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

夏天到了晚上空气闷热，树荫下没有丝毫风。
烟味四周散开。
顾行南笔挺站着，西装外套脱了，只穿着白衬衫，脖子纽扣解两粒，他一只手闲适的搭栏杆上。
抽着烟，他目光眺望远处。
顾简云弹了弹烟，由衷祝福，“新婚快乐！”
“谢谢！”
没再说。
等了几秒，见顾行南没要跟他说话的意思，顾简云慢慢抽了一口，笑了笑，说：“看上去越多情的人反而越专情，那些越专情的人最后越是薄情。老七，我一直以来都没看透过你。”
兄弟中，就数顾行南本事最大。
不到三十岁，开公司，做慈善，资产丰厚。
顾行南做事也不昧顾家家风，顾家老爷子也最疼爱这个孙子。
顾简云：“现在有点看懂了。”
顾行南扭头看顾简云一眼。
他问，语气淡淡，“看懂我什么了。”
顾简云笑而不语，继续抽着他烟。
他想起那天事，琢磨出一点意思。
顾简云看顾行南眼，开玩笑道：“你这幅不痛不痒的表情，会让我误会你结婚并不高兴。”
“嗯。”顾行南懒得理。
顾简云笑问：“还放不下娆娆？”
顾行南心里想他的事，没搭腔。
这会儿没别人，又是自家兄弟，顾简云说话也不顾及那么多，放开话说：“老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冲动赌气才选江念结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既然选江念了，就认真对人家。你对江娆动过的那些心思，千万别让江念知道了，她们是姐妹，江念知道会受不了。”
顾行南似笑非笑，看夜色。
他揶揄口气，故意去刺激顾简云说：“你也知道，无论我身边是哪个女人，江娆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顾简云瞧他。
顾行南神色淡淡，说这话无非是在气他。
顾简云拍下顾行南肩膀，不知是有意顺他话还是说自己心里话：“你明明有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不要。我说过，江娆没做出选择之前我们兄弟两机会公平。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放弃娆娆。你真的甘心？”
就怕顾行南不甘心。
毕竟，顾行南是那种不轻易言输的。
他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得到。说白了商人的本质，加上顾行南野心也够。从南烨的开创到如今实力，就是典型例子。
顾行南安静抽烟，依旧不吭。
顾简云笑下，他叹息声说道：“是不是觉得除了江娆，娶谁都一样？如果江念知道你选她是退而求其次，你就不怕伤她心？”
顾行南冷笑声。
顾简云这是反将一军的激他来了。
顾行南嘲讽一句：“你说的对，除了江娆，我娶谁都一样。既然我爱江娆，又何必去管江念伤不伤心？”
“……”顾简云被堵噎住。
片刻后，顾行南突然扭头，他：“今天有病？要不去医院看看医生。”
顾简云：“……”
本来很安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像是有东西落地上的沉闷声，接着一瞬就没了音。两人都以为是哪个人牵着的宠物跑过来了，然后又离开了，也都没去在意。
顾行南继续抽烟。
半晌，他漫不经心说一句，“今天我跟江念结婚心情好，我懒得跟你废话。”
抽完转身走，“回去了。”
“一起，我也走。”
顾简云跟上，“手机没带，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问问娆娆好没，这丫头就墨迹。”
顾行南脚步停下，回头冷淡说：“没带。”
“……”放屁！
他裤兜里揣的不是手机是啥。
顾简云：“到底借不借？”
顾行南转身走了，丢两字。
“不借。”
走几步，顾行南又停下，补充一句：“用我手机给你老婆打电话，你不多想我还怕我老婆多想。我舍不得我老婆想多了难过。”
顾简云手叉腰，气笑。
————
顾行南回到宴席厅，人走的差不多了。
迎面碰上拿包要离开的董琳琳，董琳琳看着顾行南衬衫前的新郎胸花，神色难受了一下。
她勉强笑笑，祝福一句：“行南，新婚愉快！”
顾行南微笑客气回应，“谢谢。”
董琳琳还想说什么，顾行南扭过头。
董琳琳跟着扭头，是乔助理过来了。
顾行南问乔助理：“江念呢？”
乔助理：“在休息室吧。”
又想起什么，乔助理说：“顾总，夫人刚才好像找过你，没找着。”
“我知道了。”
顾行南这才看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去找江念。
