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46.冬末的鲜花
“抱歉，稍微耽搁了一下……”个头娇小的年轻姑娘灵巧地穿梭过门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准备排队的朋友们面前，她的脸色有些红扑扑的，柔亮的灰金色长发垂到腰际，脖子上裹着厚厚的金红色围巾。
“喔——这是这周的第几个了？”凯瑟琳上下打量了伙伴一番，露出促狭的笑容。
蕾奈尴尬地偏开视线：“……第三个。”
“看你的反应，这次铩羽而归的是哪位？”唐克斯嘿嘿嘿地凑了过来，一脸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谁都无所谓啦，既然我已经拒绝了……”
“为又一位碰壁的勇士默哀——”
朋友们都在打趣她，蕾奈连忙左顾右盼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弗洛里安呢？我刚才看到了刘易斯，弗洛里安没和他在一起。”
“他啊……看样子是遇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凯瑟琳朝某个角落撇了撇嘴，蕾奈注意到她似乎在竭力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某种不满的气氛明显地散发了出来。
也难怪她如此。弗洛里安正被两个过分热情的低年级女生围住，那两个女孩似乎完全没在意对方拒人千里的冰冷脸色，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哇哦，想不到我们的书呆子还挺受欢迎啊？”唐克斯小小地吹了声口哨。
没想到总是板着面孔、醉心学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弗洛里安也会被女孩子缠上——不，比起这些，他和凯瑟琳那种无可替代的、经年累月而成的紧密而默契的关系才是更多人望而却步的关键。事实上他们当中最受欢迎的那个不是蕾奈也不是弗洛里安，而是漂亮又活泼的凯瑟琳……但多半追求者们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打了退堂鼓。说到底，她和弗洛里安之间有他人跻身其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总是有少数人不愿知难而退，比如那两个缠上弗洛里安的低年级女生，又比如说周一凯瑟琳收到的某封“热情洋溢”的情书——
“啧……走了走了。”凯瑟琳臭着脸拉着朋友们随着队伍向前，没有理会唐克斯“我们不等等他吗”的发问。费尔奇正带着恶狠狠的表情一个个翻来覆去地检查学生们的表格，好像表格里能藏着大粪蛋似的。蕾奈忍不住又踮起脚回头望了一眼——弗洛里安正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神情里——竟然罕见的有一丝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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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似乎秉承了不高兴的时候就要买更多东西的信念，再加上前几个霍格莫德周末蕾奈被马洛德先生拉去上课没能好好逛街，这一次女孩们彻底逛了个尽兴，多亏她们有预见性地提前给自己的包施展了空间扩展咒，不然袍子口袋可不够装。蕾奈还特意给她的小猫头鹰——她现在叫它“荷鲁斯”了——买了一罐它最喜欢的小肉干。
等她们满载而归坐进了三把扫帚满足地享受黄油啤酒时，凯瑟琳的心情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安德鲁今天约到了伊莱恩，他们下周——情人节——要一起来霍格莫德。”她慢悠悠地说，不怀好意地瞄着两位好友，“我说，你们就不打算跟谁……？”
唐克斯被她的黄油啤酒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蕾奈连忙替她拍拍背，“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拜托，我们都六年级了，这太正常不过了。”凯瑟琳神定气闲地端起杯子，“我也在考虑跟谁出去玩。”
“……不是弗洛里安？”
“……不可能吧，难不成他没有约你？”
黑发的姑娘微微拉下了脸，有点恼火地把杯子放下，不轻不重地磕在橡木桌子上：“我也有权考虑一下其他人选啊！”
“哦……那总不能是那位送情书的……”
“咦，凯西，难道你在吃醋不成？”
唐克斯心直口快地替蕾奈说出了憋回去的话，显然，她一语道破了真相。
“谁会因为那家伙吃醋！”凯瑟琳的反应分明就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何况她们不过是冲着霍恩海姆家去的，那家伙虽然书呆了些，又不是真傻——”
蕾奈和唐克斯都报之以“梅林在上我们真是受够你们俩了”的脱力表情。
这么说，刚刚逛街的时候凯瑟琳特别挑选了很多饰品……
“……弗洛里安也是自由的，他愿意和谁出去玩我才不会干涉。我又没打算……绑定他一辈子……不对不是这么说……依赖？开什么玩笑……啊真是够了！明明是我在问你们！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要一起出去玩的人选吗！？”陷入混乱的凯瑟利自暴自弃地趴回了桌上。
