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忍气吞声
哪吒一双眼睛里燃满了怒火，几欲将她碎尸万段的神色，他捂着胸膛，不住喘息着。
他捂住胸膛的手，鲜血从指尖争先恐后地流出，染红了九湾河畔。
敖泠也没好到哪里去，乾坤圈依旧套在她的脖子上，几乎要将她脆弱的颈脖绞断，全靠定魂珠在不断闪烁，压制乾坤圈的灵力。
哪吒还想出手，但灵力流逝的速度太快，混天绫就在袖间，却使不上劲。
这龙女，确然是个狠的，连自己搭进去，都要置他于死地。
敖泠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涨得紫红，她声音像环境里一般喑哑，发声不畅：“李哪吒，松开我。”
哪吒嗤了一声，偏过头去没理她。
“哪吒”她的声音因为垂死挣扎，带了点哭腔。
风雨停了，九湾河的河水在渐渐恢复平静。
“我将雷雨风咒解了你松开我。”
其实不是她解的，是濒死之下，早就没法控制了。
哪吒仔细瞧着她的脸色，一片青紫，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鱼。
他心神一动，用了最后的灵力将她脖子上的乾坤圈弄松了些。
只有一点点。
敖泠如释重负，大口喘气，定魂珠围绕在她身侧，护主般给她供了大量的灵气。
她眼睛里的脆弱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是一张小脸还没缓过神来，眼角还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水。
哪吒闭上眼睛。
那阴毒狠心的小人儿果然开始嚣张起来，她先前被他推了一把，毫无怜香惜玉，腿都崴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前。
“李哪吒，跪下求我，饶你不死。”
哪吒睁开眼睛，他一向是骄傲不驯的，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
她真是没打探一下，他七岁出山，凭一己之力屠尽陈塘关方圆十里的妖族，令周围的妖怪，还未踏进关地，便要闻风丧胆。
就凭她，杀他？
他其实还能猜到，这样睚眦必报的女人。
怎么可能放过他。
想杀他，之前还要羞辱他。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他嘴角漫上笑意，笑得冷冷的。
“你可真够蠢的。”
只是松开些乾坤圈，就开始张牙舞爪。
敖泠还未意识到危机，只觉得他是在垂死挣扎，也冷笑起来：“你当年侮辱我是妖，就该想到今日。”
“想到今日？”他讥笑，“今日你可讨到了什么好处？”
敖泠气到想将他剁成千万块，吸干他的精血，干尸也丢到东海去喂鱼！
她右手微扬，泛着寒光的双刺直直捅下。
在最后一刻，她像被人制住了命脉，惨叫了一声，手甫一脱力，武器掉在砾石间，她被乾坤圈拖出两米远。
她膝行在地上，膝盖磨出了血痕，疼得她直抽气，却也比不过脖子上尖锐的痛意。
哪吒缓缓站起身，他胸膛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上血色褪去，惨白一片，像是夺命的恶鬼。
龙女被他的乾坤圈桎梏，连喘气都是微弱的，一抽一抽，模样可怜。
他突然有点烦躁，又好像有点不忍心。
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脸上全是泪，全是无助脆弱，虽然他知道多半是装的。
他又再次将乾坤圈松开了些。
见她的衣裙都拖在地上磨破了，膝盖上满是伤，他偏了偏脸，混天绫从袖中飞出，替她将腿上的伤也包了起来。
哪吒定了定神，看着敖泠，神色冷淡。
“东海龙族的龙妖。”
敖泠缓过神来，知道一时半会斗不过他，软了声音：“是龙仙，哥哥。”
“”
真能装。
刚才的狠劲呢，当他眼瞎了？
虽然这样想，但她的服软还是让他很受用。
“你几次三番来陈塘关，意欲何为？”
“我憧憬人间，没有恶意。”
小骗子。
龙族生饮人血，生吃人肉，他在幻境中被她咬破了嘴唇，她还下意识吮吸。
她能没有恶意？
野蛮的猛兽。
凶残的异族。
“撒谎。”他厉声。
“真真没有。”敖泠声音软到极点，又要哭了出来，“你不是入过我的梦了，我自小是厌恶龙族烧杀抢夺的。”
幻境随她心意，由她瞎编，谁知真假。
哪吒凑近了她。
敖泠眼下那一抹冷意被他轻易地捕捉到了。
果真是个阴毒的龙女。
乾坤圈又掐紧了些。
