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童言

于是，在搪塞过后，今川义元把今川五郎给拖到了一旁的走廊上来。
  “我说五郎啊，我印象里，这不是你第一次念叨什么‘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了吧？”今川义元留意着周围的走廊上路过的侍女和小姓，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和今川五郎“密谋”着：“你是怎么回事？是看了什么奇怪的怪诞故事和能剧吗？为什么一直念叨这个？”
  “额……”今川五郎被今川义元这样神秘兮兮的追问，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来。
  “到底是为什么呀？”见状，今川义元只好换了个语气，循循善诱地低声道。
  “因为……就是觉得爸爸外面有私生子了。”今川五郎嘟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憋出了一个小孩子的经典答案。
  “你已经11岁了，按理说都是快要元服的年级，怎能做此幼儿语？”今川义元显然不买账，打定主意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就……”今川五郎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支支吾吾地低声回答道：“每次聊起私生子的事情，爸爸总是显得很不自在，我就觉得是不是背后有鬼……”
  “这样的吗？”今川义元被今川五郎这么一说，心里也是直打鼓——连今川五郎都看出来了，银杏没道理看不出来的吧。难道她是故意装聋作哑？不想揭穿这件事情？毕竟这既能满足寿桂尼让今川义元开枝散叶、今川家人丁兴旺的要求，又可以不必把一个妾室迎回今川馆里，给她添堵。
  当然，今川义元本来也没有将霜叶和枫母女带回今川馆的意思。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于是，今川义元继续违心地对今川五郎撒了谎。
  “总觉得爸爸在骗人。”今川五郎居然学着母亲的模样，对今川义元翻了个白眼，顿时让今川义元笑了出来。
  “看你心情不错，出去活动活动？”今川义元拍了拍今川五郎的肩膀，“也不能真就一辈子待在今川馆里不出去吧？踢蹴鞠也好，练武也好，全部都缩在今川馆里怎么行？”
  “不想出去。”今川五郎固执地摇了摇头。
  “带你去看个惊喜？”今川义元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成功地勾起了今川五郎的兴趣。
  “是什么？”今川五郎狐疑地看了眼今川义元。
  “那你得出城了才知道。”今川义元大笑着卖起了关子。
  “不要。”今川五郎又打起了退堂鼓，“不想骑马，不想出城。”
  “爸爸骑马载你也不行？”今川义元半蹲下来，向今川五郎伸出了手，“怎么样，考虑一下？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坐在爸爸马背上的吗？”
  “嗯……”今川五郎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看起来之前那次三河之旅带给他的阴影着实是太大了一些。
  “好吧，那就一会儿哦，看到惊喜就回来。”今川五郎再三和今川义元确认道。
  说走就走，今川义元叫早坂奈央喊了侍卫和忍者们护身，自己则拉着今川五郎的小手，一路走到了本丸内的马厩里。今川义元能明显感到，今川五郎的小手在看到那些马匹的时候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飞快地沁出了冷汗。
  “没事，别怕，爸爸载你。”今川义元在今川五郎的脑袋上揉了揉，“爸爸的骑术有多好，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吧。”
  “嗯嗯……”今川五郎飞快地点了点头，但能感到他还是心虚得不行。
  今川义元把马匹牵出马厩，熟练地翻身上马。今川五郎则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马匹边上，木下藤吉郎和小葵一左一右，把今川五郎扶上了马。冈部元信、朝比奈泰朝、小田切彦次郎等一众侍卫们也都是战战兢兢地警戒在四周，害怕今川五郎又出什么意外。
  “吉良大人，田沈大人，劳烦你们留意周边情况，不要让不明人士冲撞了队伍。”早坂奈央则在一旁和吉良玮成、田沈健太郎等今川义元的侍卫千叮咛万嘱咐，“少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骑马出门，万万不可再让他受惊了。”
  “明白。”
  “包在小爷我身上，看哪个杂碎敢靠近。”
  于是，在傍晚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打开了今川馆的城门，向城西缓缓而去。一路上，今川义元尽可能地放慢着马速，感受着背后紧紧贴着自己的今川五郎的急促呼吸，和那两只死死地环着自己腰部的小胳膊。自打他学会骑马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缓慢地移动过。
