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玖
哪吒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没有父亲责骂，没有母亲涕泣；没有恶鬼追身，没有血海深渊。
在窗外透入的阳光下缓缓清醒，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甚至比起初学仙术时顿悟的豁然开朗还要强上百倍不止。
身边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莲香，似乎驱散了他的所有疲惫与痛苦。
“莲子儿……”
他喃喃出声，带着刚刚睡醒的一丝沙哑和全身心的信任。
“唔……你醒了。”
芙华因为担心他并没有睡实，只是断断续续打了几个盹，此时一听他出声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双灵眸中却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睡意。
身心俱疲的她也没有了打扮哪吒的心思，只是随手施了个清洁术将哪吒的通身都简单清理一下，又将他披散着的一头乌发简单地束起，这无心之举却给容貌过于精致的他添了几分英朗，单看外貌不再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哪怕是穿着最破旧的粗布麻衣，哪吒都能穿出独一派的逍遥贵气。
瞧着他面色红润了不少，芙华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要知道，他刚刚入睡那会儿，灵元逆流，筋脉混乱，隐隐是入魔的前兆，无意识间小脸疼得煞白。
芙华硬是灌了不知多少口净水强撑着为他调理气脉，直至见他再无大碍才敢小憩片刻。
但如此短的时间怎能够她休养？
“莲子儿，你怎生的如此憔悴？可是又要睡了？”哪吒看着芙华眼底青黑，睡眼朦胧的模样，心下一紧。
他可不能让莲子儿也同他困在这处！
可现下，却还没有出去的办法。
“无妨无妨，”芙华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意以示安慰，随即简言问道，“你可知那乾坤弓和震天箭在何处？”
“甚么乾坤弓震天箭我不晓得，爹爹从未跟我提过。”哪吒摇头答道。
芙华轻叹了口气，她到也是料到了李靖根本不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叫哪吒知道，既然如此，也只能再想办法。
谁道，只听哪吒继续说道：“但我在那边的架子上瞧见了一把顶漂亮的弓，不知是否是莲子儿你说的那劳什子轩辕弓？”
“真的？”芙华心中一喜。
“那还有假？来，我带你去！”哪吒见自己终于能帮上忙，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欢喜，终于有了他往常那般鲜活的影子，拉着芙华的手在一众兵器间穿行。
半顷，只见一片空地上放着一把万年梧桐古枝虬曲盘蜷形成的弓架，弓架上放着一把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制成的神弓，旁边架着三支箭杆镀金，乌铁做头，鹰羽做羽的长箭。
“应该就是它了！”
“你在这稍等我一下。”芙华安抚地用额头轻轻顶了顶他的额头，便走上前去挽起了袖子，想要试量一番。
“莲子儿，你这是要……”哪吒不知，连个箭靶都没有，这是要做什么。
“带你回家。”
芙华素手搭在弓臂上，回眸展颜一笑，如流云不经意间泄出的月华，哪吒只觉心都漏跳了一拍。
娘说，天上的仙女美得惊心动魄，他终是知晓了其中滋味。
但俗话说，帅不过三秒。
这话放在芙华身上格外地灵验。
只见她潇洒自如地拿起……
拿起……
……拿不起弓！！！
好气！！！！！
她终于知道李靖为何要把乾坤弓放在如此明显的地界，又不怕人偷了去——就凭她整三万年修为，虽说有些虚弱，都根本移动不了一分！
看着往往温然的芙华难得被羞得气得无意识地鼓起脸颊，嘟起嘴，双颊微红的俏皮模样，哪吒没忍住内心的混世魔王，放声大笑起来。
芙华看着他如往常一般的开怀大笑，终究是被他的笑声所感染，只是娇嗔了一句混小子，便同他一起大笑起来。
一时间，原本冷凝静肃的兵库里充斥着开怀的笑声。
芙华笑了半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倒是还记着仇，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走到哪吒身旁，纤纤玉指指向仍就"我自岿然不动"的轩辕弓。
“你也去试试！”难得语气不是绕了弯的温和，而是透着一股赌气意味的命令和将忍不忍的笑意。
“试试就试试！”哪吒本就是不怕输的性子，看着那比他还大的弓更是被激起了斗性。
快步上前，取弓，搭箭，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只见一道金光带着震天之意呼啸着破窗而出，速度却丝毫不减，直直冲向那层透明的屏障。
箭刃与屏障相接之处，耀眼至极，似是凭空出现了第二轮白日，不知的人们还以为是后羿遗落了一只金乌现世。
八方镇阵宝物剧烈地颤抖，似乎也在恐惧那神器强大而纯粹的力量。
李靖父子三人异于此景，忙出门查看，却只听一声巨大的爆鸣声过，嗡鸣之间，气浪翻涌，风沙骤起，几乎要掀了半个总兵府。
待他们再缓过神向兵库望去，却只远远见一娉婷少女驾祥云从废墟中离去，一小少年脚踏火轮跟随，瞬息间便隐在云间，不见了身影。
片刻的沉默后，只听李靖沉声开口。
“从今往后，我李靖便只有两个孩子，”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只听他沉浑的声音悠悠然传向远方。
“幺子李哪吒，因慈母西去，悲痛不已，自发独身绝食守灵三天三夜，随母而去。”
金吒木吒听罢怔愣在当场，明白过味来后急忙喊道。
“父亲，不可！！”
李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焦急的二子，目光沉沉。
“我李靖身为大商钱塘关总兵，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们二人若再多言，今日死的，便不止那孽子——”
“而是我李靖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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