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

电梯一路攀升，中间没上人。没多久到了，电梯门开，顾行南抬脚出去。
刚迈开两步，一个什么人迎面急跑过来，顾行南来不及抬眼，那人就猛然撞进顾行南怀里。接着一道骄细轻软的女声从顾行南怀里闷闷发声——
“啊疼！”
顾行南也没料到。
刚才他低头走路心里想着事，被突然一个人一撞，不自觉后退一步，逼到电梯门边。
同时，他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拽住对方手腕，怕因惯性力道跌倒。几乎瞬间，在女孩身体碰到他胸口时，他闻到清淡的紫墨兰香。
但是，香水好闻却廉价，顾行南一闻就知道。
他不可察觉的微皱眉，不着痕迹的松开人。
顾行南清淡开口：“下次注意点儿。”
他迈开退就走。
“哎等下！”李依依跑去挡住顾行南。
她捂着心口，微喘气，眼中惊讶带笑的喊：“顾大哥，真的是你啊？”
顾行南凝着她，“有事？”
他态度很疏离，冷淡，李依依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很快，她又鼓起勇气，望着顾行南眉目深邃英俊的脸，她轻轻撩了一下耳边头发，带着浅笑解释：“刚才真不好意思，怕电梯走了一时太着急，抱歉啊。”
顾行南朝她看一眼。
李依依手上拿着一把油麦菜，应该是要回去做饭的。但是，她身上穿的不是居家服，是一套修身白色V领连衣裙，头发松着，黑长发柔顺飘飘的披在肩膀两侧，脸上淡妆。
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年轻青春，漂亮可人，更别说还特意精心打扮过。
只是跟手上的菜不搭配。
顾行南点点头算回应。
李依依笑的好看，柔声：“来找江念？”
顾行南轻“嗯”声。
感觉顾行南要走，李依依忙说：“顾大哥，上次的事我还没谢你了。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嗯，江念也过去。”
“不用了。”
顾行南拒绝：“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客气。”
说完，不打算再说，他转身走。
李依依下意识拉住顾行南。
顾行南回头，他侧目，面无表情看着李依依：“松手。”
他话很轻，目光疏离冷淡。
李依依怔了下，不自觉松了。
顾行南一字不说，径直走了。
李依依盯着顾行南笔挺修长的背影看一会儿，直到看不见顾行南才泄气郁闷的转头，等电梯。
以多年周旋各种男人间的经验，她确定顾行南根本不是装，是真的冷淡漠视。
仅有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没进他的眼。
以为所有有钱男人都差不多，哪个不会喜欢外表漂亮的美人或美事，但这个顾行南不行。
他太冷了。
光眼神，就令人望而退步，更别说肖想靠近。
突然有些羡慕江念，能当他顾行南的女朋友。
可惜，顾行南不好撩到。
——
到了江念家门口，顾行南敲了两声，没人开。
他又接着敲，还没动静。
顾行南有些不耐烦了，他敲门敲大了声。
对面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女的探头，“麻烦你声音小点，我孩子刚睡。”
跟人说了句“抱歉”，顾行南问：“知道人回来了吗？”
女人想想，说：“应该在家吧。”
顾行南点头，说谢谢。
这回，他敲门小了声音。
灯控灭了又亮，然后灭了。这墙隔音又差，顾行南吭了一声，灯没亮。又试了第二下。依旧没亮。
顾行南有些恼，低骂了一句物业。
他一跺脚，灯就亮了。
随后，抬手准备继续敲，突然房门从里打开。
江念站门口，穿着拖鞋睡衣，海藻般的黑长发凌乱的散在肩膀脑后，她口气带着冲。
“你烦不烦，能别敲了？！”
顾行南短暂的一愣，他没说什么。盯着江念的脸一瞬，他目光转移到她的额头上。
江念额头的伤处理过，缠着小一块儿纱布。
零碎刘海虽有遮挡，但也醒目。
顾行南把江念往屋里推，等关上门趁着江念没发作，他把江念整个人轻拥着搂怀里。
“江念，对不起。”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江念刚挣扎，下一秒就被顾行南搂紧了，他紧紧抱着江念，心里五味陈杂。
来的时候，他在想，怎么道歉让江念原谅。
可真看到江念的时候，看到她受伤，看到见到他，她眼中空洞沉寂，态度疏离冷淡的模样，他的心蓦地就疼了。
他想抱她，想抱抱她。
想问她一句，他没来，她有没有很委屈。
可是，他竟问不出口。
江念推着顾行南没推开，她放弃。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子发酸，眼框发热。她越留恋越是心酸，越心酸越觉的自己悲哀，越悲哀就越想哭。
