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逃亡
窗外仍是不熟悉的环境——一片又一片的杉树,像是城区里的深山老林。车已经开到一个比郊区还郊区的地方。
“什么意思?”我拿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什么什么意思?!”发光的下巴。
“这是哪,你要把我带去哪?”
“现在到处封路,导航早就不靠谱了。”
“你想把我带去警察那?”
“没有……我会送你回去。”
我抓住他的衣领——“停车!”
“你别,别激动——!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等下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帮你过河。”
“谁。”涉及更多的人,不可控的因素又增加了。
司机看了看我,车继续开着:“真的,这条路很少人知道的。从这直走下去,会经过一个木头酒吧,里面有个人叫徐杰,老手。”
这些他一开始都没和我说,不排除是现编的。
“不去…”——话音未落,车在急速转弯!不,不是转弯,开始调头了!?
——“停车!!!”
他急踩刹车,拉了一个档位,车停了下来。
“调头去哪!?”我仰着身子问。
“如果你不想去了,我也可以送你回城啊!”我半信半疑:“你……”话没说完,他打开车门,要下车。我立马跟了过去。
他看着我这把刀尖发光的小刀,摊开双手往后退。
我不想杀他,但也绝不能让他报警:
“手机给我。”
“干什么?”
“给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抽过来,把它踩碎,扔得很远很远——趁这空隙,一溜烟的功夫,他跑了,跑得真快。果然,我就知道…他想报警。
回头,发现钥匙还插在车上。
……似乎开车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挂档扭动方向盘踩油门就行了,这跟游乐园的碰碰车有什么区别?嘚瑟没多久——“嘭嚓!”蹭到栏杆……
可能要完好无损地开一路,确实有点难度。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
我打算用下下策:先一路按照导航走,等开到高架桥附近就弃车,之后游过桥对岸,上去之后再像来的时候那样骑车回去。
看刚才司机是这样操作电台的……
有声音了,“会议大厦活动策划方受到严重谴责,各城区同时期新闻召开会议活动决定痛定思痛,加强安保措施……”
圆形按钮是调频用的吧,“警方加强了机场和火车站等地警力,即时发布更高等级的防恐袭通缉令,从即日起,栤凯城各出入口重关把守,守望塔……”
我慢踩刹车,停下听电台——
照这架势,有预感开不到桥那边就会被半路拦下,像查酒驾那样……怎么办。
就这么一直停在路边也于事无补,于是我又踩下油门,打算调头回去找他刚说的那个地方,看看是不是真的存在。
——倒车是挂哪个挡?
……太阳快下山了。
路边还真有一间小木屋,上面写着“诺克萨斯酒馆。”
我脱下外套,留在车上。下车,推门进去,有个人在摆弄桌椅,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满脸胡须。
那人向我走近:“不好意思,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六点半,“朋友介绍我来的。”
靠墙有个公告栏,除了几张乐队海报以外,还有赏金通告,跟张琪遇害时搜出来的有些相像,但上面被悬赏的,都是些名人……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抓么。不过也是,这里这么偏僻。
他看了我一眼:“哪位?”又望了望门外我停的车。
“是谁不重要。反正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说这里有人可以帮我过河?”
“哦,你们没一起?”
“一言难尽,他暂时联系不上了。”
他听后皱了皱眉,喊:“徐杰——来客人了!”
徐杰……难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冤枉他了?
……从酒馆后门出去,是一个矮崖。
徐杰应该只比我大几岁,看上去是那种高中辍学的那种人。跟着徐杰走下很长一段镶在石头里的人造阶梯,能听见大河湍急的流水声。我对他说:“今天水有点急。”他回我说:“现在中下游更急。”
我们上了一艘小船。
这片河道宽敞,感觉能被叫做江,要是没有这些环绕崎岖登天高的山山树树,说这是海我也信。想起必修三里的蜀道难的一段,“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是啊,吾胡为乎来哉呢。
当然,这里没那么“险”了,但却有一番同味意境。小船,刚游出去一段距离,我还在欣赏山间水色——突然,徐杰瞬步上来,从后头把我勒住——
“怎…么,了…!?”
“谁不知道你是杀人犯。还敢开着他的车跑来我店里?快说你把他怎么了?”
“你先,放……”
“——他现在在哪?!”
船摇得厉害,顺着水流往下游方向飘去。
“误会……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中途他就跑了——!”
