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纵是儿子如此笃定地说,辽王妃仍不太放心。
焉知这傻小子会不会为了得到人姑娘,是不是又靠着坑蒙拐骗才叫房季白答应婚事的呢?
她要臣寻的亲口一诺。
“房季白,你真的想好了吗?同我儿子结成夫妻,敬他爱他,福祸与共,相携到老?”
辽王妃不再掩饰自己儿子的性别。
就算事急从权,丈夫不在身边做参谋,对未来辽王府女主人的考察也太草率了些,但是该确认的事情她一定要事先确认好,这事关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和辽王府的生死存亡。
夏漪涟一脸喜气,视线目不转睛地黏在臣寻脸上,只等着她肯定地回复一句。
他此刻仿佛已置身在教堂里,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牧师问臣寻:“新娘,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健康或者疾病,直到死亡,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臣寻在辽王妃面前双膝跪了下去,她昂着头,郎朗道:“小生三生有幸,得蒙郡主垂爱,唯愿十里红妆迎娶,望王妃成全。小生在此发誓,毕生都会待她矢志不渝!”
夏漪涟听得快乐无边,嘴角上翘,咧到了耳根儿,他得意地眉飞色舞地去看母亲。
真是可人儿呢,会读书的就是不一样,又是举人,说话文绉绉的。这遣词造句,真好听。
“好,好,好。”辽王妃泪盈于睫,频频抹泪,连道三声好。
久悬在她心中的事情,没想到被这顽儿自己给解决了。
做父母的,哪个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女有一个好归宿呢?
她本来打小就喜欢房季白喜欢得不得了,这下子好了,收来做儿媳妇,进了自己家,真是再圆满不过。
“王妃,我还有话说。”臣寻忽然道。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
刚才高兴昏了头,夏漪涟才发现臣寻一直没站起身来,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寻寻,你还要说什么呀?”他心急问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臣寻深吸口气,说:“我有个不情之请,王妃,这门婚事可否,……可否暂时不要对外宣扬,定亲之事也不要大操大办。等到将来迎娶他的时候,我定然将一切礼仪补过。”
辽王妃愣了下,看向儿子。
夏漪涟明显也是愣了一愣。
之前在内间,臣寻于此事只字未提啊。
辽王妃心里有数了,脸色沉下来,“你意思是你俩定亲这件事情秘而不宣?就我们母子同你爷爷几个知道吗?”
“是的,王妃。”臣寻再度深吸了口气,尽量放轻放柔语气说服对方道:“我正在准备春闱会试,如果让朝廷知道了我同辽东郡主结亲,只怕考试资格会被取消,那我之前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就一朝化为流水,功夫全白费了。”
“哼,是吗?只怕担心考试资格取消是假,担心你的小命是真吧!”
臣寻以头叩地,“王妃,平心而论,就算有这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全辽东的人都知道皇上削藩的决心很坚决,辽王府想必如今行事处事都小心谨慎得很,避免被朝廷派来的探子抓到把柄。不过,我这么考虑,却不是为了我和爷爷的性命担忧,而是真正地为我和郡主两人的将来做长远打算啊。”
“哦?”
见辽王妃有意听下去,臣寻直起身,继续道:“等我过了会试殿试,那么成为朝廷命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我会努力向上爬升,做到位高权重。到那时候,我便明着向皇上提出来迎娶郡主,而皇上彼时只会将我视作监军派往辽东来结亲,他会误认为已经成功让辽王府不复存在了,就是郡主所说的‘和平演变’。这么一来,既全了我苦读多年想有一番作为的心愿,又因有了我在朝中周旋,辽王府或可以一直保全,不是很好吗?这个结局,比之我无法再走科举仕途一条,进到辽王府做个被你们圈养的米虫好太多了。”
辽王妃听罢,沉默半晌,然后她紧蹙眉头看向儿子道:“她说的这些话,真真假假,人心隔肚皮,母妃实难判断。我只问你,这个事情,她同你商量过了吗?”
商量什么呀商量。
所以古人为什么喜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看看这女子,读书多了,心太野,根本驾驭不了。
夏漪涟看向臣寻。
臣寻心虚,微低着头,不愿回视他。
夏漪涟嘴唇无声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但臣寻始终没有抬起头来正眼看过他。得不到她的回应,夏漪涟脸上一直勉强挂着的维持面子的笑容再难坚持下去,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微风轻轻一吹,就散落天涯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他神色平静地冲母亲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显而易见,夏漪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无条件地妥协了。
辽王妃骤然暴怒:“那这门亲事不是定了个寂寞?!”
夏漪涟张口想劝阻,“母妃您别动怒……”
“你给我闭嘴!她此时翅膀还没硬,就开始畏头畏尾了,将来她翅膀硬了,你还指望她真的会八抬大轿来迎娶你吗?做梦!”辽王妃恨铁不成钢,怒极,一抬袖子,将矮几上的茶水杯子拂在地上。
哗啦啦,茶叶水渍和碎瓷,溅了一地。
头也突突地疼,她只手撑着矮几,一只手按着额头。
“母妃!”夏漪涟忙走过去,将摇摇欲坠的母亲扶住。
如果说刚才听了臣寻那番待儿子矢志不渝的话,辽王妃有多感动,此刻听到她说定亲一事不公开,这意味着对方有可能随时不认账、会毁约,辽王妃心里便就有多伤心,多痛恨,多难过。
“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吗?你何苦要委屈自己至此?我们辽王府又何须委屈至此?!”
