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电视台以纪录片的形式对边防军人的生活进行拍摄,这一行为得到各方大力支持。
他们需要先开车到阿里军分区边防三连,一路上海拔不断上升,公路也不像别处一样,这里的路经常破破烂烂,黄土裸露,柏油在这趟行程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周醒觉得心脏有点憋闷,连吸了两口氧气。
“还行吗?”李段问她。
周醒摇头:“没问题。”
李段:“我们从连队出来,还要坐车到哨所山下,然后再从山下爬到山顶,难受了就休息会。”
张大宝把保温杯递给周醒,她喝了几口水闭上眼休息。
半小时后,越野逐渐抵达边防三连门口,透过窗户向外看,连长带着几名官兵列队在等。
下车后,他们和多吉父亲语言不通,张大宝连比划带鞠躬表达了感谢,多吉父亲笑着帮他们把背包都卸下来就挥挥手告别了。
他们迎着官兵们的目光走向连队大门。
“敬礼!”
连长喊完,一列官兵立刻打出整齐的军礼。
“一路上辛苦了,”连长带着他们往里走,“感觉怎么样?”
“还行,海拔确实太高。”李段说。
进大门左手边有一处塑料大棚,连长说那是平时官兵种蔬菜用的。
建筑全是一楼小平房,左右两侧有边房,院子差不多有一个小篮球场大小,连长把他们带到左边房的一间小会议室里。
“本次拍摄,连队以及所有官兵将全力支持配合,拍摄过程中,还请各位一切小心。”连长说。
“您放心,我们绝不逞强,往后一段时间都是跟边防军人待在一起,那得十分有安全感。”李段说。
连长笑着点点头,指了一名军人:“余下山路难走,这是连队战士吴勇,由他开车带领各位到哨所山下,那就辛苦各位了。”
离开连队,距离哨所山脚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这十几公里都是盘山支字路,从这里到哨所,海拔就要上升将近一千米。”吴勇说。
“山上的雪太厚了,像从来没化过一样。”张大宝感叹。
吴勇笑着说:“西藏就是这样,哨所环境更艰苦,每年十月到四月是封山期,经常下雪。”
周醒把墨镜从衣领上拿下来戴上,睁开眼睛向外看,现在的道路已经全变成了黄土路,路上暴土扬起,空气都是浑浊的。
车开在上面,左摇右晃,颠簸的状态更是时时的,偶尔有几十秒车辆平静前行都能缓下一口气来。
窗外灰尘飞起,透过暴土的灰雾,后面全是一座一座雪山。
周醒问:“从山下到山顶哨所需要走多久?”
“平时战士们背着物资走大概三个小时吧。”吴勇说。
杨旭惊呆了:“三个小时?”
“背多重的物资?”周醒问。
“最少二十公斤,差不多都是这个重量。”
周醒皱了皱眉。
“我靠!”张大宝摇了摇头,“此情此景,唱一首咱们军人有力量送给在座的各位。”
李段一巴掌拍到张大宝脑袋上:“注意言辞,当着军人面儿说脏话,待会我给你扔雪堆里。”
吴勇笑着说:“没事,理解理解,情不自禁。”
“不累吗?”周醒看着窗外喃喃的,像自说自话。
这一路从多吉家到这里,他们每个人的状态逐渐从玩乐变成肃穆,坐在车里身体上所感受到的就几乎能让人崩溃,听完吴勇的话后,更不知道那些军人其中的艰辛该怎么形容。
如果向前走是去旅游的,可能早有人撂挑子不干了,但前方是边防。
周醒眯着眼,只觉得内心说不出的震撼,那种震撼悄然无声,只有体会过才配细说其中的万分之一。
吴勇听见了她的话,笑得释然:“累,边防就是对军人的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不过现在也早习惯了,苦中作乐。”
“太帅了!太血性了!”张大宝捶了两把大腿。
“我现在心里热血沸腾了都。”杨旭说。
“沸腾吧,”李段出来打预防针,“战士都得走三个小时,一会看你俩能亢奋几个小时。”
拐过最后一个盘山路的弯道,眼前是高耸入云的雪山,不到一米宽的台阶从山脚下一直往上延伸,台阶外围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在道路和悬崖之间有一道金属栏杆。
山下已经站了六名战士,还没下车,周醒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代游。
跟休假时状态很不一样,他现在穿着迷彩军装,戴军用防护帽和护目镜,脚上踩着黑军靴,整个人看起来英挺刚硬。
下车后,代游看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也是向他们打了十分标准的军礼,然后和战士们一起帮他们拿设备。
录制设备大包小包很多个,分量不轻,六名战士每人都帮他们背了一个大包。
他们拿出需要用的设备,剩下的包自己背在身上。
录制从山下就开始了,上山的过程无人机不好航拍,所以张大宝现在和周醒一样,拿了摄像机准备录。
“我扛摄像,你拿相机录就行,那个轻,上山这段正片里不占多少时间,咱们两个拍素材肯定够用。”张大宝说。
周醒点头。
李段过来要拿周醒的相机:“上山不容易,这段就我给你录了。”
“不用,我来不是凑热闹的,”周醒拍了拍他肩膀,“实在不行了我肯定说。”
代游和吴勇互相敬礼离别,吴勇开车回连队,他们上山。
周醒的其他设备都被张大宝拿去他自己的背包里了,她现在只有一个装换洗衣服的背包,还有一个相机挂在脖子上,不重。
“谢谢各位战士,包太沉了,咱们走一段就换着背一会儿。”李段说。
代游看着他:“不用,走吧,没多重。”
张大宝震惊地戳了周醒一下,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这玩意竟然不重吗?
