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护
黑暗中亮起一个红点，万钟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油灯。
此刻藏书阁内剑拔弩张的场景瞬间被照亮了起来，殷梳扶着须纵酒靠在一个书架上，摧心肝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面墙上，万钟则站在书桌前，垂着眼看着灯罩里明灭的烛火。
摧心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慢悠悠地开口：“两位小友与我也算是颇有缘分，昔日对我毫不留情，在下还一度沦为诸位阶下囚。此刻再见，这番光景竟已是颠倒了过来。”
殷梳看着须纵酒抬起袖子擦了嘴角溢出来的血，她难以控制胸口涌上来的愤懑，杏眼圆瞪道：“你想怎么样？”
摧心肝邪笑一声，并不答话。
须纵酒稍微调理了一下内息，他看向万钟。
“万四叔，你身为世家前辈竟与魔教勾结，枉为武林正道！”
万钟眯着眼睛，他脖颈上青筋暴起，壮硕的手臂不断缩紧，骨节间发出令人心生畏惧的脆响。他浑身散发极大地威压，朝须纵酒那边施放了过去。而须纵酒岿然不动，身如傲竹般浩然回视着他。
万钟开口：“黄口小儿懂个什么，以为学了几天功夫，连我都敢教训了！”
摧心肝双手抱在胸前，仿若隔岸观火般，又加了一桶油：“万兄，今晚你我在一处谋事已经被他们看到了，若轻易让他们离开，若散播开来恐怕会损坏你的名声啊。”
万钟早就想到这一点，此刻听到摧心肝的话，他本还有一丝犹豫的眼底渐渐浮上一层狠色。
他抬脚向须纵酒二人这边逼了过来，须纵酒毅然抽刀，刀尖直指向万钟心口。
“青年才俊，折在这里的确有些可惜。”摧心肝在一边摇头晃脑咋着舌。
“你闭嘴！”殷梳啐了他一口，转头看向万钟，语气十分急切，“丘山宗主还在万家堡，敛怀是他的侄儿，更是常乐宗的大弟子，你敢动他？”
万钟闻言又顿住了脚步。
殷梳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他们的脱身之法，就听到须纵酒缓缓地又开了口。
“万四叔是武林的中流砥柱，敛怀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万四叔置万家堡几十年的清名而不顾，要与魔教合作？”
摧心肝眼中精光一闪，他有些可惜地看着须纵酒，竟然开口劝起他来了：“须少侠啊，这个小姑娘想尽办法想要你活，你可别自己找死，好奇心可是会致命的。”
万钟咬牙看着他，目露危险。
须纵酒举着刀，又问道：“丹谱是什么？万四叔可是为了这个？”
万钟一面有些钦佩他的勇气，一面仍不屑地看着他开口：“你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为自己出过几次风头，便以为就真的立足于江湖了？在武林之中真正值得人去探寻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武学。若你掌握了绝对的力量，什么正与邪在你的面前都没有了划分。”
须纵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万钟，此刻他衣袍早已不复平日的整洁，自上而下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显得凌乱又狼狈。但他的双眸在这灯光昏暗的藏书阁里仍熠熠生辉，眼中是分明的黑白两色：“武林中人，有可为有可不为，万四叔这一番歪理恕我无法苟同。”
在他们火星四冒地对峙外，摧心肝酸溜溜地开口：“万兄雄才大略，岂用你懂？”
万钟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宽大衣袍下的手化为掌，掌心凝着内力，虽还未出招但已形成极大的威压，须纵酒不得不运气抵抗。
摧心肝冷眼看着，还不忘继续搅着浑水：“万兄，后日就是你二哥的寿宴，若这小子没出现，常乐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让他们亲笔写个条子编个借口，再把他们关起来，等大事成了便可放他们出去。”
万钟想了想，竟然觉得极有道理。他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脑子里竟生出一个他自以为更有智慧的想法，他极为宽宏大量地朝须纵酒开口：“把这个小丫头留下，我放你走。”
须纵酒目露愠色，但他转念一想开口道：“让殷姑娘离开，我留下来给万四叔为质。”
殷梳怔怔地转头看着须纵酒，后者正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摸了下她柔软的发髻，低声说：“一会你离开后便把刚刚的事情都忘了，好好听你堂哥的话，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们。”
还没等她拒绝，万钟抢先否了说：“不可。”
他想法很简单，殷梳看起来娇滴滴的又不会武功，肯定比须纵酒好控制得多。
“不妥。”须纵酒皱着眉，竟耐心地为万钟分析了起来，“万四叔是武林泰斗，对付殷姑娘一个弱质女流有失身份。我愿意一会亲笔写个便笺，送去常乐宗后叔父便不会怀疑。”
