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时之花 黎明前一闪而过的黑夜

距离那个黑暗的下午，盛涂日复一日关在屋里自习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几天，她在手机上看到了班里元旦联欢朋友们的笑颜，看到了老师记录下备战期末拉起的横幅，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位子，空落落的堆起一座卷子山，看到了墙上旧光荣榜上稳居第一的盛涂二字

        可现在一切都将不属于她，前往新学校的日子，就在明天今天她就要将收拾好的东西，和父亲一起搬去在新学校附近租住的房子里

        盛涂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废纸，揉了揉扔进垃圾桶，踏出屋门，父亲依旧坐在电脑前，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出声

        她只是想要问一问，妈妈有没有来信息

        妈妈答应盛涂，会陪她去新学校的

        算了，那又如何呢

        盛涂又在椅子上闭上眼，睡着了她烦躁不安，无人宣泄，那就睡一觉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盛涂拖着大包小包的书，站在小区门口，等着父亲的车

        她嘴里还无意识的叨咕着英语单词，大脑里却全是新班级的事情，她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对新事物的好奇还无法掩饰，却衍出一分未知的恐惧

        她知道新区初中的光鲜亮丽，盛涂并不担心学业，她担心看似温暖的阳光下，会不会是冰冷机械的生活盛涂也希望有忙里偷闲的机会，那一分窃喜，即使幼稚天真，却让她格外向往

        车喇叭打断了盛涂的遐想，盛涂踉跄着走过去，一声不响的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她和父亲没有交流，也不敢有交流，一次次爆发的争吵让双方身心俱疲，更何况盛涂依旧是个女孩，她的眼睛里总有数不清的向往与好奇，可一次又一次被冠以爱的名义抑制，只剩疑惑与失落

        汽车发动了，行道树往后飞速的退，一条大路通向新区，车内安静的落针成声，盛涂突然开始害怕，这种陌生和激动，让她无所适从，心绪不宁手中反复抚摸着衣角，可不安愈发强烈，盛涂的父亲从后视镜瞪了一眼不安分的盛涂，盛涂马上安静了，强忍不适

        新房子就在眼前了，乳黄色的墙面，淡灰色的居民楼，盛涂睁大眼睛看着车速越来越慢，直至停车场，两人分别拿着行李和书包，影子一大一小，来到了租住的新房子，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盛涂推开房门，面对阳台外的灿烂晚霞，还是没能忍住孩子的好奇，快步走到窗前

        晚霞似天泼洒的油画，氤氲着晚风的醉意，荡开一片灿烂云霞，澄明着掩不住的落日余晖，盛大的尽数映在盛涂眼里，像明色丝绸狂舞在天边，盛涂心中兴奋，难掩对美景的向往，不知作何是好，竟落下泪来

        这样的晚霞，我，能再看几眼呢

        “发什么神经！”盛涂父亲看着落在地下的书包，又看到满眼泪光的盛涂，怒从心来

        盛涂一个颤栗，转过身，开始呜咽着收拾东西，盛涂父亲更加不解女儿为何哭泣，盛涂拎着书包，走回新房间

        可不曾想，绊了一跤，盛涂还没起身，却被狂怒的父亲一脚用力一脚踹在了地上

        盛涂还没风干泪光的眼里是诧异，不解，委屈，她甚至来不及去问一个为什么

        她开始反胃，胃里翻江倒海，呜咽声时续时断，手脚冰冷

        盛涂的父亲又是伴着怒骂的一脚

        盛涂的肚子剧痛

        盛涂眼里只有绝望

        甚至没有一滴泪

        甚至无声

        那时，盛涂还只是个孩子，却如此的安静

        黑色的泪落在翻涌的心海里，直到海啸淹没整个世界，她一次又一次溺亡在这个世界，坠入黑暗

        又是一脚

        盛涂闭上眼睛

        这次是后颈

        窗外霞光满天，似乎要燃烧殆尽自己的全部被黑夜一点一点腐蚀，直至熄灭在路的尽头

        盛涂的头猛的撞到床架上，好像是被推搡的，又好像是盛涂

        自愿堕落，顺势狠狠的撞在床头，没有保留

        盛涂的父亲眼里满是震惊，愧疚的想法溢出脑海，开口却是更加猛烈的责骂

        盛涂的父亲一把捞住衣领，将盛涂从床边薅起来，盛涂却猛的一推父亲的手，没站稳，胳膊被抓住，盛涂吃痛，不受控制的惊叫出声，内心的恐惧不可控制的爆发

        为什么会吃痛

        无数个被绝望淹没的瞬间，无人知晓，唯有青青紫紫的掐痕，夹杂着暗红色细长的疤，牵动着每一个细胞，此时猛烈的迸发出来

        盛涂父亲眼神一暗，以盛涂阻挡不了的力量要捋起袖子，盛涂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父亲面前，往反方向的墙面上没有准头的撞，很奏效，盛涂的父亲马上放弃去看胳膊，把盛涂拉回来盛涂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抱着头，不能听见他人的任何字句反复惊叫着，痛彻骨髓的抽噎着，盛涂的父亲愣住了，往日听话的女儿，何时在父亲面前做过这样的行为？来不及思考，盛涂的身体猛然摔到地上，她已经站不稳了，她的眼神迷茫着，只有手指剧烈的抖动着，呼吸急促着，盛涂的父亲害怕了，他摁着盛涂的双手，不敢动分毫，盛涂身体暴戾的力量不断的向上冲击，盛涂的父亲大脑混乱着，以全部的力量压制着盛涂的行为

        慢慢的，盛涂的眼神变得清晰，只有凌乱的头发和肿胀的眼睛，她没有力气了，她无声的痛哭着，盛涂的父亲已经全然懵住，他颤抖着想掀起盛涂的袖子，可又害怕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演，默默的退了出去

        夜色浓了，盛涂醒了

        门里，盛涂无声的，对着课表，收拾明天的书包如常

        门外，盛涂父亲抱着头，他的心被狠狠的震颤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头发又白了几根

        是他的眼眶，一个中年人，坐在客厅到深夜，眼眶罕见的红了

        小涂，我的女儿，你到底怎么了

        小涂，你怎么会

        可隐忍沉默的性格，让无数的关心和疑问困在他的心中，他也在独自承受，他也不善表达

        次日清晨，一夜无眠的父亲，和半梦半醒的盛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

        可盛涂的父亲，心里却翻天覆地，种下了一颗种子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错过墙角，那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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