她真的止不住眼红。
可没哭。
江念由着顾行南抱她好一会儿，他静静地抱着她安抚她，她则用这个时间压下缓下压抑的情绪。
很久，江念冷问：“你来干什么？”
顾行南叹口气，没出声。
他注视着她，目光深沉，透着一抹复杂心疼。
江念移开视线。
她背对着他，淡淡的说：“顾行南，你可以走了。”
她没再说话，保持着很久的沉默。沉默到背后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以为顾行南人走了时，她才麻木的动了动手指，算是有些知觉。
她的心很苦，苦到想吃甜。
回头，顾行南还在那里。
他不动，靠着桌台出神，他眉眼低敛着，模样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行南。”江念喊：“你怎么还不走。”
顾行南抬眸，他应：“嗯，一会儿。”
他直起身子，朝江念走过来。
江念去了窗户边，她不想顾行南靠近她。
顾行南察觉到江念有意避着他，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他了然，克制住想抱江念的念头，只是伸一只手，轻轻的扣住她后脑，手掌温柔的抚着她头发。
江念偏过头，问：“我能向娆娆一样，喊你一声七哥吗？”
顾行南手上动作一顿。
江念感到了，她笑笑，眼里止不住，含着雾气问：“顾行南，我也想叫你七哥，行吗？”
顾行南不吭声。
江念不由自主落泪，“顾行南。”
她重复：“可以吗？我可以吗？我……”
话未落，剩下的话全都没能说出口，江念被顾行南扯猛的扯怀里，低头吻住。
他发狠，用力的吻她。
他搂紧了江念。
江念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顾行南的吻里有凶狠，也有一股戾气，很重，但很快，他温柔下来，安抚带柔的亲吻着江念。
大约几分钟，亲的江念嘴又麻又疼时，顾行南才停下来。
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念念。”
他说：“不管是顾先生，顾行南亦或者，你想叫七哥，都可以，都随你。”
“只不过…”顿了下，顾行南目光专注的凝视江念，声音带柔，“不分手，我们重新在一起，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手指小心的磨砂着江念被打的微肿的脸，声音很轻，像是说给江念听，又像说给他自己听的，“没有下一次，我也不允许。”
江念扯了扯嘴角，轻嘲一句：“你刚吻我，又把我当成了谁。”
顾行南目光紧锁着她：“什么意思。”
江念蓦然一阵委屈上涌，她仰头质问，声音冷硬：“你刚吻我，把我到成了谁，你通过我到底想吻的是谁？！顾行南，你说啊！”
喊完，眼眶红了。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顾行南。
盯到顾行南的脸变的模糊，然后再也看不清楚顾行南，她没等顾行南手靠近她的脸，江念猛的后退，避开顾行南。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她强忍住哽咽，克制而强迫自己冷静说：“顾行南，别这么逼我，别这么欺负我。你走行吗，你让我自己静一静，行吗？”
顾行南：“不行。”
江念不禁抬头，她突然呵呵一笑，眼泪跟着直往下掉，“为什么啊，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心里很痛快，你不就想报复我吗？你报复过了啊，我爱上你了，但你不爱我。我难受，我痛苦，你看到了，满意了？”
江念垂下头，闭上眼睛。
她下逐客令：“你走吧，我请你走。”
顾行南怎么会走，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走。很明显，江念这会儿情绪并不是很稳定。
她情绪起伏很大。
很平静，也脆弱，也颓废，还有伤悲。
一时间，顾行南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江念。
不是只有江念矛盾，顾行南也很矛盾。
他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愧疚自责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可无论哪一点，此刻的江念，都让他很心疼。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缓了很久。
