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人
次日一早，灯笼街的胡牙婆便带着二十几个丫头进了白石桥街的梁宅。
梁府二门上的婆子直接将人引到了周嬷嬷面前。
那穿红挂绿的胡婆子见了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的周嬷嬷，先就矮下身道了句：“嬷嬷万福！”又谄笑道：听说贵府要用人，老身便把家里几个压箱底的好姑娘都给带来了！”
周嬷嬷笑着点头，“赏钱少不了你的！”
那婆子听了喜不自禁。
周嬷嬷不再与她多言，看向石阶下那些低眉顺眼的姑娘，当中还真有几个清秀可人的，有几个怯生生形容小的，有几个相貌平平见了她畏畏缩缩的，待看到最后一排，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玉软花柔的姑娘轻轻盈盈地站在那里，虽是布裙荆钗也难掩她的美貌，把旁的姑娘立刻比下去。
周嬷嬷心中一喜，对胡婆子道：“你在这等着吧，我去禀报太太。”
胡牙婆连声应是。
守在门边的几个小丫头争着替周嬷嬷打起帘笼。
周嬷嬷进了正房，看着廖夫人头上华贵的嵌宝金簪，笑着禀道：“太太，胡牙婆来了！”
正在梳妆的廖夫人专心挑选着妆奁里的首饰，头也未抬，“人都带来了？”
周嬷嬷忙回道：“都在阶下候着呢！”
廖夫人淡淡道：“把人带去你们大奶奶院子，让她看着裁夺！”
周嬷嬷听了急忙道：“其中有一个极为出挑的白放掉可惜了！”
“哦！”廖夫人有些意外，她的这位妈妈可不常夸人。
廖夫人不由停下动作，示意她继续说。
周嬷嬷忙道：“那姑娘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增难减，小模样周正堪怜，与咱们府上的三爷年纪相仿，巧的是三爷院里正缺使唤丫头，那姑娘定能服侍周到。”
廖夫人一听来了兴致：“把人带进来我瞧瞧！”
周嬷嬷笑着应是。
片刻后引进来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芙蓉粉面，莲步轻摇，盈盈跪在地上低声细语道：“奴绿茵，给太太请安。”
周嬷嬷见那女子朱唇轻启，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笑容更盛。
廖夫人初一见面心下便已十分满意，正待细细打量，只听外面的小丫鬟恭声禀道：“箴大爷来了！”
廖夫人笑道：“快请进来。”
周嬷嬷忙命绿茵避去屏风后，廖夫人却摆摆手，“无妨！你们大爷不是那没分寸的人。”
周嬷嬷只好作罢。
片刻后，只听一阵衣履摩擦声响起，一道俊逸的身影越过绿茵坐到了上首，立刻有丫鬟斟上热茶来。
这期间绿茵一直温顺地跪在那里，不敢多说一个字，惟恐失了礼数。
廖夫人看着坐到自己面前的儿子，温声道：“今日院里不忙？”
梁云箴喝了口茶，笑道：“今日无事，画了卯便回来了。方才去上房请安，祖母让我今日带表弟上街逛逛，等我回来再去院里画个卯也就是了。”他说着看了眼地上的绿茵，“母亲可是在选丫头？”
男子的声音清润悦耳，绿茵听了不由悄悄红了脸。
廖夫人点头，低声道：“你看看这个丫头送去给你三弟怎么样？”
周嬷嬷当即命绿茵：“抬起头来！”
绿茵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倾城的俏脸，梁云箴见了不由一怔。
只见那女子翠弯弯新月的眉儿难描画，樱桃口儿笑脸生花……是位柔到了骨子里的美人。
周嬷嬷在一旁掩嘴笑道：“若仔细打扮一番再换身衣裳就更漂亮了！”
高门大户里从来不缺的便是美人！
梁云箴打量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廖夫人笑着问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梁云箴笑了笑，言简意赅道：“母亲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那绿茵自见了坐上男子的俊颜早已俏脸绯红，听着男子清润的声音心中更是如小鹿乱撞，她想要再细看看他的俊颜，却见那男子已站起身来与那位夫人告辞，“母亲忙吧，儿先告退！”
廖夫人微笑颔首。
绿茵听着那衣履摩擦声……渐行渐远，失望地垂了头。
廖夫人送了儿子回来，吩咐周嬷嬷：“赏那婆子五十两银子就说人被我留下了，其余的都带去你们大奶奶那。”
周嬷嬷领命去了。
那胡婆子收了铮亮的雪花官银，心满意足地跟着周嬷嬷离开了。
二房里，顾夫人正带着长女收拾箱笼，抬头就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手挽着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
顾夫人轻轻抚了抚女儿乌黑靓丽的秀发，握了握侄女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柔声吩咐采苓：“端两碗暖暖的杏仁羹来。”
两个小姑娘给顾夫人请了安向二姐姐问了好，便坐到窗下的小炕上，一面吃杏仁羹一面看顾夫人收拾东西。
只见地上除了箱笼还摆了不少拜匣、锦匣之类大大小小的匣子，几个丫鬟围在那里收拾。
云箬不由好奇地频频张望，这时就见二姐姐笑着递给她们一个长方锦匣，云箬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观看。
只见那锦匣里放着两支黑釉茶盏，她看着看着蓦的睁大了双眼，原来那茶盏里竟然盛开着一朵杏子大小的莲花，一盏里开着白莲，一盏里开着金莲，在四周水滴纹的映衬下光彩夺目，栩栩如生，她不由惊呼了一声，“好精致的茶盏！”
云筠笑道：“若斟上清茶会变得更雅致更漂亮！这是我父亲的好友姜伯伯送的，姜伯伯送给我父亲的是一把宜兴的紫砂壶，送给三哥哥的是一方端溪砚，送给我和二姐姐的就是这建窑的莲花油滴建盏，一盏是金莲，一盏是白莲，二姐姐见这茶盏精致漂亮就让我把她的那个转送给你。”
云箬听了不由愕然：“三姐姐说的那位可是姓姜名诚，字士禛，号文贤居士的名儒？听说他收藏的许多东西都价值连城，很多文人都对他十分推崇！”
云筠笑着点头，“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吧！”
“那我更要好好收着了！”云箬忙向两位姐姐道谢，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选了那支盛开着金莲的茶盏，她捧着那茶盏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这么漂亮的莲花盏二姐姐怎么舍得让给我，若换做是我一定舍不得！”
梁云筝笑着打趣道：“即便我现在不让出来，等着被你瞧见了，迟早要让出来，莫不如痛快一些，还能体现我这个做姐姐的大度。”
云箬听了呵呵直笑。
这时瓒老爷带着梁云箫从书房出来，众人忙上来请安。
瓒老爷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众人去上房问安，跟在后面的一群丫鬟婆子，捧的捧，抬的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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