董琳琳还没走，顾行南说：“早点回家吧，路上开车小心。”
说完，绕开董琳琳先走一步。
顾行南边走边吩咐乔助理：“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他怕江念找不到他着急。
董琳琳目光注视着顾行南的背影消失，她心里又疼又难过。她一直深深迷恋的想追的男人，今天结婚了。
顾行南没见到江念，人不在休息室。
江念的电话也不通。
好几个都没人接。
顾母过来，顾行南问：“妈，念念呢。”
顾母：“不在休息室？”
“没有。”
顾母奇怪：“你给她打个电话。”
顾行南：“没人接。”又问：“你也没看到？”
顾母白眼：“你老婆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又斥一句顾行南：“你这半天去哪儿了，念念喝了酒你还让她一个人呆着，也不怕她出什么事。”
顾行南不淡定了，压了压脾气。
他出门：“我这就去找。”
顾行南去问酒店服务员。
服务员一个个摇头，都没看见江念。
江念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走廊拐角，她猛的撞到了两个酒店服务员，两个人都认出江念，忙把江念从地上扶起来。
“你还好吧？”
江念不说话，表情呆滞，像受了什么刺激。
其中一个服务员注意到江念小腿处流了血，顺着腿一直蔓延到了脚踝。她小腿上皮肤碰伤一大块，看着都吓人。
江念一句话不说，离开。
一个服务员小声说：“哎呀，结婚的时候见血特别不好，很不吉利！”
另个示意小点声，怕江念听见了，赶忙拉走同伴，嘴上说：“你别迷信胡说。”
江念听见了。
但没多大反应，她这会儿特别难受。
难受到感觉生不如死。
她真的想从楼上跳下去。
不如死了，死了就不会再这么心如刀绞的疼。
江念在一楼休息室碰到江娆。
江娆已经四个多月，肚子微微凸起。见到江念小心走过来，她上前拉住她胳膊。
“姐，你今天好美。”
江念扯了扯唇，看到江娆时莫名想哭。
江娆脸上化了淡妆，红唇精致，栗色柔顺长发披在肩膀上，笑起来甜美单纯。
江念突然想起顾行南以前发的微信。
图片上女孩的头发就是栗色的。
是江娆啊！
顾行南怎么可能不会爱江娆，不可能啊，他亲口承认，他爱的是江娆。
江念心口又麻又木，又痛。
怎么就输了呢。
怎么就输了。
江念感觉到阴暗的情绪越来越重了，她想疯狂的摔东西想攻击人，想不顾一切的发脾气章骂人！
她极力克制着。
依旧顶不住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阴暗。
绝望的阴暗。
她心理问题犯了，犯的很严重。
江念凄淡一笑，开口，“怎么还叫姐。”
江娆说：“不习惯怎么办啊。”
又笑说：“不想做你和七哥的嫂子。”
听到一句七哥，刺激到了江念。
大脑什么都没想，完全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江念抬头，冷凉着一双眼眸问：“那你想做什么？顾行南的爱人，还是他的情人？”
江娆被突然吓一跳。
江念此刻的表情看着很吓人，想吃了她一样。
她护住肚子，微带着防备看江念，一脸错愕不解。她咬了咬唇，轻声问：“你怎么了啊？”
什么叫想做顾行南爱人情人？
江念什么意思啊。
江娆的反应，摆明了就是江念在欺负江娆。
江念闭了闭眼，想缓，可是好愤怒。
江娆越是这样柔弱动人，江念心里越是难受难过，她控制不了，她压不住，她甚至——
甚至想撕了她，想骂她！
想……
跟她同归于尽！
江念浑身一抖，她整个人都在抖。
江娆也吓着了，她才注意到江念的异常，还有江念的腿，江念受伤了。
江娆：“姐，你脸色很差，我去给你拿一杯热奶茶过来。你别动啊！”
她要去给顾行南打电话，江念太吓人了。
还没等江念说话，江娆转身就走了。
她跑的小快。
不料，几位国外男客人从电梯里出来，个个脚步匆匆。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江娆被其中一个人狠狠撞倒撞到了地上。
根本就来不及拉人。
紧接着，是江娆“啊”的尖叫声，特别刺耳。
真的什么都来不及。
江娆重重的朝大理石地板摔下去。
反应过来，江念连忙去拉。
可惜，太晚了。
甚至，大步冲过来的顾简云都没来及拉住。
紧跟着过来的，是顾行南。
顾行南一脸的惊慌失措，还有，他眉眼里浓重的紧张担忧。
江念完全呆住了。
她看到地上很快浸了血，江娆裙子也染上血。
顾简云急忙蹲下抱着江娆，目光悲痛狠戾，那位男客人也明显吓坏了，一动不动。
顾简云手忙脚乱中吼了江念一句。
“你去让去她干什么了？！！啊！？”
一旁的服务员插嘴说，是这位孕妇给新娘去拿奶茶，结果一时跑急了没注意才发生意外。
