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牵挂
女人已经疼得快要死掉了,等着身上那些蛊慢慢平复下来,她的神色才稍稍好了许多。
她靠在那扇门上,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鹤儿,连你也想要离开我吧,如今你有了心头好,也觉着我是个累赘了吧?"
女人自怨自艾,哪里还有曾经半点风华。
甚至于比一般的人都唠叨,她时常想起从前那些险峻的处境,如今萧鹤决出头了,她本不该被囚禁在这个地方。
可是一切,对于这个女人而言并没有好转。
"母妃,你不要胡思乱想,若我真的放弃你,便不会做你的解药。"萧鹤决的眼底染上一丝丝神伤,他的眼眶之中泪水凝聚,他们是母子,是一起度过绝境的母子。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萧鹤决如今觉着心越发累,每走一步,身后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拽着他。
他想要飞,想要喘息的机会。却完全背拽住了。
"你的父王不信我,他为了试探我,居然对你下毒,鹤儿,是母妃无能,母妃没能护住你,让你被掖庭那群无根的贱人欺负,被他们羞辱。"
女人痛哭流涕,脸上的神色那般。
萧鹤决的心像是被她拽着一样。
"母妃,他们没有欺负我。没有欺负我。"
萧鹤决深呼吸一口气,跟她解释,可是女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旁的话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她似乎看到了那群老太监折磨萧鹤决。
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之中。
"对不起,是母妃对不起你……"女人眼神溃散,不住地磕头,也不知道到底想起了什么,开始变得神神叨叨。
萧鹤决等到她不疼了,便走出那扇门,他在祠堂那儿看到了陆离的身影。
"她疯了。"
"王爷不必与我解释什么。"陆离沉着一张脸,她并非好奇这个院子里有什么人,一直以来也想知道萧鹤决身上的毒,到底为什么会存在,而且越发深。
如今看来,答案就藏在这个九王府后院。
是他的母妃,曾经被先帝宠爱的那个女人,全然没了半点宠妃该有的模样,甚至于一眼都能吓住人。
"母妃被打入冷宫,被那群人折磨的快死了,可她为了我,不惜委身当初权势滔天的官宦魏淳,将我护在身后,魏淳待她极其残忍。将她囚禁在身侧,我那时候身在掖庭,以为凭借一己之力突破重围,却不想都是得了母亲的庇护。"
泪水从脸颊落下来,那些过往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萧鹤决杀了一个太监,原以为是自己的锐气震慑住了那群人,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母妃没有死,反倒是被魏淳藏在了家中。
"她被折磨的疯了,身上被那个老东西下了蛊。此蛊可以让母妃对一个人顺遂,可奈何母妃太过深情,她依旧没能忘记先帝,蛊慢慢反噬。"
陆离听得头皮发麻,却是不敢打断萧鹤决的话。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哭得这般悲怆。
她本以为萧鹤决出于母子关系一直隐忍着这个母亲,甚至于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优柔寡断,可如今看来,是她想的太少了。
从那宫闱之中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更何况,曾经还是宠妃。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位子。
陆离上前,抓住了萧鹤决的袖子,她抿唇:"只要你下得去心,蛊除了,对她也好,我知道你心里很烦躁,可若蛊不除,她活不过这个冬天。"
"我母妃爱美,活着也是累,她若选择不除,我不会逼她,就当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萧鹤决凝声,他见女人走过来,擦掉他眼底的泪水。
"抱歉。"
"呵。"陆离嗤地一笑,就站在萧鹤决的跟前,她的理智已经占据了她的头脑,不会在萧鹤决的跟前闹什么,"抱歉什么呢,我总不能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气你凶我吧,若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我也会护她周全的。"
女人这般说道,可惜她压根没有,甚至于在听到萧鹤决说得这些事情之后,她的眼眶润的厉害。
她羡慕这样的亲情,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母亲,可惜上辈子不可能,这辈子越发不可能。
萧鹤决紧紧搂住怀里的女人,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本不想告诉她这些事情,萧鹤决也知道,母亲的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然如今撞见了,也为自己乱掉的情绪对陆离道歉。
一个从前那般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却也有了牵挂之人,他伸手,与陆离十指相扣,不管母妃那些风言风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劫难。
他既然认定了陆离,便不会轻易撒手。
"走吧,起风了。"
"是有些冷呢。"陆离笑笑,跟在萧鹤决的身后走得极快,风吹过来,将整个九王府后院的树都吹的沙沙作响。
这一闹,倒也是彻底打开了萧鹤决的心防。他在陆离的房里睡了一下午,不曾出过九王府。
陆离就坐在椅子上,在摆弄男人还给她的暴雨梨花针,她将那暗器再度调整过了,心下也是满意的很。
陆离蓦地一抬头,就看到床榻上还在沉睡的容颜,她笑笑。
越发觉得岁月静好,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是不错的。
……
宋府,距离永安堂内部瓦解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永安堂已经开始内斗。
宋继气得胡子都歪了。
"父亲,最近这段时间,布匹、瓷器、烟草等等生意都被人挤着走,来往东西那条路上的马匪也多了不少,咱们的成本一直在攀升,怕是这样下去宋家撑不了太久。"
宋长乐深呼吸一口气,这段时间宋家忙得焦头烂额,宋继本打算对付九王府,对付宁云澈的事情也都搁浅了。
后院着火,不把这火灭了,迟早连带着宋家一起端了。
可惜宋长乐压根追踪不到背后耍诈的人。
"我问过澹台屿风,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的手笔,贯彻整个东耀、西决,咱们正在被从市场上一点点挤出来。"
"我宋家可是大夏世族,怎么可能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被人挤兑出来?"宋继气得很,看着宋长乐,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宫内那个也指望不上了,宋继如今能做的,只有稳住与宋家合作的几大家族。
可惜效果都不太好。
"给我狠狠地挖,不找出背后是谁使诈,咱们也没办法对症下药,至于各大商铺,从本家调钱过去,族中长老若是有意见,让他们来见我!"
