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娶妇
筠娘回来，魏仪用深邃幽深的眸子看着她，倚在榻上支肘淡淡问她：“今日出门可还开心？”
一日不见，世子爷倒是没有先前待她那么冷淡了。
可此时她说开心也不对，说不开心更不对。
筠娘含含糊糊地应了，起身要去给他沏茶。
魏仪拉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劳累了一日，你先换身衣裳，咱们再说话。”
浑身灰扑扑是挺不舒服的，筠娘没有同他客气，依言去了浴房盥洗更衣。
再出来时，世子爷已经被小厮请去了外书房。
想好好谈一谈的时机又错过了。
筠娘眼中闪过一抹遗憾，端起茶盏，浅啜两口，盯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嫩叶出神。
竹月觉得世子妃好像有什么心事，累了一日，竟然没有要早些歇下的意思，反而静静坐在这里出神。
竹月用簪子拨了拨灯芯，出声劝道：“过两日就是郡王的大婚，还有得劳累呢，世子爷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您就别等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筠娘抬眸看着竹月，好半晌方才慢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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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魏俊的大婚之日，筠娘一整天都在忙着招待客人，新房那里是什么情形反而没有留意到。
厅上扎堆的贵女，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筠娘。
不时有小小的议论声和惊呼声传来。
“你们看那就是世子妃梁氏！她今天穿着月白底黛蓝长袍，衣袍只在左右臂前襟和衣摆处绣有宝瓶纹牡丹花纹样，清雅又高贵，与我们每常穿的遍地的花纹截然不同。”
“诶呀，世子妃不论是美貌还是衣着搭配都好漂亮！”
其中一个贵女面带神秘的笑道：“上一次若璃公主的千金洗三，你们没看到，她打扮的更漂亮！”其她人听了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催促她快说。
那贵女听了笑道：“上次世子妃穿了一袭浅粉开衩长中衣，外穿玉白淡蓝绣球花斜襟开衩长袍，新颖又别致，远远一望素雅高洁，看的人移不开眼睛。”紧接着传来一众贵女低低的惊艳赞叹之声。
待宾客入席后，袁王妃派人来让筠娘过去一趟。
筠娘想到袁王妃正在青岚殿接待大长公主，想来母妃是让她过去拜见长辈。
筠娘点头，和颜悦色地对来人道：“你先去回话吧，我这就过去！”
来人恭敬应是，随即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宫嬷嬷上前来，趁人不注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禀报给筠娘：“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碧云之前也去请了世子爷。”
筠娘点了点头，有些明白王妃和大长公主分别叫她们过去的意图了。
夜幕降临，青岚殿内灯影幢幢。
大长公主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面相端庄中透着严肃，嘴唇干瘪，下颚松弛，皮肤倒是保养的极好，宫灯照在脸上，白皙透光，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貌。
筠娘进去时大长公主正笑着与王妃说话，见她进来，二人打住了话题，大长公主瞬间敛了笑，向她瞧过来。
“侄儿熄给皇姑母请安！给母妃请安！”
袁王妃眼中带笑地看着筠娘。
大长公主见了，也不好太过苛刻，当即叫她：“免礼！”
筠娘不卑不亢地见过礼，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恭敬给长辈奉茶。
王妃笑着接过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笑着道：“过去陪你皇姑母说说话！”
筠娘点头，笑着奉上茶盏。
大长公主并不接茶，只端坐着沉凝不语，好半晌，方慢慢的道：“俊儿的婚事听说都是你一手承办的，很不错，辛苦你了！”
筠娘屈膝恭敬回道：“都是侄儿熄应该做的！”
大长公主见她态度恭谦，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下瞧了她半晌，像尊弥勒佛一样眯着眼睛淡淡开口道：“早日开枝散叶，为端王府添丁进口，这才是为人妻的本份！”语气慈和中隐含着严厉。