她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哀求他：“哥哥，你放开我。”
龙女还算乖觉。
他拍了拍她的脸。
在敖泠按捺不住杀人的眼神前，他又开了口。
“打算去哪儿玩，小爷带你去。”
“”
敖泠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见他寒光射过来，又软了神色。
“哥哥，带我在陈塘关走走就好。”
哪吒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脸，将她扶了起来。
“哥哥，脖子疼，将这个圈摘下来吧。”她又撒娇道。
想得还挺美。
“敖宝儿，取下，你跑了怎么办？”
敖泠忍气吞声：“哥哥这么厉害，我哪里跑得掉？”
等我跑了，我要带着三千海将，屠你满门！
她才这样想，又止了心思，若是这般，她与那些烧杀掠夺的龙族也就没区别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杀哪吒一个人！
哪吒不知道才一会儿功夫，她已在心中想遍了他的几百种死法，他斜睨了她一眼：“确实跑不掉。”
手中套了个锁灵阵法，布在她身上，想了一想，又恶劣地再布了一个。
敖泠：？？？？？
敖泠忍到牙尖发痒，恨不得一口将他吃了。
她噙着笑，一派天真，还夸他：“哥哥的阵法好厉害。”
呵。
讨巧。
哪吒才不吃这套。
只是他嘴边的笑意又忍不住扩大了一些。
他师从太乙真人，太乙真人早已得道几千年，怎可能会照顾一个半大的孩子。将军府，他的父亲李靖，从他出生就没有给过他一个好眼色，又怎可能夸赞他。
他从小便没被人夸过，只是他也不在意。
乾坤圈又放松了些，他走在前面，敖泠跟着他，亦步亦趋。
倒也不是敖泠想跟着，是脖子上的圈在推使她。
那金圈在微微发烫，不时闪烁着金光，满是灵气流转，不似人间之物，像是上古灵宝。
是哪吒在警告她别动逃跑的心思。
她伸手握着禁锢住她的金圈，仔细感受着它的材质，没想到哪吒竟有感应，反将她的手弹开。
哪吒回过头看她，嫌弃她走得太慢，一把拉住她的手，蹬了风火轮，便疾驰而去。
腾云翻涌，薄雾浓云，风卷起她的轻纱。
敖泠被他的凶狠吓怕了，有点下意识排斥他的靠近，反被哪吒抱的更近，整个脸贴在他胸膛上。
“掉下去就没命了，小龙妖。”他警告她。
她往下看去，九湾河成了一条蜿蜒的丝带，点缀在山河碧翠间。
若是没被锁灵阵困着，这点高度算什么。
就算是失了灵力，摔下去大不了疼上一疼，龙族的恢复能力没有他想得那么脆弱。
敖泠不以为意，但也没再反抗。
“是龙仙，哪吒哥哥。”她又提了一嘴。
这声哪吒哥哥让他很受用，他甚至有心情打趣她：“梦里倒不见你这么乖觉。”
他什么都记得。
敖泠眸色渐深，东海龙族，一向以幻术和读心术立命于世，弑仙神之心，探查他们心中最深的秘密，幻境布下，杀人于无形之间。
为防一击不中，龙族幻术通常会在幻境消散的最后一刻混淆视听，将受咒者的记忆搅乱，以免被寻仇。
此人精神力无比强大，她施了三次咒术，都没能扰乱他的心神。
此绝非凡尘之人。
“哥哥，你这么厉害，师从何处呀？”
哪吒发了笑：“你没读出来啊。”
“你说笑了，我只是为了保命，哪能看出那么多。”
他的精神力太震撼，她确实没能知道太多。
哪吒伸手揉了她的头发，沿着耳垂，捂在她嘴上，还往里戳了一点，磕在她牙上。
“老实点，别套话。”
“”
哪吒受了伤，胸前的血洞还在不住流血，那血滚烫又新鲜，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呼吸很重，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有血沿着她的脸往下滴，极浓重的血腥味漫布她的鼻尖，香得她几乎发狂。
她的心像被人挠着发痒，恨不得张开嘴猛地吸上去。
人血的滋味，真的和她五哥说的一样，尝了一次，就忍不住。
哪吒在仔细观察她，见她抑制住凶兽的本能，眼睛死死盯着他胸前血淋淋的伤口，还咬着唇假装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吸干他的血。
小妖龙。
装得倒像那么一回事。
他领着她落在陈塘关的一处逆旅，店掌柜迎了上来，讨好地笑道：“三公子，今日怎得了空来？”
又闻到他满身血腥味，定睛一看，血都滴到地上了，吓得脸色惨白：“您您这是怎么了？”
敖泠正欲开口，掌柜的眼睛往她身上一瞥，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眼睛都看直了。