能感觉到,我力气比他大,他应该僵持不了多久——结果,他一脚蹬着船皮,起了一个凹槽,勒得更紧了——“打他电话关机了,你是不是杀了他!”
“没…有…”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
我掏出手机扔船上——
使劲一拽——
两个人沉入水中。
在水下,他还想制住我。我伸袋里匕首,水的阻力跟记忆中差别很大,我轻松就用匕首割断绳子,在水中战胜了他。
紧接着把他拖上船,反手将他捆住。
“放开我!”他坐在船板上不停的动,怕他滚下去,我又多加了一条,绑在一个木桩上。
“放开我!!”他定在那了。
我浑身湿透,脱下这件大号短袖,裤子袜子也都脱了,把水拧干,摊开。
检查了一下书包,防水,可还行。
“——怎么走,直线划过去?”我边问,边捡起手机,把他的浆拿来。
他不出声。
“我不动你,到岸之后就给你解开。也没骗你,你朋友真的没死,你联系不上是因为…他手机被我不小心搞碎了。”
“不小心搞碎,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卧槽,我以为他要绑架我啊!”
……
日暮残存,烈霞余色;
伴着鸟归巢之声,晚间明月即将到来。
我开着导航,靠着自己划船过岸。
中途我转过头来,问徐杰:“这个方向对不对啊。”
见他一直扭向一边,不应我。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心情应该蛮复杂的。
直到夜幕降临,群山消失,逐渐看不清周围边界。
要没导航我就完全瞎掉了——我现在应该是直线没错吧!?
……终于划到对面,手有点麻了。
我不知道他们通常的落客点是什么地方,把船停到一处水面突出的石岩,又问徐杰:“随便从哪上去都可以吗?你说话。”
他仍不理我,我只好随便停在一个地方了。
这上面是一片林,传来树木与动物相伴,和谐的息夜之音。目视爬上去有些高度,但相信有匕首加持的我,短途的攀岩应该没有难度。上岸之前,穿好衣服裤子。正准备帮他松绑——他手机响了。
我戏谑地说:“防水不错啊。”
“……”电话响个不停,有些尴尬。
“——帮我拿出来,看看谁打的。”他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从他湿漉的短裤里掏出手机,来电提示:“万源。”
“接吗。”
“你走了我再接。松开。”
我心里不畅,你说了算?
——按下免提。
“徐杰,伟哥回来了,人没事,就是手机丢了,车也被刮了好几下。他现在修车去了,你送完那个人赶紧回来。小心点,他有刀,不要跟他计较了。如果他不肯给钱,你也……”
“他……”徐杰正要开口,我挂断了电话。
“你!”徐杰怒视我。
我麻溜地拿出包里拿出全部的钱,放在他面前:
“你给他。哦不是,你们分吧……这是我跟他谈好的价钱,比跟你谈的要高很多。要是有多出来的,就当做赔他手机。”
他沉默。
我觉得赔礼就好了,不太想道歉,“你答应我松开之后别乱动,我就给你解。”
他点点头。
松绑了,我转头正要攀上这面山体。又听见他说:“还没到,”我回过头来,望着他。见他坦然地与我直视,没有半点扭捏:“还有一段。”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船终于靠岸了。
这落客点挑得真好,岸边平整,上坡长缓。
我准备下船,又看了徐杰一眼,意识到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好像道别不太合适……同时,徐杰也看了看我,他应该懂我想说什么吧。上岸之后,我走我的,他划他的,我们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徐杰这人留给我的最后印象是,
他船划得实在比我好太多了!
……在林区出来就是回去的高速公路。
来城的路还是堵死,没人清理。
上蹿下跳,从一堆车里找到一辆钥匙没拔走的摩托车,油量还剩一半。
顺便把湿透的袜子和衣服什么的,挂在车头脱水风干,就当洗过一遍了。
摩托骑了不到半个小时,听见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往县的方向快速飞去——我赶紧熄掉车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三个人里有人报警了?
