始心存疑虑,而你之后又道,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捉你,我就更加确信这是你的谎言。毕竟他们即便敢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
吴鸢不知道花楼之事,一时间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她瞪向虞逸,“既然你觉得我有问题,为何不直接拆穿我,还放任我进公主府?”
“既然你对我有所图,我自然要搞清楚你图什么。若直接赶你走,你之后一定还会谋划别的行动。与其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陷害,还不如将主动权握在我的手中。”
吴鸢一直以为,这位公主殿下脑袋空空,成天只知道贪图享乐,却没想到,她比她以为的要聪明得多。
她无比懊悔,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轻视她。
像是觉得她被打击得不够,虞逸又慢条斯理地道:“还有,你不会真以为,公主府的防卫松散成,你在墙角砸了个洞都没人发现吧?还有你觉得,我当真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让我陪你出府,是为了什么?”
吴鸢一直让虞逸陪她出府,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为最后这一天单独出门做准备。
虞逸早猜到了她的心思,一直在陪她做戏。
本来想着再陪着演几天,奈何身子受不住,于是她故意告诉吴鸢她要回宫,以此逼得吴鸢在今日提前暴露目的。
她多少猜到了吴鸢诱她出府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她如何都想不明白。
“你为何要绑架我?”
这一句问话,让吴鸢原本坠到地底下的心,稍微提了一点儿。
总算是有没被看破的了。
她嘴角上扬,赌气般的,一字一字往外蹦:“不告诉你。”
说罢,她下了狠心,扫向周围正在看戏的手下们,不顾脖子间软剑的威胁,拔高声音喊道:“她们只有两个人。你们不用管我性命,只管擒住她们!”
响亮的声音惊走了栖息在林间的飞鸟。
随着它们展翅而去的声音,吴鸢的手下开始动作,迅速向虞逸围拢。
然而虞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她过于从容,这使得吴鸢心头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感到不妙的下一瞬,林间咻咻射出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杀手。
吴鸢眼睁睁地看着手下同花开一般,一层层往下倒去。
随后一人走出林间,踏着倒下的人,走近她们。
原本只是被射伤的杀手,被连楚踩得吐了血,发出凄惨的叫声。
连楚却仿若没有听到他们的哀呼声,径直走到了虞逸面前。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她脖子间的血痕。
他的眸光立时变得幽深。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及她伤口附近的皮肤,柔声问道:“痛吗?”
说实话,方才一直在与吴鸢对峙,虞逸一直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此时听得连楚提起,她才想起来,同时委屈上了心头。
她撇了撇嘴,哼唧唧:“痛。”
连楚眼中泛起浓重的心疼,而后,他微微俯下身子,双唇轻轻贴上她的伤口,伸出舌头,微微一舔,把属于她的血液卷入口中。
虞逸瞬间震惊不已,身子一颤。
方才还觉得疼痛的伤口,一时间犹如有蚂蚁在爬,酥酥麻麻。
连楚低声又问了一遍:“还痛吗?”
虞逸哪儿还敢说一个“痛”字。
她捂着伤口,臊红了脸,连连摇头。
这人真是……
就不能等没人的时候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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