顾行南走是没可能，但也不便留下。
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江念开口说第一句话，她刚一开口，嗓子哑的差点说不来话。
“顾行南，我饿了，想吃东西。”
顾行南缓神，“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江念说：“蛋糕。我想吃蛋糕。”
她想吃甜的，好多好多的甜。
好让心上不那么苦，苦淡一点。
顾行南起身：“好，我这就去买。”
他转身离开几步，又撤回来，找江念：“一会儿回来敲门怕吵到邻居了，你钥匙给我。”
江念说：“我给你开门。”
顾行南叹息声，他揉揉江念头，“乖，钥匙给我，一会儿回来我自己开门。”
江念并不想给。
顾行南半蹲下来，他俯身，直视着江念眼睛，他一字一句，话语低柔：“你不是想吃蛋糕吗？几层的？水果的还是慕斯巧克力，水果的话喜欢什么口味，樱桃还是草莓的？”
顾行南轻问：“还是，我都带点回来？”
江念说：“如果我说我都想吃呢。”
顾行南笑下，“我都买。”
江念又笑，“我想要很多，想要整个蛋糕店所有的，你也都买回来吗？”
顾行南伸手指给她拭眼泪，他回答：“嗯，你想要，我都买下来。”
江念怔怔一瞬，很快，她失落下来，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
推开顾行南，江念站起身：“你走吧，我累了，想睡了。”
顾行南点头，“好。”
他看着江念睡。
临走时，他还是拿走了江念钥匙。
顾行南没回去，他开车去了夜里还在经营的甜品店，他买了很多口味款式的小蛋糕，基本能选的都选了。
店员打包装车时，一件惊讶羡慕。
这位先生对女朋友真好啊！
有钱就是任性，羡慕不来啊。
顾行南回到江念那儿，把两手满当当的包装袋盒拎上楼，然后一个个塞进冰箱保鲜。
江念听到了动静，但她没出来。
她靠着床头对着窗户发呆。
她保持一个姿势好久都没变。
顾行南干完活将近十二点。他没走，而是站在客厅窗口边透气。
江念公寓比较小，空间有限，其实空气流通并不好。
站了会儿，他重回到沙发上，似乎忘了在哪儿，顾行南习惯性手伸裤兜里掏烟。
江念的声音突然响起：“要抽回家抽！我家里不许抽烟。”
顾行南手一顿。
反应过来是江念家。以为在家里。
望着江念，顾行南笑一下，他说：“没想掏烟，我拿手机。”
当她江念分不清手机和烟的区别吗？
江念看他几秒，转身走了。
顾行南没真想拿手机，他是真想抽烟了。
忍了忍，没抽。
江念进了卧室一直没再出来。被干晾着，顾行南一个人坐沙发上无聊，手机扔茶几上，起身去找江念。
卧室门口，顾行南敲门：“江念！”
没动静，又接着敲几声。
又喊：“开门，我有话说。”
里面依旧没动静。
就料到会碰一鼻子灰，顾行南说：“真睡了？没睡的话你出来。我们认真谈谈。别不理不睬的。听到没，念念？”
江念没理会。
刚才她想上厕所，没想到顾行南人还在。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顾行南想说什么，没说，闭了嘴。
现在江念在气头上，生他的气，对他责怪埋怨冷淡也是应该的。
毕竟，错先在他。
江沐联系他，跟他说了江家情况，说江念倔，江爷爷更倔，脾气谁都别说谁更冷。
下午，顾行南想着怎么去江家较为合适，他刚跟江念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这步。
然后，江娆打电话过来。
她下午三点飞机落地，要顾行南接她。目的搭个车，有人聊天，还顺便发发跟男友不便说的牢骚。
顾行南说：“自己打车回来。我去不了。”
江娆就撒娇，又七哥七哥的喊不停，还是没见顾行南同意，干脆就威胁说：“七哥，你要是不来接我，我就告诉我姐你干过的那些混蛋事喔！”
顾行南问：“我干了哪些混蛋事？”
江娆说：“你在私人会所里让一个流量明星坐你腿上，你搂着她还纵容那个女的亲你。对了，你还跟陈导演制作的那个什么剧的女一号搞绯闻，半夜酒店门前激吻……”
“闭嘴！”顾行南不耐烦出声打断，他懒得解释，只训斥一句：“别给我胡说八道的。你懂什么。”
江娆：“你身边的桃花也不少啊。七哥，就抛开倒追着你死缠烂打的吴倩，你红颜知己就不止两个吧？”
顾行南冷笑了声：“你知道的不少。”
江娆得瑟声，又接着：“那个周雨桐，还有那谁，董琳琳对吧？要说你跟她们两个走的不近，我就不信。她们个个是美女中的美女，人聪明工作能力又强，你敢说你哪怕一个都没心动过？”
顾行南回答干脆：“没有。”
江娆才不信。
就算顾行南没想法，不代表女人没有。
明眼人看的出来，周雨桐跟董琳琳都单恋着顾行南，都是单身，却没人敢捅破那层朋友关系。
暗恋辛苦，没女人甘心。
表面温柔聪颖，实则哪个单纯简单了？
尤其是那个叫董琳琳的。一个活的精致漂亮的富二代，真正的白富美。