摧心肝也适时地热心开口加入分析：“万兄，这小姑娘不知轻重难保回去不会乱说话，须少侠心思机敏，谁知道会不会在纸笺里夹暗语呢。”
万钟武功高强，脾气暴躁，凡事都惯会用武力解决。此刻一个两个人都在他面前搬弄聪明，他一时间想不过来，胸口火气一下子又冒了上来。
此刻殷梳冷声开口，也甩出了今晚她手中持有的最大一张底牌：“你们想得真美，今天我们两个都得全须全尾地回去。我早知道万家堡有鬼，出门的时候拿绳子吊了个瓶子在油灯上，若时间到了我还没回去，绳子烧断了砸碎了花瓶，就会惊醒我堂哥，他就会沿着我一路留下的记号来寻我，会不会再惊动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须纵酒一怔，他偏过头看见殷梳那双漂亮的杏子眼里闪着他熟悉的狡黠的光，见他看了过来，殷梳还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还没等须纵酒分辨清殷梳这话中的真伪，他便察觉到那边万钟头疼地低吼一声真是麻烦，然后霸道的掌风便直朝他们袭来。
没想到万钟骤然出手，须纵酒大惊失色，他忙伸手将殷梳微微推开，伸手迎了上去接住了这一掌。因他没有防备，而万钟这一掌又用了十成十的内力，他本就受了内伤此刻难以招架，被掌力击中猛退了两步，扶着书架又呕出了一口血。
万钟双目赤红，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玩弄心机的人，还是都直接杀了来的方便！”
见须纵酒嘴唇泛白，瞳色也开始有些涣散，殷梳一张俏脸上满是怒意，她几乎咬碎了银牙怒视着万钟：“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偷袭伤人，根本不配被称为武林前辈！”
万钟一时间被她瞬间迸发的煞气震慑，片刻后他又提起掌，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了。
殷梳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万钟置若罔闻攻势未断，在殷梳这句话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身影已逼至二人面前。
须纵酒准备运气抵御，但万钟攻势一顿，竟有一道劲力破空而来，将他逼退了几步。万钟感受到这道内力中连绵而磅礴的气势，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
须纵酒心中也十分惊疑，心想难道是万家人发现了这藏书阁的异动故而出手？可天下间能一招截住万钟的人，又有几个呢。他想细寻这出招之人，但大敌当前，不敢分神。
万钟只顿了一下，杀意再起，横掌又欺了过来。
此时又是一道劲风袭来，截住了万钟的掌风。
殷梳面色惊喜地看着这个从窗外翻进来和万钟对招的身影：“莫辞哥哥！”
殷莫辞无暇分心回应她，他手下的宝剑翻飞，使出精妙的剑诀专心致志地应对着万钟的招数。
这边须纵酒见殷莫辞突然现身，他应机立断伸手在胸前几个穴位点了几下，强令自己提起精神，抽刀准备再入战局和殷莫辞一起围攻万钟。
摧心肝此刻也审时度势地明白不能再袖手旁观，他也再次运起真气，鹰爪袭向须纵酒。
须纵酒提刀与他周旋，场面由一开始须纵酒落在下风的一对二变成了算是旗鼓相当的二对二，藏书阁内一时间陷入了僵斗。
摧心肝又和须纵酒过了数十招，感受到对手虽已受了内伤，但刀法威力不减，短时间无法分出高下。此番缠斗下去，拖的时间久了，若被万家堡的人发现……
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招，便准备运起他那神乎其神的轻功遁走。
此时从房梁上坠下一道轻盈的身影，挥剑截住了他的去路。
“万姐姐！”见到另一个救星出现，殷梳的心又放下了大半。
万钰彤微微一笑，挽了个剑花逼的摧心肝又退了一步。
变数横生，令那边殷莫辞和万钟对招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万钟已经脸黑如铁，殷莫辞和万钰彤接二连三现身，纵使他内力再深厚也无法以一敌三，至此战局已经彻底被扭转。
摧心肝露出了一个晦气的眼神，他趁万钰彤朝万钟那边看了一眼的功夫，双手拉起衣袍遮住脸，整个人化成一团黑雾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擦过万钰彤的剑，从侧边滑了出去。
万钰彤挥剑去拦，但他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咻的一下游了出去。
万钰彤和须纵酒追了过去，藏书阁牙签万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是暗道！”殷梳惊呼。
众人扭头看向万钟，藏书阁里有通往万钟庭院的暗道，的确也可以有通往其他地方的暗道，这摧心肝见势不妙，便沿着别的暗道逃走了？
万钟向来自恃武功高强，此刻局势逆转，自己被一群后辈围着，面色不由有些灰败。
万钰彤找不到别的暗道入口，想起自己的四叔还在一旁，她收剑入鞘，抬眼看他：“四叔，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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