回想起他们酒馆还贴着悬赏令呢,他们干这行的,应该不会自找麻烦啊。
……
冒着各数风险。这座黑灯瞎火的城镇,可算是回来了。
在无人的收费站一眼望去,城镇上的红色巨云晕染着灰蒙蒙的天,体积越来越厚,跟栤凯城里的天空天壤之别。
现在离公寓还有几条街的距离,我决定小心为妙,不直接骑到家门口。
果然,回家路上,在路口处发现很多人驻守着,还有几辆巡警车,出现在主要街道附近巡查。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直升机呢,直升机去哪了。我边掏出手机,网络不稳定,开不了任何网页,我赶紧先躲起来。
观察四周,直觉告诉我,幸亏城镇的整个监控系统早就被暴乱者破坏,不然我应该早被人发现抓走了吧。可见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容身之处了,得换个地方。之后,便向上次经过的水会方向走去。
绕开常规路线,路过小姨妈门口的汽水贩卖机已经空空如也,没再加货了。
途径之前那条商业街和巨窗商场,还发现里面有警察,估计也是在找我?我加快脚步,避开他们视线。
路过车站附近还遇到了邓毅那伙人——他们在游行白事?
走在前头的是掌管泡面摊的夫妇,手里捧着邓毅的黑白照,还有几个人在后面拉起白色横幅撒纸钱。横幅上写着:“哀悼邓毅之死,寻手持发光匕首,不满20青年,提供线索,必有重赏!”
没想到,现在镇上的黑白两道都在通缉我。现在的我简直比马国千还要臭名昭著……
当然了,对于邓毅的家人,我心里当然是有些愧疚,但坚信自己没错。要是跑过去向他们解释一通,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最终到了水会。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邪教徒是不是换地方了,还是都解散了,桌球室里空荡荡的。我打算挑一间舒服的房间休息。没想到楼层里有动静,还有其他人在。
走进听见他们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像是吵架,属于那种掺着克制的有来有回。我直觉这里不安全,又离开了。
忽然,手机屏幕自己亮了(21:23),原来是突然网络有了一格信号,收到赵乾明半个小时前发来的qq消息:——“你在哪?你家门口怎么有警察?
我回复他,说:——“出事了。”
赵乾明……对了,想起来一件事——
我翻出那张求他帮我筛选的市内名人名单,已经有些折旧:
“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田野、计算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刘丹蕾、年度科技创新人物颜兴志、年度廉政先锋人物梁珺又、城乡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研究员李宏元、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研究员郑伟冠、文化博物馆馆长陈淘……”
——避南路,北街125号?就在附近,去看看吧。途中,趁着一格的网络,搜了一下非实时新闻。这次不再是郑凯丰了,而是一个女警官:
“栤凯城警厅保持高度警惕,将全力跟进此事。进一步加大搜查区域,并调用空中支援,联合各警署部门统合调度,覆盖以下县级市,迅速展开追查……”
这些人都是城里派来的?怪不得来这么快。按照这速度,应该是一查到我的住址,就第一时间赶来了。差点又冤枉了徐杰、万源和伟哥他们仨。
奇怪……不远看过去,北街125号的门前站了一个警察。他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可不像只是巡逻的,更像是听命专门守在那的。
接着,我又去了第二个就近的名人住址,是一栋别墅。别墅门前还是站有一个警察……怎么回事,名单上的人现在都有警力守着?
百思不得其解。这时,隔墙听见里头电视传出声音:“8死1伤,慈善家马国千目前已转移至城民医院进行治疗,受到警方全天候保护。调查初步结果显示,嫌疑人身高176,今年17岁……”
我决定绕去别墅后院。
爬墙,透过大玻璃窗望进去——在那台超大尺寸荧幕的液晶电视上,看到新闻里正播放着我的消息和我在会议大厦时的监控画面:
“我们会不遗余力,追查到底,将罪犯绳之以法。结合监控和见证者口述,警察局拟出了改名嫌疑人的画像,如下。各位市民,如果你认识这个人,或者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信息,请务必与警察联系。凡提供重要线索,我局将奖励30到50万元不等,并严格为其保密。直接抓铺在逃人员的,我局奖励100万元……”
原来我在监控的样子是这样的啊,好丑。更关键的信息是——100万!提供重要线索的也有30到50万!
别墅电视,“同等级通缉的罪犯还有以下名单。请知情人士立即拨打以下热线,近期我们将加强热线接话员的……”
我顿了一下,好像哪个地方信息量突然有点大。
我一边爬上墙头,落地——
——好啊,赵乾明把我给卖了!可真行…他肯定是为了钱!
又看了一眼qq消息,赵乾明刚发来的:
“你在哪?需要帮忙吗?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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