哪吒将人拉回自己怀里，挡住掌柜的视线，淡道：“劳烦，安排一间上房。”
哪吒在陈塘关是极有名气的，该说总兵将军府镇守此处，商纣王放权，朝歌城根本管不到此处，是实打实的地方极权者。
况且哪吒从军十年，从无败仗，又降了方圆十里的妖怪，令陈塘关免受妖害，百姓打心底尊敬他，只是他脾气不算好，没人敢惹怒他，又忍不住巴结他。
就说陈塘关的贵族世家，谁人不想攀附上将军府，其中又数哪吒最有能耐，想将女儿送与哪吒的人家，多到数都数不清，只可惜哪吒一个都没让见。
“好，好嘞。”掌柜强迫自己回过神，不敢再多看敖泠，忙活着安排房间去了。
掌柜忍不住心里腹诽，李三公子身边从没一个女人，这还是头一回见着，若是大伙都瞧见，还不得惊掉下巴。
陈塘关一众以为他天生不近女色，却没想到人家只是眼光极高，一找便找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儿。
敖泠睁着一双大眼睛，凑在哪吒身边低语：“哪吒哥哥，你伤的好重，对不起，要我帮你吗？我学过治愈之术的。”
哪吒揽着她的手一顿。
真是贼心不死。
“既是你伤的，怎劳烦你再治好。”
故意讽刺了这是。
敖泠心中冷冷一笑，这李哪吒也是个记仇的。
她也不可能真帮他治，真要她给治，她能让他伤口愈合了又撕裂，叫他流血而死。
哪吒将她领到房间里，又叫了一桶热水，犹自泡在水里打坐，没有理她。
敖泠乖乖坐在床沿，眼神乖巧，还有一丝愧疚，就这样默默看他。
她知道哪吒神通广大，就算闭目养神，也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故意装的。
只是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发白的，微微皱着眉，长睫翁动，显得很脆弱，整个人泡在血水里，更是触目惊心。
他一动都没动。
此刻便能杀了他，她心中冲动起来，又立刻按捺住这个想法。
她失了法力，此人狡诈，定是故意试探。
敖泠确然猜得没错，哪吒是谁，灵珠现世，天纵奇才，少年无双，神通一绝，从来没怕过谁，她就算此刻有灵力傍身，真打起来，也斗不过他。
当年太乙真人替他算过一卦，料定他命中有一死劫，凶煞险恶，唯有一伴生灵珠，若能为他所用，才可能化解。
太乙真人告诉他时，他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他向来不羁，桀骜，骄傲，死劫算什么，有生机便是有机会抗过。
还怕什么。
敖泠见他一桶热水净了身，他又喊她再去叫一桶，打算脱了衣裳。
敖泠捂住眼睛：“哥哥，我我非礼勿视！”
哪吒还什么都没脱下来，她倒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他心意一动，乾坤圈拉着她到他身前来。
凑近她，哪吒哑着嗓子：“小龙妖，你还会害羞？”
见小龙妖通红了一张脸，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是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今只不过还没到与东海起争执的地步，暂时不能杀她。
总有一天，她没了价值，就该杀了。
哪吒深呼吸一口气，又将她推开：“去喊人送水来。”
他倒不担心人会跑了，乾坤圈还在她身上扣着，她没那么傻。
敖泠确实很乖巧，只是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圈子，内心气得发抖。
李哪吒，你该死。
哪吒足足泡了三桶水。
他天生火炎体质，三昧真火，遇神杀神，见妖杀妖，如今血液在不断流失，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暴动，滋味很不好受。
待他睁开眼，调息过来，小龙妖已经和衣躺下了。
她倒是不客气，一个人占了一张床，睡得很香，好像一点也不怕他做什么。
哪吒忍不住细细瞧她，她确实生得极为好看，带着水族特有的娇媚，闭着眼睛时，又像谪仙似的，不染尘世。
水族出美人，龙族更是其中佼佼者，各个生得美。传言果然不虚。
他看了一会，冷哼了一声，犹自去桌前打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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