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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因为虞逸点驸马一事,  帝后情绪很是激动。

        尤其是皇帝,突然得知宝贝女儿有了心上人,完全不能接受。

        他觉得,  自己需要一段时日消化这个消息,而在他能够接受这件事之前,他暂时停了虞逸每日的训课,  让虞逸和连楚保持距离。

        对此,虞逸十分不满。

        话本子上有写,  有情人两情相悦、互诉衷肠后,总要恩爱恩爱的。情到浓时,她还可以和连楚这样那样,  把从前连楚故意吊她胃口,浅尝即止的亲昵都给讨要回来。

        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呢。

        可她没想到,那一晚之后,连楚的影子她都没见着半个!

        她左思右想,既然连楚进不来,  那么她便出宫找他。

        然而,  皇帝早有准备,  命人不给她开宫门。

        这一回,皇帝是铁了心不让她出宫,  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他都如入定一般,神色丝毫不改。

        如此折腾了几日,  她终于放弃,  只期盼着皇帝能够早些接受事实。

        在等待期间,  她见不着连楚,  却见到了许承。

        虽然是隔了几层的堂兄之子,但许承也算是皇后的侄子,而且从前为了让虞逸有伴,许承被多次接到宫内,皇后对这个侄子很是喜欢。

        时隔多年,许承总算回了皇城,她作为姑母,自是要对他好好关心一下。

        于是,她召了许承及其母进宫,聊聊家常,叙叙旧事。

        虞逸闲得无趣,便也想着去凑个热闹。

        她一脚踏出寝宫,忽然灵光一现,止住了脚步。

        随后她在寝宫内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出了门,彼时,许承和许母已打算离宫。

        在后花园见到他们,虞逸立即欢快地迎了上去,像是前两天才见过似的,热情打着招呼:“舅母!”

        许母上一回见到虞逸还是几年前,对于虞逸的印象,除了模样长得好外,早已记不真切。

        但听到这称呼,她还是立马意识到了虞逸的身份。

        她俯身,便要打算行礼,虞逸忙阻止了她,“都是一家人,舅母这么客气,莫不是同逸儿生分了?”

        知道虞逸从小就不是个守规矩的,许母笑笑,只好作罢。

        “多年不见公主,公主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许母由衷夸赞,“前些日子,公主回皇城,我还特意赶去城门口,想要见一见公主,可惜,那日公主并未下马车,还好,今日是见着了。”

        虞逸想起那日城门口摇曳多姿的美人儿们,身子不由颤了颤。

        她赶走脑海中的回忆,笑道:“舅母想要见我,直接让人传话来,我去找舅母就是。”

        之后,二人又客套聊了几句。

        至始至终,许承都乖乖地站在一边,未执一言。

        虞逸看了他一眼,而后对许母道:“舅母,我能单独和许承说几句话吗?”

        许母还没回答,许承开了口:“不行。”

        两个字,成功换来虞逸和许母两记白眼。

        许母揪了揪许承的胳膊,听他喊痛后,才斥道:“没大没小,怎么同公主说话的,出征多年,就学会了没礼貌是不是?”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虞逸笑呵呵地打圆场,“表舅母不知道,许承在外可厉害了,他武艺高强,勇猛果敢,虽然年纪轻,但在军中威望很高,就连穆大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许承没想到虞逸会突然夸他。

        即便知道她只是在哄许母开心,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不争气地感到开心。

        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的那一瞬,他立刻绷住情绪,把点滴笑意抿进唇里,尽量不泄露一二。

        有虞逸帮着说话,许母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把儿子往虞逸那边推了推。

        “既然公主有事同你说,你就过去听公主吩咐。我在这儿等你。”许母无比豪爽,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道,“不听完公主吩咐,不许回来,听到没有!”

        面对母亲的命令,许承只好讷讷应了声。

        虞逸向许母道了谢,随后把许承拉到十步开外的地方。

        她悄悄自袖子中拿出一封信,“你待会儿出宫去,能不能顺路去趟燕国公府,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连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皇帝不仅禁止她和连楚见面,还断了他们互送信件的可能性。

        她本来已不对联系连楚抱有希望,但方才听闻许家母子进宫,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

        许承看着硬被塞进手心中的书信,沉默不语。

        虞逸没等来他的回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许承这才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极其敷衍。

        虞逸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正想要关心一下他,他已收起书信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虞逸甚是不解。

        这是刚回到皇城,水土不服了?