筠娘心道：果然是王妃请来劝诫她们的。她忙垂眸恭声应是，接下来一直恭敬地立在一旁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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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的新房里。
窦雪薇在喜床上坐了许久，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也不见郡王过来，她轻轻的，微微的，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身旁立刻传来黄嬷嬷压低了的声音：“郡王妃再忍一忍，坐福是不能动的！”
也是不能说话的。
窦雪薇轻轻点头应了黄嬷嬷。
黄嬷嬷看着温顺平和的郡王妃，暗暗叹了口气，郡王敬酒多时也不见回转，此时怕是外院的酒宴都快散了，陪到散场也不回新房的新郎官她还是头一次见。
连喜娘都挺不住靠在柱子上快要睡着的时候。
屋门“吱呀”一声，传来轻响。
喜娘瞬间被惊醒，屋中正期盼着的人忙循声望去。
端着食盒的厨娘一怔，看着她们热切的眼神，有些意外，原来她这么受欢迎，想来郡王妃是真的饿坏了。
陈家的不由翘起嘴角，心中窃喜，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窦雪薇听着厨娘谄媚的频频笑语，听着喜娘心不在焉地应和声，耳边传来黄嬷嬷低低的叹息，窦雪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偏房里的绿蕊一直留意着上房的动静，她蹑手蹑脚地走至门边，撩起帘子一角，探头向外望了望。
上房的大红洒金帘子静静垂地，庭院里鸦雀无声，廊上系着的红绸随风飘荡，绿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时一阵漩涡般的寒风迎面袭来，绿蕊哆嗦着搓了搓手臂，赶紧缩回头关严了门扉。
晴夫人见她踮着脚进来，摇头失笑道：“今日是郡王大婚，郡王是不可能过来的，我们还是早些熄灯歇下吧。”
绿蕊搓着手连连点头，服侍晴夫人歇下不提。
魏俊今日被敬酒来者不拒，喝了不少，脚步已经有些不稳，是被李旺搀扶回来的。
他站在庭院正中驻足醉眼朦胧地凝望向偏房的方向。
李旺看着门窗紧闭，一片漆黑的偏房，低声提醒道：“郡王，晴夫人已经睡下了！”
灯都熄了，可不是已经睡下了！爷今日大婚，她倒是也能睡得安稳，无情无义的女人！
魏俊转身抬起脚，李旺机灵地将郡王扶进了新房，掀了帘子，李旺飞快瞄了一眼喜床上端坐的郡王夫人，打了个千儿，迅速退出了新房。
魏俊皱着眉头停住脚站在了门边，撒着眼扫着新房内大红百蝶穿花帷幔，大红洒金垂穗的桌帷、椅搭，到处红通通一片，只觉异常的刺眼。
喜娘见了忙笑着招呼道：“郡王快掀盖头，错过吉时就不美了！”
魏俊薄唇紧抿，踉跄着走过去，夺过喜娘手中的喜秤随手挑起了盖头，随手又扔回给了喜娘，把喜娘弄了一个措手不及险些将喜秤失手落到了地上，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窦雪薇在看到新婚丈夫掀起大红盖头的第一眼，面对她的是紧皱的浓眉和满眼的不耐，窦雪薇心底渗出丝丝寒冷，她努力眨了眨眼，忍回了即将涌出的泪水。
待屋中人散尽，魏俊随意坐到了供案旁的椅子上，带着醉意冷声道：“日后安守本分，善待妾室、将来好生赡养庶出子女，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
窦雪薇握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低声应是。
郡王没有抬头，并没有看到窦雪薇渐渐由红转白的面色，继续冷声冷气道：“不可善妒，日后我会十一、十五来你屋里。”为了让她听清楚，他说得极慢，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更加让人难受。
窦雪薇紧攥帕子的指尖隐隐泛白，垂眸轻“嗯”了一声。
魏俊觉得再没有话同窦氏说，索性道：“早些安置吧！”
窦雪薇缓了缓心神，起身服侍郡王更衣。
魏俊连新娘子的脸都没有看仔细就倒头躺下了。
等窦雪薇洗漱好回来时，仰躺在床上的郡王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郡王真的睡着了！
雪薇有些失望，这是她的新婚夜呐！紧绷的身体不由放松下来。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今后要睡在一张床上，不，不是今后，是每个月的十一、十五只有这两日，还警告她不能去谋害妾侍，把她想成了一个刻薄的人，或是压根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雪薇抿了抿唇一点一点爬到了床的里侧，探身撂下大红洒金床幔，室内的大红喜烛将床帐内映照得红彤彤。