宋继气得要死,怎么也想不到,永安堂就是一个导火索。
医药一块瓦解的快,其他的也不慢。
那幕后之人,打的他措手不及,甚至连半点踪迹都找寻不到,这才是最可恨的。
"不管是谁,这件事情总归跟萧鹤决脱不了干系,四国之争,玄妙阵法,我要他有去无回。"宋继恶狠狠地道,他的眼底起了一丝冷意。
宋长乐被吓了一跳,他深呼吸一口气:"父亲要对九王爷下手了?可如今四国之人全都聚集在上京,如若摄政王没了,只怕会牵连大夏。"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不死,整个宋家都要覆灭,我已经等不及了,是他萧鹤决要撕破脸面,不是我!"
宋继怒吼一声。如今他也顾不上什么,他要的只有萧鹤决去死。
宋长乐也没法子劝说,他深呼吸一口气。
身上一阵一阵的出冷汗。
"收拾一下,随我去见一个人。"
宋继叹了口气,自家儿子什么能耐,他清楚的很,如果自己不一步一步带着走,怕是宋长乐不一会儿就得栽在坑里。
他约了卫长胤见面,是要试探一下西决的底。
宋长乐一怔,赶忙跟着他走了。
济世堂前。
陆离抖落了身上的落叶,往里头去。她的神色清冷,杨思思看到她的时候起先一愣,不过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便将她带了进去。
"主子您需要什么,托人来说一句便可以。"
"我要的东西,只怕寻常人手里没有。"陆离沉声,尽管萧鹤决说了遵从他母妃的意愿,她不想解蛊便不解了,可她心下想着还是得准备两手方式。
她只是接触过那女人身上的蛊,大抵知道该怎么解,但解蛊所需的药。却并非那样容易。
"主子要什么东西?"
"雪玲珑,此药很是珍贵,怕是一般人手里不会有。"陆离微微蹙眉,她只是觉得自己该这样做。
至于萧鹤决他的母亲接不接受,那就另当别论了,再说她母亲不解蛊,往后萧鹤决要解毒,也需要这一味。
杨思思地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颇为为难。
"主子您大概不知道,这一次四国之争,争论的便是这天下至宝雪玲珑,您若是要,必须赢了这四国之争。"杨思思浅声道。
陆离的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她本无意于这些所谓的斗争,觉着无趣。
现在看来有雪玲珑为筹码,她倒是必须去参加一番。
"既然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好躲避的。"陆离凝眉,暗自叹了口气,她嘟囔道,"难怪那群人挤破脑袋要参加,原来并不一定是为了名扬天下,还有这样的至宝。"
"自然是的,四国之争,生死有命,都是签了责任书的,就算死在阵法之中,也是自己造化不好。"
杨思思解释道,她得陆离栽培,这段时间飞速成长,她是个聪明的姑娘,陆离教一次,她很快就能上手。
整个济世堂由她掌着,陆离其实很放心。
"这段时间宋家兴许还有精力反扑。你千万小心一些,若是遇见什么太难的事情,去找言川商量一番,对了,发去给宁云澈的药,还够吗?"
陆离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很多时候也做的甩手掌柜。
之前帮着宁云澈改了一次药方,也给他运过好几次药,虽说收了天价,但也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不然陆离手里那些商铺。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像是雨后春笋似的,在大夏冒芽。
"都安排的很好,路上遭遇过一次马匪截杀,被我们的人反杀,才发现是宋家的人,他们倒是越发明目张胆。"
"不管他,救人要紧。"
陆离沉声,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叮嘱他们把事情做好,等到她再度回到九王府的时候,却并未见着萧鹤决。
前线急报,沈魇本打算交给王爷,可刚巧遇见陆离,女人问了一句。
"是宁云澈的信件吗?"
