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迎棠两只后脚挣扎着往外蹦,  使出吃奶的劲才挣脱出来,吓得花容失色。

  她好像不记得铃铛还有魅惑的功能。

  它突然舔她干什么。

  老虎的本能?

  难不成那并不是舔,是想品尝弱小猎物的血?

  迎棠灵力见底,  也不敢再和他肉搏,  只能抄起地上的石头往它脑门上扔:“你有病啊,想趁机吞了本姑娘?下辈子也不可能!”

  朝冽被砸蒙了。

  他也不知怎么了。

  只是觉得方才那一幕似曾相识,  便情不自禁。

  他眯起眼睛翻过身来,舔了舔自己的伤口,  不屑理她,全当没发生。

  那头的石头却细雨般扔过来,体积越扔越大,它挥掌不耐烦地一一拍开。

  小耳朵却一点点跟着她转。

  迎棠最后抛出一块巨石,依旧砸不死它。

  她累了。

  迎棠艰难地冷静下来,  忽而冷漠地看着他。

  现在发火,  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为防他兽性大发想吃她,  她找了一个小角落,掏出一把灵石来疯狂吸灵力。

  经过刚才那一遭,  天地之间的灵力已经空了,她勉强盘坐了一会儿,  用废一座山的灵石,  才勉强补充可怜元婴期灵府的十之五六。

  可见逃离此界已迫在眉睫。

  朝冽盯着那小小灵石山中的身影出神,  心头竟平静了许多。

  他不记得认识过一只小兔妖,  翻遍记忆,  也找不到相似的身影。

  迎棠深吸气平复情绪,拿出顺来的生死簿,  往他头上丢:“找一个叫夏裴回的。”

  簿子打开来砸中他的虎脸,  啪叽滑掉下来。

  朝冽瞥一眼,  不屑地扭过头,趴在地上。

  她能命令他的身体,却不能命令他的灵魂。                        

                            

  每多一秒的逗留,二人便离死亡更进一步。

  迎棠咬咬牙,只能拿出那盏灯,在他面前摇了摇:“如果早点结束出去,就把灯给你。我向来说到做到。”

  朝冽扬了扬耳朵。

  他慢吞吞抬起头,舔舔爪背上的血,用爪子把生死簿勾到面前。

  对天尊来说,小小的只活了28年的人间皇帝不过是百万蝼蚁中不起眼的一只。

  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见过一个叫夏裴回的人。

  迎棠见他神情如此淡漠,恨得爪子磨地,滋啦滋啦响。

  她一边警惕地不断吸灵石,一边翻生死簿。

  她埋头翻了许久,把整个沧州的人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夏裴回的名字。

  莫非他还有别的名字?

  她也不知夏裴回的皇弟叫什么,否则也能顺藤摸瓜找到。

  迎棠突然有点后悔没去好好了解允平的身世。

  忽然,那头呼噜了一声。

  迎棠:“你找到了?”

  她忽视朝冽杀人般的眼神拱过去,抢过生死簿。

  上书夏裴回,享年二十八岁。

  再无其他。

  什么意思?

  迎棠左右翻翻,没发现其他的记载。

  也就是说,他没有投胎。

  他可能还在冥界等她!

  四周毫无生气,灵力被界一点点汲取,迎棠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狂跳。

  她得坐下来冷静一会儿。

  冥界因为灵力源源不断的流失即将坍塌,那根簪子的法力罩也在逐渐缩小,维持不了多久。

  所有的鬼魂都被吸到那个界里了。

  她得毁了界,才能找到允平。

  都怪青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知道她男人也在冥界吗。                        

                            

  迎棠瞪向朝冽,拿脚踹他的背:“喂,别睡了,这一切都是你女人搞的鬼,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还能睡觉,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迎棠恨得牙痒痒:“叫你呢,该死的臭猫!”

  她稍微用力,朝冽翻个身再不动弹。

  他该不会死了吧?