  毕竟是领主的居城，今川义元又经常巡视领地，认得今川义元和今川五郎的居民们还是不少的。他们看着今川五郎在马上那胆怯害怕的样子，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殿下，要不要驱散民众？”早坂奈央担心民众的谣言会一传十、十传百，损害今川五郎的风评，担心地向今川义元请示道。当然，害怕伤害今川五郎自尊心的他也想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万一里面混着刺客就麻烦了。离得太近了。”
  “不必。”今川义元自然也明白早坂奈央在想什么，但是他也知道，从小都心思缜密、敏感温柔的今川五郎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如果这个时候驱散民众，岂不是意味着，在作父亲的今川义元眼里，今川五郎在给他丢人吗？

  “遵命。”早坂奈央皱了皱眉头，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对今川义元的决定提出异议。
  “父亲殿下……”在外面，今川五郎不自觉地换上了更正式的称呼，“不会辱没今川家的名声吗？”
  “怕什么，你父亲我当年的风评可是差到天边边去了，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今川义元笑着宽慰道。
  “所以是什么惊喜？”随着队伍缓缓出城，来到了今川馆的城下町，今川五郎有些期待地左顾右盼着。
  “在那里。”今川义元指了指一处街巷后面。今川五郎没记错的话，那里以前好像是个荒废的粮仓，之后已经被全部拆除了才是。
  离得还远好远，就能听到欢呼、喝彩、长叹的声音——沸沸扬扬的嘈杂此起彼伏着，仿佛在围观蹴鞠比赛一样，甚至还隐约能听到“好球”、“漂亮”、“打得好”之类的喊声。
  转过拐角后才发现，居然真的是在蹴鞠比赛！
  原本的粮仓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平地，平地被栅栏分成了六块，每一块都是一个蹴鞠场地：风流眼、界限、围观的观众坐席、飞来飞去的蹴鞠——还有在蹴鞠上飞奔着的人。有2个场地里面看起来都是武士打扮的人，剩下4个场地里显然都是平头百姓。
  “蹴鞠场？”今川五郎惊喜地喊道。
  “对呀。在我的影响下，今川家有不少武士都开始踢蹴鞠了，这风气也渐渐传开来，民间踢蹴鞠的也越来越多。我巡视领地的时候，经常看到百姓们跑到河岸边或者官道边的泥地上踢。于是我就想着，要不给大家修个蹴鞠场算了。”今川义元提起自己的“新政”，不仅洋洋自得地笑了起来，“规格和排场都是仿照京都建的，怎么样，气派吧？”
  “分明是您上梁不正下梁歪，官民投其所好，弄得今川馆里武备废弛，都是沉迷享乐。”那古野氏丰满脸黑线地碎碎念道，“这蹴鞠场一修起来，您还经常来，那就更好了。大家都觉得在这场地里拼命踢蹴鞠就能博您欢心，甚至有不少武士专门跑到城外来踢蹴鞠，等您偶遇呢。”
  “那不是挺好。”今川义元边说边笑着指了指蹴鞠场里的一个铺子，“还能开盘，下注抽成，不也是些营收。这不是我给今川家想出的税收新法子。”
  “您最好是。”那古野氏丰无奈地附和了一句。
  “要是真有人蹴鞠踢得好，合我心意，我也不介意提拔他当个侍大将什么的。”今川义元又开玩笑道，“怎么，不行啊？”
  “怎么样五郎，喜欢吧？”今川义元于是回头看向今川五郎，这才发现自己那蹴鞠上瘾的孩子此刻已经愣住了，好像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蹴鞠场上的战况了，抱着自己腰部的手也不自觉地放开了，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着了。
  “回父亲殿下，喜欢。”今川五郎两眼仿佛有光，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那我们凑近点看好不好？看看人家蹴鞠比赛是怎么配合的？”今川义元又问道，见到今川五郎点了点头后，就慢慢加快了马速，今川五郎却毫不在意，仍然死死地盯着那片蹴鞠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感觉很久没……”今川五郎微微叹了口气。
  “等你之后好点了，我们也来这里踢蹴鞠好不好？民间有不少高手，可比今川馆里的武士们强多了。”见到孩子逐渐克服了心理障碍，今川义元别提有多开心了。
  “好，要来！”今川五郎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才终于反应过来马速已经越来越快了，用小手抓住了今川义元的衣襟，“一言为定哦，家督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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