"是。"沈魇沉声,是宁大统领私人信件,并没有采取军中的规格,所以陆离要了,沈魇并没有推脱,前几日王爷便已经吩咐下来。
九王府内的事情,事无巨细,皆可以告知给陆离。
女人拆开那封信。粗略地扫了一圈,她的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
"宁云澈也栽了,而且情况并不太好。"
"什么?"沈魇惊愕,恰好这个时候萧鹤决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听到宁云澈也中了蛊,心下越发着急。
萧鹤决一把走了过来,接过陆离手里的那封信,他的眉头越发紧。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宁云澈吃了你给的药却不见好,难不成他们又改了?"
"你先别急。"陆离宽慰一句,"这蛊之于每个人都会出现变化。倒不是药无用,是人的气血不同,滋养出来的蛊也不同,林澄澄他们在,倒也无妨,依照我的药方再吃上一段时间,不过宁云澈病倒了,这边城缺口很快就会打开。"
女人的眼眸眯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心下了然。
一旦缺口打开,对于大夏而言,异常的凶险。
"如今四国之争在即,怕是有人要借着这个机会,进行围剿。"
"我明白。"萧鹤决沉声,他的眼眸一瞬间冷了,他绝对不会给那人机会,他一把拽过陆离的手,将人往屋内带。
沈魇站在那儿,倒也没有太过的神色。
陆离被他拽的很紧,手心里疼的很,她浅声道:"怎么了?"
"离儿,这件事情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萧鹤决突然正紧起来。那般严肃,他让女人坐在他的腿上,将那战事图摊开,上面标注了很多红点,都是大夏最为机密的关卡。
他却从未想过对陆离设防。
陆离深呼吸一口气,颇为惊愕:"这布局,未免太过精湛了,难怪你战无不胜。"
"现在不是夸我的时候。"萧鹤决眉头略微一皱,但被自家媳妇这样一夸,心下还是美滋滋的,虽说明白现在局势紧张。可有些情绪还是该有的。
"谁夸你了,少自恋,这肯定是大家的心血。"
陆离嘟囔一声,还真是自恋的很。
萧鹤决抱着她,指着上头好几个红点:"我的手下占据的城池多,但不代表旁人安插的人少,这些年戎马一生,不曾有过牵挂,可我如今不一样了,你在身边,更不能放手一搏,心下有了牵挂,就怕万一哪天马革裹尸。"
陆离的神色微微动了。
她忙伸手,一把堵住男人的嘴。
陆离浅声道:"不用交代后事,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带上我,多了一位随行军医,不是更好?"
"……"
萧鹤决不是这样的意思,他又怎么舍得将她置于那些危险之中呢。
可看着自家媳妇这般云淡风轻的口吻,萧鹤决知道要说服陆离很难。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娇滴滴的女子吧?我跟你说,萧鹤决,既然你我互相认定,便是要共存亡的。"
陆离咬牙,说不出太肉麻的话,也仅限于这些语言。
她似乎能感觉地出来,萧鹤决心跳的很快。
"九王府内,有我放不下的一切,你在这里,我还会安心许多,你跟着我一起去,那我越发担心了。"
萧鹤决沉声,他这般说道。
陆离却是不高兴了,她嘟囔一声:"你是安心了,可曾想过我,我也是鲜活的人,我会想你,也会牵挂你的,萧鹤决,这一次你逃不开要去边城,那群人对宁云澈下手,就是在逼迫你。"
陆离说得没错,一切的计谋,都在于对付萧鹤决。
宁云澈是他的左膀右臂,慢慢地断了。要击溃的也是这个核心人物。
男人的心口,那般动容,他的眼眶一瞬间润了,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
萧鹤决嗤地一笑,他柔柔的声音:"好,我答应带着你。"
"可不许反悔哦。"陆离咧嘴一笑,就怕男人会丢下她似的,其实她懂得不少,甚至于上阵杀敌,她也不会惧怕。
她伸手,反扣住萧鹤决的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四国之争,我也要参加。"
"胡闹!"萧鹤决一声呵斥,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做这个事情,阵法之内,变幻莫测,就是他这个鬼宗弟子也不敢保证,能躲过所有的陷阱。
他肯定不会允许陆离去的。
就知道男人会这样说,陆离蓦地站了起来,她笑笑,眼底满是自信:"我们来赌一把,你若是能赢了我。我便不掺和这件事情,可你若是输了,就答应我,让我也参与四国之争。"
陆离显然是有备而来,她知道萧鹤决不可能不同意,甚至于还会欣然跟她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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