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贵客
金銮殿中，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坐于龙椅之上，垂眸看着呈递上来的奏折，面色不容乐观。
下首，裴晏躬身请罪，“豫州一案，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粮仓被炸，百姓又伤亡惨重，按说应当重罚，但皇帝是看着裴晏长大的，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是什么脾性，无论是数年前征战沙场，还是如今掌管三法司，从来没让他有过半分失望。
况且黑火一案与裴大将军之死有关，裴晏此行豫州整整一月之久，连过年都没能回京，为的就是抓住那只幕后黑手。
眼下这般结果，他应该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
合上奏折，皇帝言语间虽有惋惜，但并无责怪之意，道：“此事不能全然怪你，这幕后之人狡猾至极，宁愿玉石俱焚，销毁所有黑火也不愿露出一丝马脚。虽说没能将此人揪出，但你帮苏县丞搬运粮食，安置难民，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这原本就是一桩积存多年的旧案，裴晏能查出有人私运黑火已是为朝廷铲除了一大隐患，皇帝本不打算降罚，一旁的高公公却出言提醒：“陛下，郡王是三法司的掌权人，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责罚，只怕会落人口实啊。”
裴晏道：“高公公所言极是，粮仓爆炸，百姓伤亡，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望陛下依律法处置。”
皇帝有些无奈，向来只见过脱罪的，没见过主动请求降罪的，这种事，怕是只有裴晏才做得出来。
不过这也正是他看重裴晏的原因之一。
最后，皇帝只降下几道不痛不痒的处罚，裴晏领罚后，又道：“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陛下。”
“还有何事？”
裴晏掏出先前元鸢所写的那份状告书，高公公立刻会意，替他转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的面色刚有所缓和，看罢状告书，又阴沉了下去，“这些人，一个个在朕面前装的忠心耿耿，背地里却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真当出了长安城，朕就管不了他们了吗？！”
高公公在一旁安慰：“陛下息怒，私铸铜钱一事非同小可，背后又牵连着不少朝廷命官，仅凭一封状告书还难以定断，不如先让三法司着手调查，待查明原委后再处置也不迟。”
“那就依高公公所言，此事交与三法司来查，务必在一个月内查个水落石出。”
裴晏颔首拜道：“臣遵旨。”
出了皇宫已是酉时，天边被夕阳笼上一层薄红。
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踉跄跑来，裴晏站定，看着慌里慌张的荣安，眉头轻皱：“发生何事了？”
“不、不好了……”荣安从裴府一路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说出囫囵话来：“越阳郡主听说了李姑娘的事，这会儿气得火冒三丈，说什么也要硬闯裴府！王爷再不回去，我们的人就要拦不住了！”
元清澜……
裴晏眸光陡然一暗，眼底爬上阴鸷。
“郡主，没有王爷的准许，您是不能进去的！”
“郡主！郡主留步啊！此事若被王爷知道，定是要动怒的！”
“郡主……”
裴府中，不管丫鬟们如何劝阻，元清澜都执意要进去，“让开！少拿王爷来吓唬本郡主！”
眼看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被抢走，她简直都要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王爷从豫州带回来的人呢？让她出来见本郡主！”
丫鬟们面面相觑，抖如筛糠，但惶恐归惶恐，谁也没有将元鸢给招供出去。
见状，一声冷笑自元清澜喉中溢出，“好一帮忠心的奴才，那本郡主就自己找！”
说罢，怒不可遏地闯入府中，趁着裴晏还没回来，她誓要将人给揪出，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又给裴晏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
她直奔后院偏房，却发现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打理，如今已是一片雅致的竹林，偏房中更是没有住人的迹象。
元清澜怔了怔，继而怒气更盛。
不在偏房住，难不成还住进了裴晏的东厢房？！
她又循着路来到东厢房，见里面空无一人，也无女子家的物件，才捡回了几分理智。
眼看再往前就是正房，丫鬟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长公主刚服过药，此时正在房中休息，郡主万万不可惊扰到长公主啊！”
元清澜脚步一顿，识相地没再往前，嘴上却骂：“多嘴！本郡主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奴才来提醒不成？”
如此一来，便只剩西厢房没找了。
叶心见势不妙，趁乱跑回西厢房报信。
彼时元鸢听到外面有人吵闹，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叶心匆匆跑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姑娘，越阳郡主找上门来了，怎么拦都拦不住，您赶紧到后院躲起来吧！郡主刚找过后院，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再去了！”
二姐来了？
元鸢心里咯噔一下，面色顿时白了几分。
如果被元清澜知道她已经回了长安，而且还藏在裴府，到时就连晏也帮不了她了。
不，一旦自己的身份被拆穿，裴晏不但不会帮她，还会站在元清澜那边也说不定。
“姑娘，没时间犹豫了！快随我到后院！”叶心催促着，转头却看到窗外元清澜已经朝这边走来。
完了……
来不及了。
叶心出了西厢房，反手将门关上，扑通一声跪在门外，恳求道：“郡主留步啊！李姑娘是府上的贵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跟王爷交代！”
“贵客？”元清澜气得冷笑出声，“我倒要看看是谁比本郡主还要尊贵！让开！”
叶心被元清澜一脚踢开，不由得吃痛叫出了声，听得门后元鸢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里，二姐在人前永远是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贵女，此时却全然变了一个人。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与元清澜对视的一瞬间，元鸢几乎听到了自己密如鼓点的心跳。
她从没见元清澜这般生气，那双凌厉目光扫来的一瞬，仿佛要将她削下一层皮来，“你就是王爷从豫州带回来的女人？居然还住在西厢房？”
元鸢担心被认出声音，唇瓣紧抿一言不发，面纱遮去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秀致的眉眼，随着元清澜的一步步逼近，逐渐浮上惊慌。
屋内地方有限，元清澜不想弄坏了什么东西惹裴晏生嫌，不容分说地拽过她的手腕，“给本郡主出来！”
元鸢疼得秀眉蹙成一团，经过房门时，门后伸出的枝条恰巧将她的面纱勾落，继而在眼睑下方带出一道细痕。
面纱掉落的同时，雪白的肌肤上也立即渗出血丝。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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