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笄礼

安木瑶到场后，恭亲王府中的宾客皆感新奇。众所周知，安木瑶只参加小侯爷在场的会礼。且不说小侯爷如今在沪州打仗，这姑娘的笄礼是也不会请外男来观礼。故而她的到来，出人意料。

        “她今日儿个怎么来了？沉薇郡主竟也请了她！她们俩不是互看不顺眼吗？”何相之女何梅芳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她手上还抱着只狸奴，居然有双异色瞳，是个讨人怜爱的小家伙。我想我家的胖橘了，今日怕它捣乱就没带来，平日它可是一刻也不离开我。”

        “她来我们这边来了。”

        安木瑶之前痴迷武学和沈重明，与年纪相仿的贵女交往不深。看着宾客满堂，座无虚席的厅房。她扫视一番，选择挨着目光中对她没什么嫌恶的姑娘坐，并与她们相互礼节性地行了个万福。

        安木瑶一落座，她周围的贵女纷纷噤声。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也就算了，她们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在正主跟前聊。

        唯一出声打破这沉静气氛的人便是何梅芳，她馋安木瑶怀里的猫，按耐不住想要摸一把的手。于是她鼓起勇气问：“我见安姑娘的狸奴甚是可爱，可否容我一抚？”

        “实在抱歉，我这狸奴野性未化，对他人凶得紧，恐伤姑娘贵体。”

        摸不了猫的何梅芳有些失落，但她也知，有些猫主子的脾性大。它们被陌生人一触就炸，闹个鸡飞狗跳才作罢。

        想到这是沉薇郡主的及笄礼，何梅芳就更能理解安木瑶的顾虑了。

        伴随着一声声笑语，门外忽然起了骚动。原来是长公主和沉薇郡主来了，这场笄礼最重要的两位，主宾和笄者。

        但走在她们身旁，与她们相谈甚欢的一位柔美佳人，一下吸引住了安木瑶和沈重明的注意。

        来人正是慕容雪，沈重明的义妹，安木瑶所梦话本的主角。

        她未施粉黛就羡煞旁人的美貌，被一身素净淡雅的装扮衬托出尘的气质，夸她是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也不为过。

        只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漂泊无依的处境。致使她眉目流露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感伤，惹人怜惜。

        安木瑶突然悟了，为何自己追沈重明三年也失败。要是她来选，她也选慕容雪。美丽娇弱的姑娘，那个汉子不想保护她，爱护她。

        慕容雪在安木瑶对面的席位上坐下了，坐的位置十分靠近主位。

        沈重明从见到慕容雪那一刻，就不大安分了，他急切地想变回人身。他真的害怕，哪天安木瑶心血来潮，就把他送去医馆阉了。

        “怎么了，饿了还是要如厕？”安木瑶察觉白雪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便问道。

        何梅芳到是一直注意着沈重明的状态，以她多年的养猫经验，她觉得这猫怕是见异思迁了。便对安木瑶道：“你家的猫盯着对面那位刚来的姑娘许久，大概是想与那位姑娘亲近。”

        何梅芳很佩服自己能说出这话，毕竟这些话对与她们这些伺候猫主子的人来说，太过郁闷了。辛辛苦苦养的猫，居然对别的小娘皮着了迷。

        安木瑶闻言，低头看白雪，见它的确是盯着慕容雪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想：白雪不会是侯府的猫吧？如果是，她得还给人家。

        她心中这样想，手上的力度减轻。沈重明立马挣开禁锢，跳到地上。

        四爪接触地面那会儿，他怔住了。抬起头，眼带疑惑地看安木瑶。

        而安木瑶此时也看着他，神色静如深塘之水。

        不知道为何，沈重明觉得，如果他此时奔向慕容雪那，安木瑶就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待他了。

        可是，安木瑶待他如何，重要吗？

        不重要。

        那他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

        最终他决定从长计议，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接近慕容雪。它在地上来回踱步，给人一种活动筋骨的错觉。

        何梅芳讪笑：“看来是我误会了，原来它只是想下地走走。”

        安木瑶笑而不语。

        笄礼有序地进行着，毫无异常。中途还有侍女拿着茶壶，给各位观礼的官家小姐们添茶水，换茶水。

        正当长公主高声吟颂祝词之时，被一突兀的瓷器破碎之声打断。

        出了这样的意外，众宾色变，寻声而望。只见安木瑶一人离座，抱着一只白猫，紧锁眉头。几块茶杯碎片就在她脚边，周围洇着一滩水渍。

        “又是她，果然她在的地方就没好事。”其他宾客悄声议论。

        “安木瑶，我与你近日无寃来日无仇，你何故毁我笄礼！”沉薇郡主怒气冲冲道。

        “沉薇，你冷静点，碎碎平安，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道。

        “可是她打断了您的祝词，哪个姑娘的笄礼会出这么大的岔子。而且，我与安木瑶本就不合。我看她就是成心的，来破坏我的笄礼。谁像她，来观礼还带着畜生啊！”沉薇郡主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是被沈重明捕捉到了。