心机深沉。
江念这种心思单纯的不是对手。
江娆最后强调：“你不来接也行，哪天见了我姐，别怪我不小心说漏嘴啊。告诉你，我姐有精神洁癖。”
顾行南头疼。
懒得再跟她说话的。
气笑了，“祖宗，我接，接行吗？”
江娆得意的“偶耶！”又补充，“再提醒你一句七哥，男人还是得管好自己下半身，特别是那种红颜的，就怕经不起美色诱惑。你要在这上面犯错，我一定帮我姐替她找剪刀！”
顾行南气的不想说话，直接挂了。
江娆这么一闹，就耽误了。
顾行南没想到江家会狠到这种地步，江念是亲生女儿，是亲孙女，却下手这么狠。
顾行南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毕竟，江念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做为男朋友，他有责任保护江念。
正走神，江念隔着门，轻喊：“顾行南。”
顾行南立马缓神，“我在，没走。”
一段特别安静的沉默。
然后，江念说：“顾行南，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顾行南：“不知道。”
江念说：“我最讨厌被人欺骗，被人玩弄于鼓掌。你喜欢江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还是透过我，你看到了江娆的影子？可是，我并不像她。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又加上，“我知道，你很爱江娆。”
顾行南目光微沉，“听谁说的？”
江念：“没谁。”事实才重要。
“没有那回事。”
顾行南靠在门边墙壁上，他声音很沉，透过卧室房门传入江念耳朵里。
顾行南说：“爱这个字言重了，而且，江念，你要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之前可不这么说。
江念觉得可笑，“记得你说的话吗？你说你不喜欢我，并且，我在你眼里不值一分钱。”
顾行南一怔。
江念：“你何必说谎。”
“没有说谎。”
顾行南静静解释：“你是我女朋友，我现在只喜欢你。别信其他人流传的话。”
江念不再说。
中午晚上都没吃饭，后来江念饿了。
她出来吃东西，发现顾行南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见她出来，他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几秒。
江念毫不客气赶人。
“都半夜了。你什么时候走？”
顾行南：“我处理点事儿，等会儿再说。”
他低头回复对方。
江念靠近，她不经意扫一眼过去，他手机是微信页面，对方头像是个女的。五官放大那种近脸照。挺年轻时尚的一个女孩。
刚好对方给顾行南发了个爱你的卡通表情。
顾行南回个玫瑰。
他说的处理事就是跟美女聊天。
江念抿下唇，径直去厨房。
倒水时，她的心很麻木。开冰箱吃蛋糕时，她也是麻木的，像一个没有灵魂知觉的漂亮木偶娃娃。
顾行南这边回周雨彤：【生意场并不比情场，比的不是谁用心谁付出多你就能赢。雨彤，你经验还是太少，跟那个唐总相比。总之我不看好，他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的。】
周雨彤知道顾行南担心她，心里暖暖的，又说：【行南，你说的我会注意的。不说这事了。我又不是刚出校门的毕业生，没那么傻的。还有，说好了啊，我朋友开业酒宴你得过来。】
【嗯。】顾行南发。
想想，补充上：【你上司也别轻信，多留个心眼。】
回完周雨桐的消息，闭着眼休息片刻。
又有消息进来：【行南，下月七号，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哈～】
他回：【一定。】
周雨桐：可爱的表情。
顾行南没再回，退了微信页面，放下手机去找江念。
江念在卧室，屋里开着暖灯，温暖不刺眼。她人站在窗口边，出神的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的。
格外安静。
整个人透出的气质都是沉静无声的。
有有些落寞孤寂。
却又给人的感觉，是肩膀背负太多，坚韧中透着一股勇敢坚强，没办法容许自己脆弱，可她又很脆弱。这样的江念，勾着一抹让人心疼的保护欲。
顾行南走上前。
他从背后搂住江念。
把她整个人搂进胸口，轻圈进他怀里。
江念猛的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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