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来访

　　次日起来，廖蓉省过继母鲁氏，便带着丫鬟茱萸往廖夫人处来。

　　东廊的三间小正房内，戚氏正立在榻前向廖夫人回话：“南下进鲜的船昨日靠了岸，今日便能送进府来。”

　　廖夫人翻了翻这个月的账簿，随口道：“这次都进了些什么？”

　　戚氏看着买办送来的单子，细细道：“十篓虎丘茶，十篓岳山茶……金华酒五十坛，秋露白五十坛……金桔三百斤，圆眼二百斤……”

　　廖夫人摆了摆手：“给各房分些，余下的都入窖。”

　　戚氏忙应了。

　　这时门边帘笼轻响，有丫鬟笑着禀报：“蓉姑娘来了！”

　　戚氏亲自迎出来，携着廖蓉的手，细细打量了一回。

　　这位廖家表妹身量高挑，皮肤白皙莹润，梳着繁复的缠髻儿，戴着八宝点翠金簪，相貌明艳，为人伶俐，身姿窈窕，竟比她有了个姐儿的人身段还丰满。不仅仅是相貌，就连性格也与廖夫人十分相似。

　　戚氏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廖夫人最喜欢这个侄女了。

　　廖蓉见了戚氏忙以嫂呼之，笑着向她行礼问好。

　　二人有说有笑的一同进了小正房。

　　廖夫人见侄女来了，忙欠身一把携了她的手，命她身旁坐了，叠声问她：“吃的可好，住的惯不惯？在姑母这里不要拘谨才是！”

　　廖蓉笑道：“都是极好的，比在家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多谢姑母疼爱！”她端端正正行了福礼，这才轻轻在榻旁坐了。

　　廖夫人笑着点头，又吩咐戚氏：“待会去后楼上找几匹鲜亮些的缎子，给你表妹裁衣裳。”

　　戚氏见了廖夫人的态度，笑容更加亲切：“已经预备下了，等下晌裁缝来了，一并带去蓉妹妹那里。”

　　廖蓉忙屈膝向大嫂子道谢。

　　戚氏笑道：“蓉妹妹不要客气，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和你大哥哥！”

　　廖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一桩事来叮嘱戚氏：“西宁侯府是分了家的，小侯爷虽是袭了爵位，却是自己挣的功劳，与老侯爷不相干。若依老西宁侯，这爵位是万万到不了长子手里的。虽知道有这样的缘故，我们也不能怠慢，告诉管事一声，预备年节礼的时候不只小侯爷那里，老侯爷府上也要预备一份才是。”

　　戚氏笑容微敛轻声应下。

　　一旁的廖蓉听了暗自惊讶，大表姐许的人家关系也太复杂了。

　　再坐一刻，廖蓉便起身告辞：“姑母与大嫂子忙吧，我去那边见见几位妹妹，那日来得匆忙还没有认真见过。”

　　廖夫人听了笑道：“你有心了，这才是，日后你们姊妹们也好一处念书认字做针线。”廖夫人说着，让人抓了几百钱赏茱萸：“好生服侍你家小姐。”

　　穿着细布半臂的茱萸大大方方谢了赏又忙恭声应是。

　　给姑母请了安，廖蓉便带着贴身丫鬟茱萸直奔二房的芷兰院。

　　听说梁府二房的三小姐十分漂亮，她倒要见一见，难道还有她漂亮不成。

　　廖蓉站在芷兰院的回廊里顺着半开的扇窗望去，只见屋中熏香袅袅，紫露凝香，月洞窗前，笔墨纸砚散落一桌，瑶窗外，一株腊梅开得正艳，有晶莹的白雪覆盖在梅花枝头。

　　那梁三小姐披散着如瀑的墨发，低伏在案前作画，画上已画了半枝红粉双色梅花，或含苞，或盛放，就像窗外的倒影，足以以假乱真。她起身缓缓推开另外半边扇窗，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碰了碰花枝，霎时残雪落了一地，只余一枝红梅静静绽放。美人展颜一笑，露出比花还美的笑颜。

　　吹弹可破的小脸，沉静时好看，微笑时更美，动静皆宜，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哪怕是美人的轻轻蹙眉都能让人心疼好久。

　　这梁氏筠娘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三岁吧！

　　廖蓉抿紧了嘴唇。

　　有丫鬟揭起绣线软帘，向屋中报了一声。

　　“蓉姐姐。”云筠见了来人盈盈施礼，邀她进屋坐下，关了扇窗吩咐小丫鬟：“沏盏蜜饯金橙子泡茶来。”声音轻柔婉转，悦耳动听。

　　廖蓉嘴唇抿得更紧了。

　　她应邀坐到窗下的玫瑰椅上，细细打量起三小姐的起居坐卧处。

　　只见碧纱橱内一张小小填漆床，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是半旧的，还不如她一个外客的闺房雅致。

　　廖蓉脸色这才好些，她起身道：“初次登门，也没什么好东西送妹妹，自己绣的帕子，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云筠浅笑道：“蓉姐姐客气了。”

　　一旁的茱萸端着填漆小托盘过来，托盘上呈着两方锦帕，一方软黄帕子上绣着一丛秀丽的海棠花，一方水粉帕子上绣着艳丽的牡丹花，绣工精巧，配色妍丽，十分引人注目。亦如她的人一样，秀丽多姿落落大方。

　　云筠吩咐雀儿接了，真诚向她道谢：“帕子很精致，谢谢蓉姐姐，我很喜欢。”

　　廖蓉矜持的笑了笑，笑容中隐隐带着几分自得。

　　品竹弹丝，女工针指，她十分拿得出手，从未输于人前。

　　有清秀的丫鬟端了贵妃红和玉露团两样精巧的甜食进来，那丫鬟将白玉盘装的贵妃红端给了自家小姐，将青玉盘装的玉露团端到了她的面前，丫鬟俯身笑道：“新做的花糕，请亲家小姐尝尝！”

　　廖蓉并没有伸手，而是朝梁三小姐望去，只见那筠娘小口小口秀气地吃了块贵妃红，然后用绢子轻轻点了点唇，绢子上清清浅浅的玉兰花花瓣，别样的雅致，倒把她的锦帕显得艳俗了。

　　廖蓉顿时敛了笑。

　　这时府里的董老姨奶奶派了秋葵来送鞋袜，包袱里露出一只大红绣花鞋，还有几双针脚细密的白绫袜。

　　一个庶出老爷的女儿，再漂亮也低人一等！

　　廖蓉说出的话也变得随意许多：“妹妹的帕子倒是别致，可否借我回去临摹一番。”

　　云筠满脸为难，轻声道：“贴身之物不便予人，我还是画了花样子异日给蓉姐姐送去吧！”

　　这小姑娘还挺谨慎的。

　　廖蓉无所谓，起身笑着告辞。

　　雀儿轻轻吁了口气，暗道这位蓉小姐变脸比翻书还快，还是自家小姐好服侍。

　　廖蓉出了芷兰院带着茱萸往三房去寻梁五小姐，看着梁府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

　　猛然从假山石后走过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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