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宁晴安哽住,重华宫地处偏远,远离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那边儿的戏声吵闹稍弱,再加之遇上问题直接就能问宋锦意,她索性将半个御书房都挪了去。
这种话不可与人言说,眼见姜宸睿眼角泛红,情绪濒临失控,她伸手拍着他肩膀安抚道:“这些时日孤冷落了你,实在是公务繁忙。”
她说的可是实话,流民的事暂时解决,翼州到底没出现根治鼠疫的药方,她急的连着两个晚上睡不着,头发都多掉了几根。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就是另外的意思。姜宸睿捧住宁晴安的脸,眼尾红意渐起:“没关系,很快圣上就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看向宁晴安的神情里带着痴恋和不舍。她心头一跳,不安骤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身朝着宋锦意歇息的逸春阁跑去。
姜宸睿的手擒住她的后颈,像是毒液通过尖牙灌入身体,逸春阁的门半掩着,临近门能听见里面的娇声燕啼,“贵君的肌肤真是嫩,像块白豆腐似的。”
是端和的二女儿,李茵。翼州城最大青楼的老板,喜好貌美郎君。
宁晴安想要闯入,被姜宸睿抵在墙角逼迫去听。房内有衣服窸窣剥落的声音,风月场里见惯了的人,最懂的如何侍弄。“瞧你,脸红什么?我是不是要比我那凶戾的堂妹温柔许多?”
耳边是姜上君的冷笑,传言这位李茵郡主媚骨天成,眼睛一扫,翼州城的男人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姜宸睿的手扣入宁晴安指缝,不出所料般,冷汗津津。他伸手托住宁晴安的小臂,试图让她站的更稳当些。
殿内的风波又变了,只听一声急促的闷哼,接着是女子的尖叫,殿内顷刻没了声音。
“嘶…宋贵君这么没用?”
姜宸睿的声音里含着调笑,殿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消停了。身边的人挣脱他的束缚去推门,冷风刮入殿内,吹散一室暖香。
榻上的宋锦意衣衫半解,露出一对清瘦的锁骨。还是清减消瘦的模样,只是掌心握着根簪子,这簪子的另一端,捅在另一个人眼眶内。
李茵捂着眼睛倒在床上,鲜血从眼眶挤出,在粉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带着妖冶的红。
宁晴安从他手中夺回簪子,叫来路高扬将人送回去。他的脸木着,任凭女帝从他手中抽走玉簪。
这位锦绣公子,是头回伤人。滚烫的血滴在手背,像是烧熔的铁汁,烫的人心头发紧。
“回重华宫等我。”
宁晴安的声音如一壶温水灌入心肺,霎那间冻结的血液恢复流动。她拿出帕子擦去他手背被沾污的血迹,平静地脸上神色难辨。
等将人哄走,殿内只有眼眶上还插着玉簪的李茵郡主和一直沉默的姜宸睿,她才终于蹲下身来处理重戏。
伸手将玉簪从她眼眶狠命拔出,女人又是一声哀嚎。平素娇媚柔弱的脸因疼痛青筋暴起,面目可憎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是曾经誉满翼州的美人郡主。
宁晴安握住那根玉簪,在李茵完好的眼眶上比划,她的声音很柔,像是怕吓坏自己的堂姐,说出的词句却让人如坠冰窟。
“孤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你这双眼睛废了一只,不如孤给你凑成一对儿。”
姜宸睿站在宁晴安身后,眼睛里散着柔和的光,这才是他的女帝,狠辣无情,沾满鲜血,而不是那个围在宋锦意身边小心安慰的人。
他们才是同类,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后重回人间的恶鬼,是来世间索命的,而不是对着旁人释放温暖。
他愉悦地看着玉簪逼近李茵的眼眶,在疼痛和惊恐的双重袭击下,女人将他卖了个干净。
“堂妹,是姜上君告诉我,宋贵君貌美双全,他要我来逸春阁的!”
女人手上粘满鲜血,满手粘腻去扶宁晴安的手,整个上半身向后拉扯,拼命远离眼前的噩梦。
她也尝试朝姜宸睿求救,煽动她去强迫宋锦意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女帝,眼中的情意似乎要浸出来。
她后知后觉这是上当了,碰上这两个魔鬼,只有暂且低头的份儿。
“堂妹,堂妹,你不能这样,皇嬷姆最疼我们,你弄瞎我,你弄瞎我皇嬷姆会废了你的!”