        他想：原来是沉薇郡主下的蒙汗药。

        他嗅觉灵敏，那茶一换，他就闻到了迷药的味道。而安木瑶却浑然不觉，还要喝那杯加了料的茶。他情急之下，跳上安木瑶的膝盖，将茶打翻。

        “沉薇郡主口口声声说木瑶刻意破坏，那木瑶斗胆问一句，在茶里下药就是你恭亲王府的待客之道吗？”安木瑶不傻，她相信白雪不会无缘无故打翻她的茶水，可见茶水里藏了猫腻。在茶里做手脚无非是下点迷药，然后行使些腌臜的阴谋。

        毕竟这事，她在话本里也做过。

        话本中写，虽然她以死相逼，让家中长辈求皇上赐婚。但沈重明娶了她后，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摆设，婚后三个月也没同房。不仅如此，沈重明母亲蒋氏做主，给沈重明纳妾，纳的就是慕容雪。

        她听丫鬟汇报，沈重明每晚都去慕容雪的厢房，留她一个人在主屋孤枕难眠。她嫉妒慕容雪，嫉妒得发疯。便打算用个阴险的法子，让慕容雪失宠。

        她提前安排好一个小厮，并让丫鬟在慕容雪的茶水里下药，打算诬陷慕容雪私通。结果却是她自己喝到了加了情浓散的药，稀里糊涂地与沈重明欢好一场，然后有了身孕。

        她当时看到这段情节之时，眉心拧成了“川”字。因为这般下作的手段，她绝对不会去做。梦中话本所写的安木瑶，让她一度以为是个和她同名同姓的疯子。

        “怎么会？！你休要血口喷人！”沉薇起初心虚。后来她想着，茶都撒了，也验不出其中的成分，瞬间有底气去狡辩。

        坐在主位的恭亲王，一拍茶几，喝道：“安木瑶，别以为你是安玉齐的女儿就敢在本王这里造次！沉薇不可能做那事，你这是在污蔑皇族！”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安木瑶面上却无一丝慌乱，而是直视着沉薇郡主的眼睛说道：“我有没有污蔑郡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你府上能找到证据就奇怪了。沉薇郡主用自己的笄礼来为我拜鸿门宴，可真是看得起我了。郡主既然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安木瑶施施然地向门外走。

        “拦住她！”沉薇郡主历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阻拦。安家权势大，恭亲王府也不是软柿子。而他们这些宾客看看热闹就行，卷进去不值当。

        小厮和侍女倒是去拦了，结果安木瑶三拳两脚撂倒在地，呻吟着满地打滚。

        沉薇郡主阴沉着脸：安木瑶居然就这么离开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笄礼未成，她也不好就此大发雷霆，继续把未完成的笄礼走完。

        走完剩下的笄礼流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之后，恭亲王妃刘氏将以酒馔礼宾。

        开席之前，来了位不速之客，是去而又返的安木瑶。她左手抱着一只猫，右手拎着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她一进门就把这男子扔在地上，一众还未离开的闺阁女子惊叫一声，纷纷拿手帕捂住眼。她们碍于礼数，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一个个的都悄悄透过丝帕去偷瞄。

        被扔到地上的男子，身材健硕，肌肤黝黑，肌肉壮实的手臂被反剪着绑在身后。

        安木瑶又踢了他一脚，是他翻转过来，让人看清他的正面。高颧骨，眼眶深凹。哪怕他闭着眼，别人也看得出他是个匈奴人。

        “敢问王爷，木瑶不懂，您府上什么时候还有匈奴人。也不懂，为何我走到抄手游廊，就被您家的侍女扶着进了一偏僻厢房，看到这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又是下药，又是个匈奴人，看来沉薇郡主不仅想毁我名声，还想要我死啊。”

        沉薇郡主慌了，她安排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厮，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匈奴人。

        藏匿匈奴人，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沉薇哆嗦着辩解：“不是……我们府上根本没有这人，一定是你！你……栽赃陷害！”

        可她的控诉安木瑶根本就不在意，从进门起，安木瑶就没再给过眼神给她。安木瑶一直看着恭亲王，想听他怎么解释眼下的状况。毕竟这地上躺着的也不是身份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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