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端倪
封翊那夜顺利从崇天门出城一直向北，马不停蹄地赶路，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这包袱里准备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几乎都十分有用，段恒给他准备的文牒几乎在各个州郡都是畅通无阻，银两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然而封翊在牢狱中所受的伤到底不是小事，这换药便成了难事，虽然通缉令没那么严，但他如今的确是出逃的重犯，仍然不能太过张扬。
庆安城里的人之所以分不开身来对付一个不知所踪的封小侯爷，自然是发生了什么更加棘手的事情。
封翊也是出了城在路上才得知，如今重新审理南平王一案的呼声在庆安城里越来越高，甚至朝廷上不少人已经开始循着风向倒了。
莫宸能杀一个写血书的，他能杀得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么？
更何况，虽然这件事的背后的主导者尚且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但总归是白岭月跟段恒接手了煽风点火这件事。
莫宸难道要杀了白岭月么？
他不会的，不仅仅是为了那心中的柔情执念，更是因为这也是他把权力重新拉回手里的最好机会。
莫宸该担忧的是，这案子该怎么翻才既能根除外戚掌权的局面，又能保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客栈里，封翊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想起当时在平州拿到的信。
虽然只是一封张怀启替李通办完事向王德那老东西随意提了两嘴的事情，但却涉及到了南平王当年在西陲兵败真相的冰山一角。
也许正是需要这一点的蛛丝马迹，也能把整条线索迁移到李太傅身上。
如今大势所趋，这案子必然是要在翻起来的，但毕竟久远，从何处开始查起来便是个问题。
当今圣上虽不满外戚权力过大，但又怎么好直接对李通下手。
“两面三刀。”想到莫宸，封翊冷哼一声，包扎好伤口重新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那信还在庆安城的侯府里，他出的那件事混杂了莫宸不少的私心和针对，但所幸没有牵连侯府太多人。
罗天该还是好好在府里待着，大抵早跟白岭月通过气儿了。
封翊换完药便立即背起包袱，也不打算在这客栈里多休息两天，便要立刻上路继续往北疆赶了。
只要回到北疆都城里那些个小动作没能整死他，那他就要让莫宸再忌惮三分。
如今消息不好传递，侯府里的那封信只好等着白岭月自己去发现了。
也还好，那封信被他当时随手夹在了《国风》里。
封翊带上斗笠，跨上马便像一阵风似的飞奔。
他要再快点回去北疆，当初哈克烈被劫的事情已经说明有人十分熟悉边境的战事，这才让那场围剿出现了最大的纰漏。
然而现下庆安搜不到越狱的封小侯爷，他已经离开的消息也会随之迅速传开，那劫走哈克烈的“有心人”必然也会有人趁朝廷正乱，拉定北侯这一从来中立的势力下水。
有人在暗处，搅动着这滩水他们如今都是水里四处乱窜的鱼。
“滚！都滚！”
承乾殿内，奏折摔了一地，包括平时莫宸最喜爱的那些画卷，正在殿内侍奉的宫人立刻全部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就算是没听说过南平王这案子的人，也不会愚笨到看不出皇帝最近脾气越发大了。
平常这个时候，都有贵春公公侍奉在侧，前去劝上两句，但最近这贵春似乎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手脚，经常不在圣上跟前。
这边殿外刚有人窃窃私语完，那边儿只见贵春提着什么东西匆匆忙忙才赶来。
“一个个嘀咕什么呢？”贵春指着殿前的一众宫人训斥，“脑袋都不想要了？！”
殿外的人跪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贵春。”
殿内传来声音，莫宸的嗓子显得有些嘶哑，自白岭月逃出宫的那天，他已经有段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陛下”贵春有些欲言又止，“奴才是把话给郡主带到了，但郡主她也没直接给奴才一个准话。”
莫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撑着额头道：“罢了，罢了，她如若想要朕的命，那多的是机会。”
贵春跪在地上把头垂得极低：“陛下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李太傅那边已经”
“李通？”莫宸视线这才落到贵春身上，“哼，他倒是该有动静了。”
“陛下，可还需要奴才去提醒郡主？”贵春抬起头。
“不必，郡主那边还有段指挥使在，够了。”莫宸坐起身，“朕倒要看看，这案子她会怎么翻？”
事到如今，莫宸自然知道任由白岭月这么放肆地查下去，当年自己参与其中的事情必然也是纸包不住火。
