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流真清流
第二日，黛玉早早就让荣光去门房处打了招呼，如果有人来找她，就直接带来潇湘馆。可是等呀等，许清流，早晨未来，午时未来，申时已过，仍未见有人来。
黛玉站在栏下，心里生出了几分惋惜。申时已过，初春的晚风，吹的她连心里都发凉，不禁打了个颤，
紫鹃已经是第三次劝她，“姑娘，想来那许清流拿了银就走了，天已经这么晚了，应该是不会来了，我们回屋吧？天凉了。”
“我观那人，眉宇间尽是正气，形容举止颇有君子做风，读过书，又是南方人，本想让他到南方替我寻一寻我林家故人。”
黛玉说着叹了口气，又说：“罢了，当我又痴妄了一回，回屋吧。”
紫鹃搀扶着她正要进屋，余光一撇，潇湘馆的院门此时正大开着，赫然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大观园的门房，另一个，身着清灰色常服，款式极其简单，头发只用一根丝带束着。虽然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邋遢乞丐样，但是眉眼清晰可辨，不是许清流又是谁？
待紫鹃给门房递了赏钱，将人打发了，许清流一改昨日的猜疑与审视，恭恭敬敬的对黛玉行了个礼说：“昨日不识姑娘就是名满京中的林姑娘，多有不敬，还望见晾。”
黛玉：“无妨。”
黛玉见人来了，刚才那点郁结一扫而空，雪雁倒是有几分不依不饶，“怎么来的这般迟？我家姑娘等了你许久。”
许清流又鞠了一躬说：“劳姑娘久候，我原是早就该来了的，只是我有几个同乡，也是受了灾一路颠簸来的京城，就落脚在城外的破庙里，风餐露宿，不成生活。今日清晨我先去置办了两身行装，见姑娘昨日给的银钱还剩许多，就去了一趟城外将剩余银钱给了他们，这才来迟了，望姑娘莫怪。”
听他如是说，众人脸色都有所缓和，黛玉动容，“我看上的就是你德行端正，你能在这种时候不忘故人，说明我没有瞧错人。”
“今日无事，你且随荣光去住处，待收拾妥帖了，过些日子我再安排你做事情。”
黛玉说完，许清流见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厮向它点了个头示意，当即明白这个就是黛玉空中说的荣光，于是也点了个头致了个意，然后辞别了黛玉，与荣光一道去了早已收拾妥帖的厢房。
黛玉站在厢房紧闭着的窗户边，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透进来，让她能将此时院子里的场景瞧个大概，而外头却瞧不清楚里头的光景。
紫鹃推门进来禀报：“姑娘，雪雁已经将其他的丫鬟小厮都打发了，按你的吩咐，雪雁只对他们说，你休息了，暂时不会叫人，带着他们去西厢房那边打牌了，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东西也准备好了。”
黛玉没出声，点了一下头，紫鹃又问：“如果他真的能通过考验，姑娘当真要让他帮你去寻亲吗？”
黛玉：“恩，总要试试，我林家嫡系就只有我这一脉，但是依稀记得旁系是有几家的，寻寻，总能寻到一两个吧？”这话黛玉虽然是对紫鹃说的，但是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好像这样说，心里就能得到一些安慰。
紫鹃：“姑娘，人来了。”
这会儿，潇湘馆异常安静，整个院子里能动的就只有两只鸡，许清流从院外进来，见一个人都没有，着实还恁了一下。左右瞧了瞧都没瞧见人影，又喊了几个相熟的小厮几声，都没人应，就干脆自己一个人待着，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潇湘馆的曲水沟里的水。
自顾玩了一会，许清流忽然停下了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回栏处。
紫鹃说：“大概是瞧见我准备的东西了。”黛玉没有应声，继续看许清流动作，只见他盯着回栏处看一会，而后丢了手里的树枝，径直走过去，拿起了放在回栏上的一个荷包。他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打开看了一下，接着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在原地呆楞了一会。
紫鹃又说：“那个荷包里，我放了整整50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开销两年了，还依照姑娘吩咐都放的碎银，拿出去花了官家也查不出来出处，眼下无人，他若真起了贪心，大可拿了钱直接跑路，就看他是否当真如他名字一般清流了。”
黛玉终于开口了，“我觉得他一定回拿回来，我平生第一次下赌注，不至于就让我输吧？”
果不其然，黛玉刚说完，就见许清流揣着钱袋，来了她厢房门边，黛玉见他抬了两次手想要敲门，又放下了？心里倒是嘀咕了一会。
许清流第三次抬起手又放下，这回也不在门边站着了，干脆直接坐到门槛上，黛玉见此情景，轻笑了一下：“他还真是有几分趣味，随他去，且看他要干什么。”
黛玉也不看了，拿了一本书，躺在贵妃榻上看起了书，紫鹃看起来倒是真担心许清流拿了钱跑路，一刻也不敢离开窗户边。
半个时辰过去，许清流依然坐在门槛上，黛玉合起了书，说：“给他开门吧，只当不知道他在门外。”
紫鹃依言去开了门，故作惊讶的说：“许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姑娘小憩刚刚起，可是找她有事？”
许清流起身，乖乖巧巧递上钱袋，说：“我从外面回来，在回栏处，瞥见一个钱袋，里面大概有几十两银子，我估摸着大概是姑娘的，院子里没人，我不敢打扰姑娘，又害怕姑娘知道钱丢了着急，不敢走动，反正也无事，就在这里等着了。”
紫鹃接过钱袋，像模像样的一拍脑门，连声咒骂自己，“瞧我这榆木脑袋，合该被打几十大板，竟然将钱袋子落在外头，那是姑娘叫我拿去入账的，若是叫我丢了，姑娘得剥我的皮。”
黛玉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说：“丢三落四的是该剥你的皮，得亏是清流今日拾得了，若是其他人，看你还又没有运气拿回来。”
紫鹃连连称是。
黛玉又对许清流说：“今日多亏你，你来府里已有几日了，今日得空，你进屋来，我有话要与你说。”黛玉说完率先进屋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紫鹃跟在旁边伺候，许清流也随着她一并进了屋，在离她两年远的地方站着。
“那日，在街上我曾与你说我也是南方人，让你到府里找我，为我做事，我与你报酬，现下我就有件要紧的事情与你去做，你可愿意？“
”但凭姑娘吩咐。“
”既是如此，我现下说的话，你记劳了，我原乃姑苏人士，祖上曾封了4代列侯，父亲是前任探花郎，也是前巡盐御史林如海。我这一脉乃是林家嫡系，但是我未曾有其他兄弟姐妹，他日我若撒手人寰那我林家就彻底在我这里断了香火，实在是愧对父母。今日我要与你做的事，就是替我去南方，寻一寻，我林家旁系亲属，只是我林家旁系早在多年前就散了，未曾联系，此事恐怕是难如登天，你可愿意。“
许清流不自觉挺直了背，正色到：”昔日我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连蝼蚁尚且不如，姑娘与我吃穿，让我有尊严苟活于世，于我有大恩。今日姑娘与我所作之事，我心知事关重大，承蒙姑娘新任，我定不辱使命。“
”那便劳烦你了，等元宵节后，我与你100两纹银，你替我去南方寻一寻，寻的到最好，寻不到也与我一封书信，我好再想其他办法。我知你好读书，我西院书房的书，你尽可去取来读。“
”如此便谢过姑娘了。“
许清流走后，黛玉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有块石头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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