自己这两位朋友直到现在仍然双双恋爱经验为零呢。
“没。”唐克斯耸耸肩，抓了抓自己泡泡糖似的粉红色头发，“何况啊，不会有男生来约我的，理由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她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拉出一副苦瓜脸来：“对不起，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只能把你当哥们——”
她的语气惟妙惟肖，凯瑟琳和蕾奈都忍俊不禁。
“真是可惜了，明明你要是愿意的话变成全校第一大美女都不在话下。”凯瑟琳啧了一声遗憾地伸手捏她的脸，唐克斯哼了一声，“我才不呢，收获一堆只看脸的幼稚鬼，多没劲儿啊。”
“你这样说大部分的男生都是幼稚鬼啊。”蕾奈小小地窃笑起来，“这么说……朵拉你喜欢成熟的类型？”
“咳。”唐克斯噎了一下，她心虚地摸摸鼻子，眼神飘了开来，“呃嗯，大概……大概算是吧？”
“喔——”两位朋友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在来得及用易容天赋掩盖之前，唐克斯的耳朵尖儿已经红了，为了补救她故作豪迈地猛灌了一口黄油啤酒，结果又被呛得咳嗽连连。好在留给她的尴尬时间不长，凯瑟琳调转了炮口。
“你呢蕾奈？明明你是我们当中被男生告白次数最多的！”
“啊？”蕾奈茫然地回望，“但我不是都回绝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嘛，”凯瑟琳眯着眼，“整所学校真的一个合你胃口的都没有？”
蕾奈缩了缩脖子，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的人们都在热烈地聊着自己的话题，没人在意这个角落的情感八卦——只有一个烫着精致过头的金色大卷发，架着一副夸张的珠宝眼镜的女巫似乎感兴趣地顺着她的视线瞧了过来。蕾奈慌慌张张低下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这才郑重地摇了摇头：“没有。”
“不会吧？你们俩都是？”凯瑟琳大失所望，“那喜欢的类型呢？总不能也没有？”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确实不知道啊……所以说凯西你今天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我们的情感问题……”明明她自己的问题才亟待解决。蕾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一直没怎么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因为过去压根顾不上什么少女心思，现在冷不防让她得出“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这个问题的结论也太……勉为其难了。
会吸引自己的类型？
内向的？外向的？幽默的？认真的？
不，仔细想想……倒不如说……
是明亮的，热烈的，像光一样，像火焰一样——
但是——为什么呢——？
三把扫帚的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簌簌震落了房檐上的积雪，也打断了蕾奈的思绪。
弗洛里安·霍恩海姆出现在门口，他的鼻子冻得有点红，亚麻色的头发上夹着雪花，眼镜因为室内温暖的空气而蒙上了白雾。弗洛里安索性摘了眼镜，扫视着屋里——他的视野当然是模糊的，但他依然准确无误地一眼辨认出了自己的目标。
他大步走向凯瑟琳的桌子，抿着嘴唇，表情严肃。有几个人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包括之前那个打扮浮夸的女士——而凯瑟琳好像事不关己般盯着自己杯子里残留的液体，但她握着杯子的姿势略显僵硬。
“凯西，你……能出来一下吗？”他朝蕾奈和唐克斯颔首致意，然后向凯瑟琳轻声开口。仿佛是刚刚下了什么很大决心一样，弗洛里安的嗓音有些发紧。
“不能在这儿直接说？”凯瑟琳没有抬头。这可真有趣，这两人的相处里弗洛里安才是性格别扭的那一个，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蕾奈和唐克斯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有话必须单独对你说。”弗洛里安坚持着，目光毫不动摇地盯着她，“你愿意和我出来一下吗？……格雷斯曼小姐？”
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凯瑟琳成了第二个耳朵红了的人，她腾地站了起来，险些带翻自己的杯子。
“知道啦！出去就出去！……不许那么叫我。”
弗洛里安刚松了口气，抬眼就看到蕾奈和唐克斯两道灼热的目光，刚刚还镇定坚决的样子立刻变成了手足无措，他尴尬地朝她们点点头，一路同手同脚地出去了，凯瑟琳在他身后拼命绷着脸，好不让自己破功笑出来。
……