但是若是就这么压下去，要到什么时候这大兴的天下才能不被外戚染指。
所以他也在赌，赌白岭月最终对于真相的态度。
而白岭月这边儿在今天收到贵春的消息后，便一直保持缄默。
段恒皱着眉听完白岭月方才收到的消息，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陛下竟是这样的意思”
“段叔，莫宸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白岭月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白岭月被软禁在揽瑛阁的时候，跟莫宸提过不止一次不相信她的父亲会叛国的事，也表现出极大的翻案意愿，当时莫宸也表示若自己以后真有能力必然鼎力相助。
然而，没过几年莫宸的确坐上了皇位，白岭月惊诧之余，那时候两人也大吵了一架，往后不管她再怎么暗示，莫宸再也没提过翻案的事。
段恒沉思了一会儿，道：“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当年先帝立储并非属意三皇子。”
“这个我自是明白，但”白岭月压低声音，“太后及李氏一族扶持莫宸，难道莫宸不该保全他们么？怎么让贵春传来李太傅那边儿的消息。”
“岭月啊，这江山从始至终都是莫家的。”段恒道，“旁人若想分一半，这握上权力前容易，坐上那位置之后呢？莫宸啊已非池中之物。”
话说到这儿，白岭月自然也明白过来，纵然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莫宸也都不是真心想帮她。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让她不得不多想。
太后及李氏一门在朝中的势力当年扶持莫宸上位，必然也在暗中对其他几位皇子下了不少致命的绊子。
“段叔，你说父王会不会也是牵扯到当年五位皇子的夺位之争，挡了谁的路所以才”白岭月话语一顿，没再继续这个猜想，但心中已然难以平静
段恒抬眼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白岭月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他们如今把这案子查到这里，已然发现跟李氏脱不了干系，如若当年是为了扶持莫宸上位而扫清障碍，那么
莫宸对当年的事情是否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
未经细想，段恒视线便瞥向了白岭月。
这丫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这么说，那她心里该是何种滋味啊。
白岭月垂着眼睫，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就这么一言不发，但周身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冰冷。
然而眼下他们没有绝对的证据指向李氏一族，对于莫宸也不过是稍加猜测。
“岭月，此事不可妄断。”段恒怕这丫头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便沉声提醒道。
白岭月回过神，缓缓地点头：“岭月明白。”
说完便出了门，一路朝着侯府去了。
封翊现在该是已经远离庆安了，此事也得去跟罗天说上一声，免得罗天到时候来找她要他们家小侯爷时她拿不出人来。
说来这段时间，罗天也是谨遵白岭月的命令，甚少出门，大门也关得紧紧的，他就差把“闭门谢客”四个大字挂在门上了。
自从帮着白岭月把小侯爷从大理寺弄出来之后，罗天也是日日地胆战心惊，小侯爷自然是不能弄回侯府的，不过有郡主照看他倒是也放得下心。
于是闲了这么些时日，今日实在无事便学着小侯爷练字，却忽然想起那日郡主从小侯爷书房出来时念的那句诗词。
“关什么，在河什么来着”罗天这脑子实在不适合念诗品词，他那天已经在心里默了好几遍，却还是忘了。
不如还是去小侯爷的书房找找看，那日郡主便是在书房翻看来着。
罗天倒是准确地找到那本《国风》，只因上次白岭月翻过之后胡乱塞到木架上，他也只扫了一眼便知道白岭月当时翻的是哪本。
这书的厚度不对！
罗天疑惑地翻开来，里面夹着一封信，封口是打开的，他犹豫了下还是把里头的信纸拿了出来。
虽然他从小字写得不行，也不懂那些个诗词，但还好是识字的。
罗天一字不差地从头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不是小侯爷的字迹。
他迅速翻到最后一页信纸一看署名。
——张怀启
张怀启是李太傅的人，李太傅南平王
罗天从来只跟着小侯爷和郡主一起办事，从来不曾接触到这都城里面的权力斗争，此时这样一封信仿佛当头一棒，敲得他有些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厮赶了进来。
“罗总管，郡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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