        不管许承情绪如何,答应帮虞逸送的书信,他还是亲自送到了连楚手中。

        连楚接到信的时候很意外。

        这几日,皇帝看他看得紧,无论是下了早朝,还是召他谈国事,结束之后都会让太监送他离宫。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还无法接受虞逸指他为驸马一事。

        但他这人,只要不是面对虞逸,一向自信,他有信心,不会有人比他更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毕竟,他可是虞逸看中的人。

        怀着这一份自信,他才能克制住内心每日疯涨的,想要见虞逸的欲望。

        他以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却没想到,虞逸会让许承来送书信,给他这一份惊喜。

        信中,虞逸并没有说什么重要内容。

        除了埋怨皇帝不近人情,蛮横不讲理,就是聊这几日生活中的琐事。

        虽然都是一些唠家常的话,但落在连楚眼中,每一句话都像是甜言蜜语,让他欢欣雀跃。

        他就着信,想象着她写信时的表情,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

        与此同时,想要见她的渴望愈发澎湃。

        之后,虞逸以找许承玩耍为由,常常召他进宫。

        皇帝见她没再天天念叨着要见连楚,加上许承也算是自家人,便没有阻止她,甚至还亲自拜托许承,让他好好陪陪虞逸。

        皇帝没想到的是,虞逸让许承进宫的真正目的,是让他帮忙送信。

        每一次,许承都没有拒绝虞逸的要求,但他总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虞逸觉得,已过去一个月,就算真是水土不服,也该缓过来了,更何况,他们行军打仗的身体健硕,不应该这么虚弱才对。

        可无论她怎么询问,许承都说没事,即便被她逗弄得满脸通红,他依旧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为此,虞逸有些烦恼。

        虽然只比她小五天,但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弟,她总归是放心不下。

        她在写给连楚的信中,提及了此事。

        而连楚给她的回信中表示,他或许知道许承是怎么了,并且他向虞逸承诺,许承马上就会恢复正常。

        在虞逸收到这封信后的第三天,连楚请许承到府中做客。

        许承常年在军中生活,性子直爽,连楚便也不同他弯弯绕绕,直接道出这次请他来府中做客的缘由。

        “公主说,许小将军这些时日似有些不爽快,若许小将军信得过我,可要同我说说?”

        许承愣了愣。

        随后,他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她多虑了,我没事。”

        “许小将军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连楚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既然许小将军不愿说,那么不如听我说说?”

        许承视线自酒杯上移,挪向连楚。

        连楚见他没有拒绝,便缓缓开口道:“许小将军不爽快,是因为公主当众接受我成为驸马。”

        许承眉头一跳,眼神有些不定。

        对于连楚所言,他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但这恰恰说明了一切。

        连楚原本只七八分把握,待确认事实后,他眸色不由一沉。

        但他面上毫无波澜,手中把玩着酒杯,好似全然不在意。

        “其实,许小将军的心情我能理解。许小将很少同姑娘家接触,于许小将军而言,公主是最为亲近的女子,许小将军对公主抱有好感,也很正常。”

        听到这儿,许承才缓缓开口:“正常吗?”

        因幼时弄哭过女孩子,许承一直觉得,女孩子弱不禁风,所以他总是对姑娘家敬而远之。

        一般女孩子感受到他的冷漠,都不会再主动靠近,只有虞逸,会锲而不舍地逗弄他,总是惹得他面红耳赤,还逼着他叫姐姐。

        虞逸的存在一度成为他的噩梦,以至于他随父亲离开皇城时,也并没有多么不舍。

        只是偶尔遇上倾慕于他,却又因为他冷眼相待而避他如毒蝎的姑娘时,他才会想起,深宫中有个不管他态度如何,都不冷待他的小公主。

        但这份回忆,也随着日月更迭逐渐减淡。

        直到,郑唯则来到靖夷。

        郑唯则身为状元,按理应该在皇城安安稳稳地当文官,过好日子,可他却来到了在刀尖儿上舐血的沙场。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是怎样想的,因此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许承也不例外。

        郑唯则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见大家好奇,便把虞逸点他做先生,他装病逃避,以及虞逸成全他的梦想,为了他向皇帝请命之事,纷纷道出。

        他对虞逸极为崇拜,将缘由娓娓道来时,还时不时掺入一些自己私人的感情,把虞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在其他将士都在感叹,这公主殿下有识人之明时,唯有许承有些恍惚。

        这些年,他不少听到身边的人议论虞逸,但都是说她行径荒诞。

        每每这时,他都会在心底暗暗地想,虞逸虽然有些坏心思,但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不堪。

        但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他们也听不进去,于是他把这份自认为对虞逸的了解,埋藏在心底。

        而从郑唯则口中再听到虞逸的名字,他忽然发现,或许,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了解她。

