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鸢十四岁（7）
那天天气非常好。
阳光穿过晴朗近乎透明的天空倾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壮阔蓝色能让人浮想联翩到各种充满梦幻色彩的美好事物，比如美人鱼身上闪闪发亮的鳞片、切割面折射出迷人光芒的海蓝色宝石……
“像是哥哥的眼睛。”伴随着远处来往的大型运货船只发出的巨大汽笛鸣声，阿鸢眨了眨眼这么说道。
嘁，如果中也在这里听到小鸢的话肯定会红着脸跳起来，最后还是别扭地承认吧？太宰治蹲在靠海的半人高礁石上，带着些俯视的角度散漫地盯着阿鸢的背影。他甚至都能猜到中也接下来会说的每一句话。
被他注视着的少女脱下鞋赤脚踩在了沙滩上。
这片沙滩的砂质并不绵软细密，自然也没有给她留下一连串脚印的机会，有着各种贝壳残骸和石头的沙子甚至可以称得上粗粝。阿鸢白皙的脚心很快被沙滩上大大小小的石头硌出一片细小的红色印记。
他用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面孔噘起嘴说：“中也现在可不在这里，就算说了他也听不到。”
低头在沙滩上寻找什么的少女闻言回头看他，殷红的圆圆杏眼一下子弯了起来：“这样？那就……阿治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漂亮的眼睛，比琥珀还要漂亮。”
“……我才没有想听你说这个。”他侧过脸嘟囔。
“没错没错，你没有想听。”阿鸢给他顺毛。
猫猫既横行霸道又骄傲，会在听到她夸奖别人的时候不高兴地喵喵叫，然后在被顺毛的时候背过身去，却又很诚实地摇晃起细长的尾巴。
“这是我自己想要说的，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太宰于是闭上嘴不说话了，目光移到了天空飞翔的海鸥身上。阿鸢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气氛十分安谧。
但太宰并不是个能轻易安静下来的人，刚刚那短暂的别扭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然后被夸赞的嘚瑟就冒出了头。他看着在沙堆安静地挑挑拣拣的阿鸢拉长了声音问道：“小鸢，你捡那些石头做什么啊？”
“唔，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用来消磨时间？”
她举起了一块圆润光滑的海玻璃，是比漆黑的夜空还要深沉如墨般的漂亮色泽：“这些海玻璃也不是石头啊。”
这些海玻璃经过水流和砂石的打磨，表面锋利的棱角被磨平，圆润鹅卵石状的玻璃变得非常光滑。绿色、透明、琥珀色的，还有少数淡蓝色、黄色和粉色，各种颜色如同闪亮的宝石般散落一地，但是阿鸢手里拿着的这种漆黑如墨且流光溢彩的仍旧是难得一见。
迎面吹过来带着海水咸腥味道的海风，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太宰甚至可以清楚地回忆起向他走过来的阿鸢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她拉过他的手，像是试图牵住已经陷入了漆黑泥沼的无药可救的人。但这既不是自以为是的救赎，也不是居高临下劝说。那是丝丝缕缕的渗透，扎根，让太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安宁的平静柔和。
“我把我的幸运送给你啊。”她把那块被归于极其好运才能拿到的黑曜色海玻璃放到他的手心：“然后，不想失去的东西、存在价值的东西、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追求的东西，哪怕有一天真的丢了，阿治也可以全部都找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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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如果是那个少女的话，她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兰波侧过头。平静至极的声音，和平静至极的脸。
太宰陷入了没有任何意义的长达数十秒的空白，一切来自外界信息都被屏蔽，像是真空罩子一般将他和这个世界分隔两地。
“被割开了大动脉，不出几分钟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兰波还在继续说话：“虽然你们来得比我预计的要早很多，但是对那个少女来说还是有些晚了。”。
中也瞳孔像是针尖一般收缩。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述的痛苦哀鸣和怒号全部都被阻隔在声带当中，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片被喉咙吞咽下去，他张开嘴竟然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不相信。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就死掉了？
兰波甚至还解释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并且表达了要把他们全部杀死的歉意。
然后中也直接向着兰波挥出了拳头。这一拳甚至超过了音速，带着他根本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愤怒，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冲了上去。
兰波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般被撞飞出去。然后是中也的一拳、一拳，又接着一拳。
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每一次挥下去都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性的力量。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在这样的力量下完全被摧毁，变得粉碎的建筑碎片像是雨点纷纷砸落在地面上。
但是中也的拳头被赤色凝固的空间挡住了。
张开的亚空间领域完全笼罩住了这片别墅区域，空间反转风景切割，周围已经不是那片废墟一样的别墅，而是到了其他的地方。
比数层楼还要高的空间领域闪烁出深红色的光，数个的空间波冲击了过来，中也用力踢向地面跳跃到空中避开了这几道空间波。
亚空间是没有办法用重力防御的，中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这种了如指掌般的熟悉此时却只能让他感到加倍的痛苦。
兰波从废墟里走了出来，又是数条空间波四面八方向着中也围攻过去：“你的攻击无法攻击到我，但是只会躲避是无法胜利的，放弃吧中也。”
“……你这个垃圾，胡说八道什么！我绝对会给阿鸢报仇。”中也声音沙哑至极，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尝到牙齿咬破口腔的血腥气：“割下你的头，然后送去给我妹妹做庆贺礼物啊！”
挡在两人之间的水泥柱像是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的被粉碎了。
在这个空隙里，角落里忽然弥漫起一阵红色的烟雾。像是所有漫画里登场的反派boss一样，先代首领拿着巨大的镰刀从烟雾里出现了。但是他却并不是为了参与到兰波和中也的战斗中而出现的。
中也震惊地分神瞥了一眼死而复生的面孔狰狞的老头。他走向的方向，是这片亚空间区域唯一的空白地带，也正是太宰站立的那个方向。
人间失格的作用足以让太宰受到来自兰波的单独服务的特殊待遇。但是太宰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太宰你这混蛋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躲开！”中也话刚说完，就被一道空间爆裂的空气波击中了，他接连撞飞好几道墙壁，然后吐出一大口鲜血。
“没救了，等死吧。”
刚从地面上挣扎着站起来的中也就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你说什么？”
太宰终于转了过来脸，鸢色的眼睛没有丝毫光亮。像是所有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被磨灭成为尘埃，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丝声音：“我说，没救了，等死吧。”
幸运？幸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在他身上降临。因为从出生以来，他就是被正确所厌弃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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