周醒笑了一下没说话。
之前车上她有点高反,一直在吸氧,李段靠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没事,”周醒摇头,“走你的。”
台阶很狭窄,他们排着队往上走,道路前后方各有三名战士开路和殿后,中间是他们摄制组。
代游走在最后面,周醒和他之间隔了两个人。
“注意脚下,踩实了在走,脚底下可能是雪也可能是冰,容易摔跤。”
最前方一名战士叫王前,转头提醒他们。
“这真是深一脚浅一脚。”李段说。
张大宝举着摄像步步紧跟李段:“这就是雪中盲盒,踩到雪,好运,踩到冰,摔个屁滚尿流。”
大家听了他这话都笑出声,杨旭拽着张大宝衣服:“行,看来你现在还没什么特殊高原反应,脑袋还会转圈呢。”
战士们也都二十岁左右的年龄,这会被他们俩逗得一直在笑。
李段回头看了一眼:“还有点用,给战士们增添业余乐趣。”
“我俩用处大着呢。”张大宝说,“这不,你步履蹒跚的背影都被我录下来了。”
李段回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杨旭在一边幸灾乐祸。
周醒的相机主要拍周边艰险的环境,也会时不时回身拍一下身后人上山的影像。
代游大部分低着头,偶尔抬头的时候,他就会透过相机看过来,看一眼就挪走。
他不太上相,在相机里摒除一切外在杂物,当取景框放大到只容纳他一个人的时候,画面是静默安静的。
但直接用眼睛去看他,又是另一个感觉,他比相机里的人更有生命力。
往前走了三十几分钟他们团队就开始叫惨,每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症状的高原反应。
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代游从后边示意最前面的王前:“原地休息几分钟。”
那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人,他说完战士们就组织大家坐下。
周醒拿过保温杯喝了两口水,她暂停机器蹲在地上,胸腔里难受得很,眼睛也疼。
她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捂着眼睛把脸闷在腿上不抬头。
李段过来拍拍她后背帮她顺气:“怎么样,还行吗?”
周醒点点头。
战士们发现他们这边有情况都过来询问,摄制组也围了一圈。
“严重吗?有没有什么其他感觉?”王前问。
“我没事。”周醒依然没抬头。
“估计休息一下就好。”张大宝说,“没事。”
代游走过来:“散开,别堵着她。”
摄制组听了赶紧让出通风口,代游蹲到她面前:“哪难受?”
语气比休假时候好点,没那么不近人情。
她声音闷闷的:“眼睛和胸口。”
“抬头。”
周醒摇了摇脑袋:“我睁不开眼睛。”
“那就闭着眼抬。”
周醒挪开手闭着眼睛慢慢把头抬起来,她感觉头顶的墨镜被代游给摘了,然后又被套上一个别的什么,过了两秒,眼睛周围一片清凉,有东西被罩上。
“睁眼。”代游说。
她睁开眼睛,代游还蹲在她面前,他护目镜摘了,此时正戴在她的脸上。
“氧气拿出来。”代游看着她。
可能之前被雪刺得狠了,她眼睫毛有点湿。
李段马上把氧气送过来,代游接过递给她:“吸。”
周醒觉得自己被代游蛊惑了,他说什么她都照做,比牵线木偶还听话,吸完之后,代游摘了她的背包挂在自己身前起身对大家说:“再休息一分钟继续走。”
上山的道路十分艰难,他们走一段就要休息几分钟。
走到最后还大概剩半小时路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他们从中午走到傍晚。
到了上面坡度很陡,张大宝基本手脚并用往上爬,李段和杨旭比他好点,不过也都差不多,战士们开始走一步就拉着他们上一步,一名战士拉一个,手牵着手给他们打气。
她和张大宝已经换成轮流拍摄,两个人都拍实在身体上不允许。
周醒虽然不至于爬着上,整个人也呈现出半死不活的状态。
代游牵着她,他带着战术手套,五个手指漏出来碰到她手背稍微有点凉。
周醒的胳膊在俩人之间绷成一道直线,她基本被拽着走,一点主动性都没有。
“为什么,”周醒把相机对准他的后背,“你背两个包还有力气。”
代游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移动相机到他脸上。
“习惯了。”
“我不习惯,你抻得我胳膊疼。”周醒吸了吸鼻子。
代游笑了:“不疼你能往前走吗。”
“不能,不走你能给我拽脱臼。”周醒说。
“嗯,是这意思。”
周醒不说话了,一只手举相机她已经快到崩溃点了。
“怎么不戴手套?”
“不冷,保命。”周醒说。
代游转头挑了下眉。
“棉手套太大,我害怕滚下山的时候,你拽下来的是手套,不是我。”
代游思考了一秒,笑出声来:“想什么呢一天?”
周醒没说话。
“真一点力气没有了?”他停下来低着头看她。
她快速点头。
“相机给我。”
周醒一手被他握着,用另一只手把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扔烫手山芋一样丢到代游手上。
他轻笑一声,端着相机帮她录像。
周醒愉快地甩了甩放松下来的手:“远处的高山和前边爬陡坡的人都录一点。”
“得寸进尺了。”代游没回头,相机还是按她说的转了方向。
周醒偏头笑了一声,笑完看着代游后背鼻梁就开始发酸。
她心疼他的游刃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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