话音未落玉簪锋利的尖已转向李茵喉咙,女帝准备放过她的,临到最后她还出言威胁。
宁晴安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她捏着簪子轻轻朝李茵推进半寸,鲜血顺着玉簪缠绕至手指,嫩白之上覆盖鲜红,一片触目惊心的色彩里,像是某种诡异靡烂的图腾。
李茵终于住嘴,软了性子,冰冷的簪子在她喉间半分停止不动,宁晴安将人推在地上,忽然生出几分不耐:“回去告诉你母亲,你的眼睛是孤捅得,若是让孤听到关于宋贵君的半个字,下次,这把玉簪就会贯穿你的喉咙。
女人捂着眼睛倒在地上,似是因为过于疼痛昏了过去。宁晴安知道她是听见了,眼见着女人身体起伏还有一线生机,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逸春阁,外间凉风一激,吹散身上粘连的血气。姜宸睿跟在后面步步紧随,临到御湖边她止住了步伐。
“姜宸睿,你不该动宋锦意。”
她的声音里含着疲惫,宋家是前朝直臣,所谓直臣,是不会同任何家族勾结。姜宸睿一出手,竟叫宋家卷入皇室争斗。
如今她倒真不敢将人送出宫,凭着端和睚眦必报的性子,宋老侯爷和宋小将军不在府中,宋锦意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上一世她没有同姜宸睿翻脸,宋家终其亡国都是满门忠烈,如今将宋锦意拖入后宫,端和的性子,一定会对宋家出手。军队在外征战,最忌讳后院失火,君臣离心。若是宋锦意被害,她真不敢相信宋家还会不会忠于大梁。
“安安,是你逼我的。”身后一阵温暖覆盖,姜宸睿贴过来,上前揽住她,双手合拢将她困在怀里,小声说道:“我们回到从前,不好吗?”
他的唇贴着宁晴安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絮语:“安安,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吗?刚才你去捅李茵的时候,美得像是神女。”
宁晴安冷笑,任他说出个花儿来也不为所动,他动了宋锦意,将她的计划再一次全盘打乱。
挣脱姜宸睿的束缚,她回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凑近,贴着他的耳朵森然说道:“再动宋锦意,孤就杀了你。”
此种威胁没能吓到姜宸睿,反令他更加愉悦,他握住宁晴安的手,两人掌心贴合间他才开口:“不会的,你舍不得我。”
再一次的交锋中,宁晴安落荒而逃。姜宸睿总是能撕开伪装看出事物的内核。在她百般变化下仍旧逃不开的,就是不舍得。
明知道他会谋反,明知道他背着自己养私兵,她心底里还在想着那个替她杀人卖命,共谋天下的少年。
舍不得,三个字兜兜转转,总结了她与姜宸睿的十年过往。七年宫外相互扶持,三年后宫不离不弃,她始终贪恋姜宸睿给予的温暖。
走走停停踱到重华宫,推门进去,宫人们正背着包袱渐次离开,有些抢夺殿内的金杯玉盏,纷纷藏入自己怀中。
宋锦意跪在廊下垂目烹茶,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一身玄衣铺开,整个人像是要与满园秋色混成一团。
宁晴安走近,冷眼看着一群收拾包袱准备四处逃逸的宫人,也不知是谁先瞧见了她,当下跪倒在地,不敢有半分动作了。
“孤还不知道,重华宫的宫人都敢当着贵君的面抢掠财物了。”
她柳眉倒竖,双目似要喷火,霎那间满园安静,无人敢去辩驳。
宋锦意此时出声:“是臣让他们走的。”
宁晴安将视线转向他,房内被褥整齐,一应衣物包成包袱样式,看样子像是要搬出去。
她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这才坐在宋锦意对面,替自己倒上一壶茶:“你只顾放心在此,李茵的事已经解决。”
见宋锦意疑惑,她揉了揉鼻子,说道:“本就是她不对,你正当防卫罢了,这事放到哪里都是你站理儿,莫怕,孤给你撑腰。”
宋锦意的脸上浮出几丝红晕,低头间指尖纠缠,“给你惹麻烦了。”
宁晴安甚觉好笑,他就没看出来这件事是有人背后栽赃,还一本心思傻傻往自己身上揽呢。
锦绣公子的心眼儿,都用在□□定国,经世致用上面,对人心把控和栽赃陷害的手段,还如稚子幼童一般。
是孤对不住你,将你,带进后宫里来。
宁晴安心头想着,看向宋锦意的眼神更加愧疚。好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愣是要陪她在这深宫中玩弄权术,若是放到外面,以镇北候世子的身份,他这个年纪,该是娇妻稚子阖家团圆,事业上也是梁朝一大助力,实在不该在这深宫中浪费生命。
这般想着,她抬头去看宋锦意,细细观察对方神态平和后小心开口:“锦意,你想不想出宫回归原来的生活?”
宋贵君脸上出现片刻的呆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冷了脸色,“圣上觉得臣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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