        他不禁开始想象,现在的虞逸是什么样的。

        后来,他开始和郑唯则熟络起来,他有意无意地向郑唯则问起虞逸的事。

        其实,郑唯则只见过虞逸一面,但是许承问起,他就来了兴致,将那一日见面的事反复说,夸大说,总之是怎么能把虞逸捧上天,他就怎么说,恨不得把一个时辰的事,说他个四五天。

        在郑唯则日复一日对虞逸的夸赞下,许承对虞逸的好奇心愈发旺盛,并在心中勾勒出了她的形象。

        他觉得,再见到她时,自己一定会比她先认出她来。

        到时候,他定要好好挫挫她的锐气,以报小时候被耍弄的仇。

        想象起他们重逢时的场景,他开始忍不住偷着乐,此外,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这份期待,甚至让他数次在梦中与虞逸相见。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那样一个场合,那一种敌对的情况下重逢。

        那个少女就那样散漫地对他笑,对他说“好久不见”。

        一切都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但是,一直以来只存在他想象中,已然及笄的少女终于站在了他面前。

        一股浓烈的感情自他胸腔中爆发。

        然后,他跑了。

        时隔多年,他发现自己越发不会对付虞逸。

        分明他已经能够在军中独当一面,但是面对虞逸,他始终溃不成军,无一例外。

        他觉得,他和虞逸,或许天生不对盘。

        这样的情况以那晚的筵席为终止。

        虞逸当着满殿人的面,说连楚是她认定的驸马。

        他身上有很多刀剑留下的疤,他不怕苦痛,但那一瞬,蔓延至全身上下的疼痛让他难以承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去看了大夫,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某日,孙母见他魂不守舍,调侃了一嘴,“你这是被喜欢的姑娘拒绝了?好好的男子汉,这么颓废做什么?”

        这一句话点醒了许承,让他恍然大悟。

        原来,他喜欢虞逸啊。

        他心底的压抑和痛苦,都是源于这一份喜欢。

        只是,他察觉得太晚,一切都尘埃落定,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时此刻,虞逸的心上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对虞逸抱有好感是正常的。

        连楚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往桌上一放。

        面对许承的疑问,他悠然道:“如公主这般,不对她抱有好感才奇怪。更何况,许小将军与公主有两小无猜的情分,许小将军又是公主的弟弟,这一份好感,自然是比旁人都要多一些的。”

        许承没有怎么听明白连楚的话,但还是纠正道:“我只比她小五岁,论成熟,我应当是她兄长。”

        “好。”连楚付之一笑,顺着他的话道,“作为兄长,疼爱的妹妹要嫁人,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

        许承怔了怔。

        他细细咀嚼了连楚所言,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连楚是说,他的喜欢是兄妹之情。

        一时间,他脑袋彻底乱了。

        他不能否认连楚的话,毕竟,他不曾体会过男女之情,也分不清自己的这份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

        他混乱道:“所以,我心中不痛快,只是因为妹妹被抢走了,占有欲作祟?”

        连楚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不错,就像如今陛下不痛快,觉得女儿被抢走,不愿我和公主见面一样。”

        有了同等对比,许承信了几分。

        这几天,他其实一直在自我怀疑,他为何会喜欢上虞逸那种,动不动就耍弄他的人呢?他又没有享受被虐待的癖好。

        但要说这份感情源自兄妹之情,他就能容易接受很多。

        毕竟,子不嫌母丑,他作为兄长,也不能嫌妹妹性子恶劣,对妹妹的爱护,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性子而减少。

        总的来说,他没有享受虞逸对他的戏耍!

        想着想着,他就豁然开朗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心中不痛快!”

        自我肯定了一番后,他继续向连楚请教,“那么我该怎么做?”

        “许小将军和公主是一家人,你要说服自己,无论公主和谁成亲,都不会改变你们的关系。”连楚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然后,许小将军要向公主给予祝福,为自己的这份占有欲做一个了结。”

        许承连连点头,将连楚的话奉为圭臬。

        之后,他在连楚一通开导下,逐渐开怀,脸上重新洋溢出笑容。

        离开之际,他叹了口气,对连楚道:“做兄长的,真是不容易啊。”

        连楚不置可否,笑着目送他离开。

        待许承完全不见了,他轻声喃喃:“是啊,对公主,你做个兄长就好。”

        连楚承认自己卑鄙,仗着许承不懂男女之爱,将他尚不成熟的感情往另一处引导。

        许承单纯,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转弯,只要他认定对虞逸的是兄妹之情,无论他此前抱有怎样的心情,之后也只会把虞逸当妹妹来看待。

        这样一来,许承不会伤心。

        而虞逸,也不会为此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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