足足十分钟后，凯瑟琳旋风一样刮回了三把扫帚，不止耳朵，这次她的整个脸颊都红得像火烧过，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卷曲的黑发上多了一个发夹，把碎发别向一边。发夹是金属的，做工精致，玫瑰金色的底盘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花朵——
湛蓝得近乎发紫的矢车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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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真的没有空？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女人的声音妩媚而甜美，却并没显露出真正遗憾的意味来。
“抱歉啦，卡蜜拉，我也没想到会在情人节有加班，改天再请你吃饭补偿你好不好？”亚麻色头发的男人略带歉意地微笑起来，朝女人眨眨眼。
被称为卡蜜拉的女人支着手臂单手托腮，蜂蜜色的长发披在肩头上，她的容貌艳丽，有一双神情慵懒而诱惑的琥珀色眼睛和丰润迷人的红唇。
“就一顿饭可不够，亲爱的希尔。”
“当然，当然。只要你不生我的气——”男人带着轻飘飘的愉快表情，替卡蜜拉切了一块小蛋糕。红茶的热气袅袅升起又消散，卡蜜拉叉起蛋糕，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没有你在的话，阿德里安大概又要来了——”
端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希尔贝·霍恩海姆轻轻翘起了嘴角：“不是挺好的吗？他对你动了真心。”
“真心？”卡蜜拉笑了，抬手拨弄着插在桌上花瓶里的一束山茶花，鲜红欲滴的花瓣和她的指甲如出一辙。“你知道的，希尔，你也好我也罢，我们所需要的只是短时间的彼此满足罢了。”
“——至于真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注视着他，“我们受不起，给不出，也不需要。”
“可别这么说，你这样的美人，谁的真心受不起？”希尔贝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至于给不给、需不需要，当然是你自己来做主。如果你想要做出改变，我会全力支持；你若是不愿意，我帮你打发了他也可以——”
“放心吧，我自己能处理，这种事上我可是经验丰富……”卡蜜拉风情万种地朝他笑笑，从桌边起身，拈了一朵红茶花塞进希尔贝上衣的胸前口袋里，因为这个动作他们的距离暧昧地拉近，女人的红唇挨近了他的脸侧，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希尔贝也没有动，于是她轻笑了一声，站直了身体，织绣精美的银红色长袍拂过椅边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那么，祝你工作顺利，亲爱的。”
希尔，你的真心又在哪里呢？情人节，并不是真的有加班吧？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这句话她不会问出来，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反正，也不过是注定不会长久的关系罢了。
……
送走了卡蜜拉，希尔贝从容不迫地挥动魔杖清理餐桌，将杯碟全丢进厨房。正当这时，猫头鹰敲击窗户的笃笃声响起，是弗洛里安的猫头鹰维德。
“嗯？……居然还知道告诉我一声？我这个监护人到底没有白当……哈哈哈，这小子还是有一手嘛，不愧是我的侄子——”看完信他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可以可以，第二个把炼金术当首饰活儿用的，老爹知道了得活活气死……”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独自一人的屋内陷入了静寂的沉默。
他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把手伸进领子里摸索，轻轻扯出一条银链子来。细微的叮咚声响起，链子上挂着的一对银戒摇晃着漾起闪光。
一贯举止轻浮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们，嘴角弯起一个半是温柔半是苦涩的弧度。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唉不好不好，这种感慨就好像是我提前变成了老头子，你以前就嫌我说话老气横秋……”
“——那边的白痴，别管那些东西了！给我快跑！”
“——喂，你连自保都做不到，没有命了还拿什么来做研究？”
“——希尔贝？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话说回来我还以为德姆斯特朗的人应该更能打一点儿呢！”
“——谁要跟那个瑞士呆瓜一起过情人节！又闷又愣不解风情！”
不仅标示着数字，还雕满了复杂星象符号与炼金图案的壁钟在墙上沙沙地走着指针，曛然的日影里，一片殷红的山茶花瓣静悄悄地飘落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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