雪薇有些无措的躺回去闭上眼睛，被子让郡王压在了身下，雪薇穿着中衣盖着棉袍，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身边的人一身酒气，又一直微微打鼾，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就这样睡在了一起。
朦朦胧胧中，缩成一团的雪薇被人霸道地揽了过去。
耳边响起深情又痛苦的呢喃：“晴儿……”
窦雪薇猛地睁开眼，眼中迅速恢复清明透亮，听着郡王无意识地嘟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郡王后面含含糊糊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她压抑着心中的慌乱，颤巍巍地承受着新婚丈夫带给她的羞辱。
事后，郡王见是她，身体明显僵了僵，彻底清醒过来，紧抿着薄唇什么也没说，扔给了她一床被子，郡王则抱着衣裳被子去了次间，躺下倒头就睡，连问也不问她一句。
雪薇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泪珠自脸颊划过，她慢慢振作起来，想伸手盖上被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身上还没有收拾，因为紧张，也因为屋中温暖，身上出了一层汗，粘粘腻腻的，雪薇咬着嘴唇，有心想叫丫鬟进来服侍，又想到今日洞房花烛夜，没有安排值夜的丫鬟，她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除了吵到郡王，惹他更加不快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雪薇思忖着，放弃了这个念头，等天亮了再说吧！
次日一早，雪薇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一片冰冷，次间的郡王也早就已经不在了。
大清早卢嬷嬷板着脸进来收元帕，见她睁眼转动着眼珠看过来，不禁对她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刻板。
雪薇一个激灵爬起身，满脸羞红地下了床。眼角余光就看到卢嬷嬷满面笑容地收走了床上的帕子。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昨夜郡王将她当成了晴夫人才顺利采了红丸，否则她在这府里就再难抬起头来了。
文娟等卢嬷嬷走了，忙进来服侍，她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声音都带了一丝颤音：“小姐，您，您还好吧！”
雪薇听着贴身丫鬟关切的话语，再一次湿了眼眶。随后进来的黄嬷嬷低声提醒文娟：“不能再叫小姐，要称郡王妃！”
“是，婢子记住了！”文娟诺诺应是，服侍雪薇梳妆。
不一时，有厨娘殷勤地送上早膳，准备的很丰盛，但雪薇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用了一些，这期间郡王还是不见踪影。
雪薇不知道接下来是怎么样的安排。坐到镜台前由文娟服侍着用心打扮了一番，至于在哪认亲，用不用进宫谢恩之类的，没有郡王提醒她。她就只有自己去找世子妃询问了。
窦雪薇带着黄嬷嬷和文娟走出院子，一眼看到晴夫人主仆有说有笑走在前面，一时心情复杂。
黄嬷嬷带着威严轻咳了一声。
晴夫人驻足，回过头来。见是郡王妃，忙转回身，微微垂眸，屈膝恭顺道：“婢妾苏氏给郡王妃请安！”
苏氏！
晴夫人称自己是苏氏，这府里的苏侧妃也是苏氏！黄嬷嬷听了不禁皱了皱眉。
绿蕊看了眉眼温和的晴夫人一眼，又飞快睃了表情淡淡的郡王妃一眼，蹲身语带恭敬道：“奴婢绿蕊给郡王妃请安！”
黄嬷嬷站着没动，文娟笑着向晴夫人福了福身。
两方都没想到会无意中碰面。
窦氏怎么想她不知道，晴夫人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许尴尬。
窦氏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微妙变化，只是对她的心思并不关心罢了。窦氏平静问她：“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郡王妃的语气很平淡，不像是有什么目的，好像只是单纯的寒暄一句，不太冷场即可，似乎并不需要回答，只对着晴夫人淡淡笑了笑，款款而行与晴夫人擦肩而过，主仆几人越过她们，径直走了。
绿蕊对着郡王妃主仆的背影不禁面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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