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痛的余味

　　封云浔轻轻地掀起右侧的纱帘，将帘纱束起。他就这样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床脚，手中握着栾靡夭柔软的指尖，眼中印着的是她温婉的睡颜。

　　纳兰玥卿也不想打扰他们叙旧，便自觉地退到一旁回避。

　　“对不起，阿栾，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多亏遇见了纳兰公子，他把你照顾地如此安逸，治好了你的伤，我当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封云浔将灵力汇于掌心，他通过牵着栾靡夭的手可以感知到，栾靡夭安然无恙，并且毫发无损。

　　栾靡夭身着蝶黄色的寝衣，上面还绣着花团锦簇的茉莉，身上盖着丝绸制成的薄丝毯。她合上双目，扇羽微微地垂落，如瀑的长发披在双肩，坠入了恬静的梦乡。

　　封云浔由衷地希望这一刻可以过得慢一些，甚至成为永恒。

　　他突然发觉，栾靡夭的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逡巡的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那块白莲玉珏上。封云浔刚要伸手摘下白莲玉珏，栾靡夭的手指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她柳叶般的双眉间显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阿栾，你怎么了？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用怕，我就在你的身边！”封云浔急忙轻抚栾靡夭的手背，将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怀中，安慰道。

　　栾靡夭的眉头愈皱愈紧，额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辗转反侧了许久，抓着封云浔的手也愈发地紧。

　　经过一阵痛苦地挣扎，栾靡夭猛然起身，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朝气蓬勃的封云浔，栾靡夭深如幽谭的双眸顷刻间闪出了光芒。

　　“云浔，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见封云浔醒来，栾靡夭激动不已，她的手紧紧地抱住封云浔的双臂，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阿栾，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很好，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封云浔用手背拭去栾靡夭额间的汗珠，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又梦到了娘，她变成了怪物的模样，紧跟在我和你的身后，想要杀了我们，而我却无法下手，更不能伤了她，我真的……”说着，栾靡夭便红了眼眶，一时哽咽语塞。

　　其实自从那日婆娑岭再次醒来，身边只有封云浔一人，还有魔族追杀他们，并未见娘的踪影，栾靡夭便已经隐隐察觉到娘怕是在洞中出了什么意外。封云浔也向她承诺过，待出了婆娑岭，便告诉她洞中发生的一切，可当他们被救回神垕城，封云浔就因重伤陷入昏迷，消息也就断了。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医好受伤的封云浔，一是为了报答他生死与共、舍命相护的恩情，二便是为了得知娘的真相，还有那日洞中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都过去了。”封云浔将栾靡夭拥入怀中，给了她一个巨大而又温暖的拥抱，他温柔地抚摸着栾靡夭的长发，给予她充分的安慰与依靠。

　　“对了，云浔，你还记得那日婆娑岭，你答应过我，待我们出了婆娑岭，你便将洞中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那你现在能否回答我，娘是不是已经仙逝了？”栾靡夭试探地问道，声音愈发地低弱，透着怯意。

　　听到栾靡夭的问话，封云浔心头一紧，他罪恶地紧盯，着当初握着柔嘉的那只手，内疚不已。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深知这一天终会到来，可仍未做好万全的准备，生怕措辞不佳抑或栾靡夭无法接受，伤了她的心。

　　“辰姑姑已经不在人世，她为了避免沦落魔道，泯灭人性，祸乱人间，而选择了自绝以谢人世。”封云浔强忍心中的悲痛，薄唇微启，吐出这一段话，欲言又止。

　　“娘当真是不在了。”栾靡夭宛若失了魂般，顷刻间泪水决堤，娘一直都是她在洞中唯一的光明与希翼，彼时的她，还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繁华盛世，与娘幸福地生活下去是她唯一的稻草，与娘一起感受外面的繁华世间亦是她唯一的梦想。

　　如今娘已去，一切都化为虚无，仿佛浮沙随风而散，自己也如伶仃的浮萍，漂泊无依。

　　“为什么，娘真的好狠心，竟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女儿！”栾靡夭心中充满悔恨，交织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想到娘亲手将她击晕，她不得不恨，指尖深深地嵌如掌心的肉中。

　　“辰姑姑她真的太爱你了，爱到生命终止，烟消玉损，直到最后一刻口中念的，心中牵挂的仍是你。她不愿让你见到自己堕入魔道的模样，更不忍让你见到她枯萎消逝的样子，她希望留给你的都是最美的记忆，希望你的余生幸福安康。没有她的日子，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封云浔语重心长道，他的话语中参了三分温柔，七分惋惜，他希望栾靡夭能够理解辰黛的良苦用心，希望她能尽快地从失去至亲的伤痛中走出。

　　“我不怕，无论娘变成何种样子，只愿风雨同济，陪在娘的身边。而我未在最后一刻陪娘走过，如今连娘的尸骨都未安葬得当，实属不孝。”栾靡夭坚强地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心中无比愧疚。

　　“没了辰姑姑强大的法力的支撑，山洞已经化作一摊废墟，尸骨怕是难寻。”封云浔灰眸紧敛，轻叹道。

　　听到这，栾靡夭牙关紧咬，强忍着即将倾落的泪滴。当真是虚空，念断。自己生长之地，随着娘的仙逝也消失不见，怕是这世上没人记得有我这么个人，更无处寻找我的痕迹。突如其来的无助之感袭来，栾靡夭从未如此地迷惘彷徨。

　　“她去时化作一缕金色的轻尘，洋溢在天地之间，相信辰姑姑也已往生极乐了吧！她若是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伤心，怕是也要神伤。所以，你要乖乖听话，一定要幸福呀！”封云浔捏了捏栾靡夭瘦削的脸蛋，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看着封云浔十分努力的挤眉弄眼，冷峻的面庞配上违和的表情，原本一脸忧伤的栾靡夭被封云浔逗得嘴角挤出了一抹浅笑。

　　“还是你笑起来的样子美，多笑笑，辰姑姑看到了，也会十分欣慰的。”看着栾靡夭渐渐改了面色，封云浔也替她高兴，他温柔地掐了掐栾靡夭的鼻尖，宠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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