  迎棠赶紧用魔力探入他的筋脉与灵府。

  他是仙,仙力被吸走后,和门口的黑白无常一样只能盘坐省着仙力等死。但万年前迎棠的魔力入侵了他的灵府,早就把他的仙力搅得乱七八糟,如今还能行动,全因体内那点魔力。

  可他又没有走火入魔,不会把灵力转化魔力,这才渐渐疲乏。

  不得不承认,如今仅凭迎棠一个小兔子,成不了大事。

  如果允平在界里魂飞魄散,那就死一个躺三个。

  迎棠不想和他躺板板,赶紧给他输入魔力:“醒醒,你还天尊呢,丢不丢人。”

  朝冽被她骂得浑身毛都竖起来,勉力站起来朝她咆哮。

  “嗷呜!”

  迎棠一爪子拍向他的毛脸:“别吵吵!”

  冷静细想,小人精曾说他是来找洗去魔气的方法的,况且当下他也着了青渺的道,看样子,他和这件事没关系。

  她看看天上一片不可名状的颜色,心想这界非一朝一夕能布下。

  要把整个冥界的生气全部吸进去,地上必得有驱动阵,还是一个特别大的阵,界中界也有可能。

  可惜她向来莽,对阵法可谓一窍不通。

  “如果你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我们现在要找阵法……”

  朝冽哪里听她的,冷着脸就走了。

  迎棠忙摇铃铛:“本姑娘还没允许你走呢!”                        

                            

  他挣扎着走过来,朝她咬牙切齿的低吼。

  他亮出前爪,顶着一张奶圆奶圆的脸,很冷酷地在地上画出一张阵法图来。

  另配一行字:以灵物为阵心的聚灵阵都不知?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迎棠无视他:“你知道如何破阵?”

  他又写:千万阵法,无一能困住本尊。

  完了又骄傲地仰起头。

  也不知是谁刚刚躺板板的?

  迎棠也学他嘲讽地笑:“我们现在不是要离开这里,而是破坏整个阵法,救出冥界的生灵,还有,不许在本姑娘面前自称本尊。”

  朝冽鼻子里呼噜一声,显然气得不轻。

  他又写:多管闲事。

  迎棠掏出那盏灯:“你管不管。”

  朝冽蓦地龇牙,整个背都弓了起来。

  迎棠没觉得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的,但她现在面对的是一只猫科动物啊!

  呵,猫咪,拿捏了。

  她轻哼哼,为了允平,她只能举起灯:“真拿你没办法,本姑娘就先屈尊降贵给你点甜头,陪你玩一会吧。”

  朝冽:???

  迎棠往灯里投入了珍贵的法力,让灯的光线凝成一个光点。

  朝冽心头一震,小身板和小耳朵全立起来,圆脑袋跟着光点转。

  随着修为的增长,大多数修者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但奈何朝冽如今灵府空荡,不仅有铃铛束缚着他的身体,还有魔气侵蚀着他的心。

  它没来由地心头一喜,朝那光点扑过去。

  再小心翼翼地开掌。

  没了?

  迎棠得意地嘲讽它,站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控制光点的方向。

  那雪团子追着光点,一会儿跳到这儿,一会儿跳到那儿,一会又躺下来肚皮朝上,四肢在空中乱抓,想方设法抓住那个光点。                        

                            

  “哈哈哈哈。”迎棠戏弄他,难得心头畅快,心想等她恢复修为,一定要把这只臭猫抓回去关在铃铛里天天摇。

  过了一会子。

  朝冽没累,迎棠先累了。

  她手酸。

  收起灯,她清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玩够了吧,走吧,去找阵眼。”

  刚回过神的朝冽:“……”

  他忽然狠戾地叫唤一声,兀自往前跑。

  迎棠赶紧摇铃铛:“你跑什么!”