在场的人唏嘘，有些人指责江念。
自己没手没脚的，让怀孕的人跑什么腿啊。
江娆被紧急送医院。
刚听说事情跑过来的林洁伊忍不住哭骂：“江念你就是个祸害，你还我外孙的命！”
她打江念。
江北辰气的当场就删了江念一巴掌。
他怒吼：“你自己没手没脚断胳膊断腿了吗？怎么出事的不是你？娆娆有个三常两短，我要了你的命！”
江念脸被打的麻木，一点知觉都没了。
她嘴角溢出血。
林洁伊又拿包不停的打江念：“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个千年祸害！你跟你妈一样祸害晦气扫把星啊你，娆娆有事，我跟你没完！你这种不吉利的女人迟早也会害了顾行南克死他们顾家的人……”
“给我闭上嘴！！”
顾行南沉沉呵斥一声，大步过来。
他刚离开一趟帮着顾简云把江娆送上他车，也就他的车停在门口，离的最近。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回来，江念已经被欺负了。
他警告林洁伊：“你少给她安罪名！”
注意到江念的脸，顾行南脸色一瞬变的阴沉。
他蓦地转身，目光投向林洁伊，口气冷鹫沉厉，“谁打的？！”
林洁伊被吼一愣。
顾行南动了怒：“我问，谁动的手？！”
江北辰开口：“我教训我女儿，不用征求你这个女婿意见吧？”
顾行南冷声：“你打你女儿是你的事，但是，江念现在也是我老婆，你动她一根手指头都得经过我顾行南同意。”
他：“这笔账，我顾行南一定算。”
江北辰脸色很难看，他一忍又忍。
终究不敢惹毛了顾行南。
顾行南把僵硬的江念搂进怀里，他一脸心疼。
“念念。”他喊。
江念没有知觉。
林洁伊气不过：“顾行南，别仗着你们顾家厉害就欺负人！娆娆也是你们顾家媳妇，你不能这么是非不分偏袒你老婆！你必须让江念给我家娆娆一个交代！”
她又说：“顾行南，我可臭话说前头，江念她妈当初就克死了她奶奶，小心哪天她克了你们顾家人！”
“闭嘴！”顾行南倏然沉声斥。
顾行南目光望着林洁伊，冷声道：“再让我听到你嘴里说一个不好听的字，信不信我现在叫人赶你出去！就算你是我三哥老婆的妈，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洁伊豁出去了，怒火攻心：“顾行南，你以为你爱江念吗？谁不知道你当初追娆娆，不就是江念长的像娆娆！江念还不是个替代品！顾行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以为江念是干干净净的？江念早就被几个男的强暴过了！”
林洁伊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顾行南的脸色紧绷，面上怒意沉到了底，他眼底起了压制不住的怒火戾气，拳头紧握，让林洁伊看害怕了。
她觉得顾行南会要她命！
她忙躲到江北辰身后。
惊恐的朝后喊：“欺负人啦！顾行南要打人！”
顾行南的确想凑人，在他松开江念想要抬脚垮出去时，他感觉到江念在抖。
江念发抖，特别厉害。
顾行南心口一滞：“念念——”
江念突然尖吼：“别碰我！”
顾行南无比担心，他伸手想搂江念，被江念一把推开，“你别碰我！”
“你别碰我，别碰我……”
江念感觉冷，她抱着手臂蹲下去，目光失去焦点，对着地面哈哈傻笑一声。没多久，她双手捂耳朵，大声叫。
“啊——”
声音刺耳疯狂，带着撕心裂肺的哭。
顾行南急忙搂住江念，他将她扣在自己胸口，紧紧的抱住她，低头安抚：“没事，没事的。念念乖啊。”
“不是！”
江念紧拽着顾行南衬衫，语无伦次的：“顾行南，我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
她死死的扯着顾行南，哭：“你别听她说好不好，她骗你！你不要相信她，顾行南，你别相信她……”
江念精神受到了打击，下一秒就会奔溃。
顾行南是最后一根稻草。
不等顾行南开口，江念松开顾行南。
她想起来了，眼泪流的更汹。
那晚上，她偷听到顾行南的话了。
原来，她只是一个人的影子啊。
还以为从此有了依靠，有了全世界。原来，她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好可怜。没有人会比她更可怜。
江念哭出来，大声的哭。
她撕心裂肺。
顾行南眼眶倏然就红了。
他蹲下去，紧紧抱住江念。
他哑了声，温柔唤：“念念乖。”
顾行南轻声低低安抚：“我的念念最勇敢，没事儿的宝贝，老公在。老婆要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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