辽王妃仰起头,眼眶发红。
她不愿看儿子,怕他看到自己身为母亲的软弱。
没能为他撑起一片天也就罢了,连个好媳妇都不能为他张罗。
但夏漪涟眼尖,已给他瞧到了她眼里闪现的泪光。
“娘……”夏漪涟鼻子发酸,仍是咬牙为臣寻开脱道:“娘,寻寻的顾虑咱们要理解啊。她说得很在理,咱们辽王府现在在走钢丝呢,一个不小心就摔下万丈深渊成了一坨模糊的血泥。如果,如果……寻寻这么厉害,将来她一定能保全我们夏家的。其实这个时候真没必要把一切说死,来日方长嘛,只要她将来会娶我就行了。”
臣寻在一旁实在看不过眼了,开口道:“也并非一定要走结亲一条路。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我用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担保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你也大可以如此威胁我……”
夏漪涟倏地扭头看向她,目色深沉。
臣寻被他两只黑洞洞的眼盯得莫名脊背发毛,将脸别开了些,未说完的话不敢再说。
辽王妃却动摇了,一把抓住夏漪涟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下,道:“儿子,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娘都给你弄进府来。这个女人却是万万不可以,现在就让她骑在你头上撒野,谁敢保证将来她攀附上朝廷后不会一脚蹬了你?这门亲事太不牢靠,不要也罢。我会传令下去,看着房德不得离开奉天城半步。她要是敢向朝廷乱说半个字,我便第一个拿她爷爷开刀!”
夏漪涟静静地听完母亲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臣寻的脸,哑声道:“你先前说可以答应同我先定亲,然后等你高中状元后来娶我的话,是真心的吗?”
臣寻:“……”
“定亲的事情先对外瞒着,一切从简,将来娶我的时候,就把一切该有的礼仪补起来,也是真心的吗?”
臣寻:“……”
“我当时问你,不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和疾病,你都愿意嫁给我,这话我再当着母妃的面问一遍,你回答,愿意吗?”
臣寻实在受不住他这十足压迫的气场和逼问,只得微微点了个头,“……嗯,我愿意。”
“好!”夏漪涟重展笑容,向辽王妃道:“娘,有一种爱情叫做一见钟情。没办法,我就是相中寻寻了,这辈子非她不嫁。”
辽王妃张口要骂。
夏漪涟一紧母亲的手,道:“娘,一辈子很长,一辈子也很短。你看我前十九年人生过成了什么样儿?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没有乐趣,我感觉我好像已经有一颗七八十岁老人的心了,苍老无比,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我的心死了,像一汪死水。”
臣寻心中微动,无声地看了看他。
“但是自遇到寻寻,我就好比枯木逢春,一下子活过来了!我每天都会想很多,想象我和她未来的日子怎么过,我还想了想你们婆媳相处如果不愉快我又该怎么协调矛盾,呵呵,真的想了很多很长远,远到十几年后我的孩子要怎么教养。我心想我大概会像母妃教养我一样教养他吧,但我这么一想了之后,啊,娘,我忽然觉得你好累,教育孩子真是一件极心累的事情呢。娘,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不,就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多认几个字!”
“……”辽王妃慢慢闭上了嘴巴,眼眶中泪水在打转。
夏漪涟年纪越大,每日喊无聊的时间越长。辽王妃想起早上他还来她房中抱怨,说余生都看完了,每天都是这么过日子,人生没有努力的意义。
这个草包孩子,如果答应了他同房季白这门亲事,是不是就能让他从此以后振作起来,做点正事?你看他这么积极,事情还没成就开始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是不是他会为了他能同房季白长相厮守,从此就会努力,会奋发图强,会励精图治地学着治理辽王府,将来也好顺利接管辽东封地了?
她和丈夫年纪也大了,肯定会比儿子先走。房季白的这个要求,不是正可以刺激儿子要自强自立么?如果他太孬种,将来被人家悔婚也是活该!如果他能因此学着长大,为了保护妻儿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早日独挡一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朝想通关节,辽王妃吩咐红线去拿来家传白玉珏送给臣寻,认下了这个未婚儿媳妇。
夏漪涟亲自给臣寻把白玉珏拴在腰带上。
他摩挲着玉珏,低声威胁道:“玦,通决,决绝的决。你既亲口承诺了一切,便不要负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臣寻:“……”
辽王妃又让红线去把房德再度叫进来——这一回是恭恭敬敬地请到堂屋来。两家人商商量量,定下了迎娶的大致日子和一些婚礼细节,便只等来年春天,春闱放榜,那时候老辽王和小儿子也该班师回辽东了,正好臣寻便就十里红妆将辽东郡主夏漪涟欢欢喜喜地娶回房家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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