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拾叁
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巧峰排列，怪石参差。悬崖下瑶草琪花，曲径旁紫芝香蕙。浮屠塔显，优钵花香、正是地胜疑天别，云闲觉昼长。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大法堂。（选摘自西游记）
只见祥云缭绕，妙香远闻，梵音渺渺之中，隐隐有一汤池，因着灵气浓郁，池中之水竟为乳白之色，如一块白玉般嵌在悬崖间，平静无波。
忽的，池中心涌起一串晶莹水泡，惊起了一众栖息仙鸟，紧接着便从池中露出一仙姿玉色的妙龄少女。
少女身着仿若万般颜色皆着其上的飘渺云裳，一头青丝被挽成极复杂的飞仙髻，娇嫩肌肤不比池水黯淡，五官无一处不空灵，只是那一双含水碧眸内净是怠懒之意，却又是另一番娇媚。
这正是刚刚从灵池内睡醒的芙华。
她嫌弃地瞧着自己身上毫无瑕疵精美绝伦的华服，只觉繁琐至极。
不用说，这定是她母亲——莲母的杰作。
母命难违。
左右不过是繁琐沉重，忍着便罢了。
“醒了？这回倒是醒得早。”莲母见自家闺女懒沓沓地向自己走来，皱了皱眉，未放下手中正事，只是出声打了个招呼。
芙华倦了个懒腰，应了一声，颇有些好奇地瞧着在母亲怀中温养，缓缓悬浮的莹白光球。她一瞧便知是个还欠些火候的神魂，瞧这纯净度，若是真正完整，不知要是多伟大的圣人。
“母亲在作何？”
“正事。”莲母避而不答，反而训道，“谅你先前无意，这回回来，就不要再往外瞎跑了。”
芙华自知在外游历未告知母亲理亏，却也不想就这么待在西天，过着数万年如一日的生活。
就像被圈在琉璃笼中的金丝雀，若是没出去过还好，出去过了就不会再满足于笼内的安逸。
莲母见她未应声，面容微冷，抬眸瞧了她一眼。
“别耍小性子。”
又点了点她的额头，引出一小截嫩绿色的荷枝，惹得她慌忙捂住自己的额头。
“你这才出去百年有余便已经抽芽了，定是遇上了什么机缘，自己心大还不知晓，恐怕是开花成准圣的劫数已近。”
“那又怎样？”回了家，芙华倒是没了在外的淡然，十足一个被疼宠惯了的娇气样，“难道要在家一直躲着？这辈子别提成圣了，准圣都摸不着边！”
“最近不太平，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都在各自谋划，三界怕是马上要变天了。”
“哦。”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那变天了又与我何干？”
莲母瞥她一眼，没理她，对于女儿的教育她一向不太关心，长成的那八位又都是省心的，就这一位不按套路出牌，倒也养不死，母女之间感情不浓不淡。
两人陷入奇妙的尴尬，芙华小性子也冒出了头，不愿示弱却也思念母亲，索性往母亲身上一倚，不做声地瞧着她手上的动作。
半晌，莲母先开了口。
“若是你师傅同意，我便不管你了。”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呢！”芙华毫无征兆地扑上去，险些把莲母撞了个趔趄，掸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招来朵祥云就飞走了。
莲母余光看着自己三万岁的小闺女却还像个孩子样，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话说，在云端，那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菩提树下，紧闭双眸多年的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
“慧灵。”这是芙华拜在他座下的法号。
“哎！师傅！”浓云中现出芙华的身影，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师傅，一别多年，你想慧灵了没？”她三万余年的岁月中，有一万八千年在灵池歇觉，剩下的一万多年里除了有几百年在各位天地共主处闲逛，其余都是与这位准提道人一同度过的。
她与他的感情比她与莲母都要亲近三分。
“想你作何？”准提道人抚了抚自己的白须，冷眼看她，“唤师傅倒是唤得甜，在我座下日日偷懒，出了西天也不知给我带礼，收你这徒儿作何用？哼！”
百年未见，自然是想念的，可准提不说。芙华偶尔的说话拐弯多是从他这潜移默化习得的。
“您这可就冤枉慧灵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师傅您的！”芙华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锦袋，献宝似的递过去，“就是些人间的小玩意，估计也入不了您的眼。”
准提道人接过去往袋里瞥了一眼。
哈，还真是些“小玩意”。
直接装了座山回来还真就算小？
“徒儿见此处灵气缭绕，又罕为人知，索性为师傅取了来，以便今后师傅若在西天处腻了，可去那歇歇脚。”
他脸色缓和了些，将锦袋放在一旁。
“我还以为你玩得忘乎所以，忘了自己还有个师傅，就认了太乙做师傅，然后不打算回来看我这老头子了。”言语间竟还有些难以忽视的酸意。
“这哪能啊？”芙华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我若认他做师傅，他也不怕折寿？”
“谁知道他怕不怕……”他冷哼一声，不知见过多少春秋的圣人此时也像个平常人家溺爱孩子的长辈。
芙华一面为他涔茶，一面思忖着，灵光一现想起来，自己去陈塘关接小混蛋时，为了方便，用的身份是小混蛋的师姐。
这不相当于变相承认太乙是她师傅？
这权宜之计师傅不可能没看出来，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训她两句不想他罢了。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
芙华想这些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同母亲幼稚地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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