  她扯住他的尾巴,一溜烟坐到他背上:“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还不快走。”

  朝冽呼噜了几声,勉强带她跑。

  冥界有两个魔域那么大。

  一只小白虎驮着一只小白兔穿梭在冥界的幽暗街道,仿若四野垂黑的夜幕中,游走的一盏小灯。

  迎棠竖起耳朵,冥界空旷,一点声音便如闹鬼叫魂似的,悠荡地很远。

  她拽着虎脖子上的红绳,也不知朝冽是怎么勘察阵眼位置的,走走停停,有模有样。

  灵府就像漏风的房子,渐渐被抽空。迎棠坐着坐着就趴下来,趴着趴着就渐渐昏过去。

  不行,不能晕。

  她勉强多磕几瓶药和灵石,顺手还往小老虎嘴里塞一把。

  小老虎的皮毛软乎乎的,暖洋洋的。

  过了一会儿,迎棠再也撑不住,脸朝下,长耳朵一盖,倒了。

  小老虎感觉到背上的小兔一段时间没有动作,停下来,杀戮之心顿起。

  她羞辱他命令他还使唤他,简直是找死。

  他怕她醒了用铃铛,小心翼翼把兔子放到草丛里。

  小兔子窝成了一团,耳朵盖着眼睛,毛茸茸的一点点小,糯米团子一样。

  若他不是幼年体,一定一爪就能把她捏碎。                        

                            

  他轻嗤,爪子勾住她颈上的红绳,想把琉璃铃铛先拿走。

  只轻轻一碰,那琉璃铃铛便发出熹微的声响。

  他忽然想到禁林里,她替他放血救他,又想到方才虽然她嘴上骂骂咧咧,依然选择给他渡魔气救他。

  爪子贴着温热的,小小起伏的白团,他蓦地犹豫了。

  对这只小兔子,他总是多一分耐心。

  莫非,他的心境已被那魔女的魔气反噬了?

  思及此,他的眼神又暴戾起来,扬爪要杀。

  谁知只这一瞬间的犹豫,迎棠又醒了。

  她机敏地抬起一只耳朵,当即朝他龇牙:“干嘛!”

  朝冽收敛杀气,若无其事地收爪,指指旁边,示意她:阵眼到了。

  迎棠不信,低头检查自己的铃铛、储物戒。

  看那盏灯还在不在。

  都在。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勉强站起来,掏出一瓶辟谷丹丢到他脚下:“别想吃我!”

  朝冽:……

  阵眼通常都用不起眼的物件伪装,越大的阵法越是如此。

  迎棠发现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树林,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假山上开了一朵漂亮的依兰花。

  鲜活的依兰花,在冥界,几乎不存在。

  迎棠看到依兰花,就想到允平身边那个不识相的宫女,又想到青渺仙子。

  怎么这个世界所有的讨厌鬼都喜欢依兰花?

  阵眼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依兰花的根深埋冥界地底,显然已经遍布了整个冥界。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但为什么要搞冥界呢。

  她聪明的小脑袋很快想透:也许就是为了孤立冥界,不让冥界乱插手上面的事。此阵只会把大多数生灵困在界中,并不会危害他们的生命,但如黑白无常那样有修为的冥官就会被排除在外,坐等灵力枯竭而亡。                        

                            

  这背后是一场大阴谋。

  不过,与她无关。

  “你女人搞这些,你都不知道?”

  朝冽一脸“你在说什么天书?”的表情看她。

  迎棠啧啧几声:“呵,你俩也不过如此。”

  想要破坏阵眼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底下一定还有另一个界,用来供养这棵外表看似羸弱,其实底下已经四通八达的依兰花。

  说不定已经在界里修成精了。

  迎棠怒吞一把灵石,取出一串耳环,掰下其中一颗珠子往花下的泥土里埋。

  朝冽仔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法器,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退开百米远。

  迎棠埋好了,小短腿哼哧哼哧跑出去,催动法力。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界口大张。

  一条树根倏忽从界内破土而出,圈缠住迎棠的小脚。

  迎棠大呼一声,眼看就要被拽入界中:“臭猫!”

  朝冽没有救她的意思。

  她一把揪住他小老虎银色的胡须。

  “嗷呜!”

  “要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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