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淮景（拾贰）
“据说这玩意儿可以隐身，具体说说？”路星遥来了兴趣。
“侦察部因任务需要应注意隐秘，每人皆会被分配给一面面具，佩戴者驱人目光，持分庭信物者可见。”阮裳道。
程予黎疑惑：“但我也能看见。”
阮裳瞥了他一眼：“你的项链，是圣庭的产物，也可做信物。”
程予黎下意识地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圣庭……”
“圣庭，即议事会总庭。与分庭不同，她更多的是心灵层面，主张信仰主神以祈求力量，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宗教，有别于原世的教众，是一个信仰即源力的神奇存在。”阮裳解释道。
“耶稣？”路星遥猜。
“不。”阮裳否决了他的猜测，“是主神，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这个世界的……神？”程予黎皱眉。
“是的。”阮裳点头，“我作为一个不信者，并不了解圣庭的深部，据说千百万年以前，主神从深睡中醒来，于一片虚空中创造了世界，以及第一批居住在这里的奈瑅弗，因此圣庭的信徒也多为奈瑅弗，这是他们获得与玩家匹敌力量的主要方式。”
“女娲造人？”路星遥不死心。
“那玩家为什么会来到这儿？”程予黎怕她不耐烦抢问道。
然而阮裳并没有一点厌烦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的：“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主神能够回答了。就在三四十年前，玩家才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拥有奈瑅弗所没有的技能和道具，以及更加先进的技术和思想，所以他们很快发展了起来，但人数却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大约为奈瑅弗的九分之一。”
程予黎问：“为什么？是进入的频率太低了吗？”
阮裳摇头，带他们行过一座宽敞的大桥，道：“据不完全统计，平均每日有十至十五名玩家进入这里，绝大部分降落在众星之城，个别没有接引人引导的会随机迫降，维持玩家人数平衡的——是死亡。同一个任务进入的人中，只有一半可以存过五年以上，再久的便更加少了。”
人烟渐渐多了起来，程予黎让过几个结伴而行的小姑娘，惊讶地问：“为什么会这么少？？”
“因为活着，是有条件的。”阮裳道，“每三十七日一次的大逃杀和不定期发布的分配任务，再加上随机触发的支线、主线任务，随着任务的强度增大，玩家不可避免地死亡。有人说，这是所有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注定的结局。”
“……不能做点什么吗？”程予黎不由地有些悲凉。
“也许可以，但不是你我这般的蝼蚁可为的。”阮裳微笑颔首。
路星遥的关注点却与他不同，他张大了嘴：“……所以，我们也会有分配任务和那什么逃杀？”
“是的。”阮裳毫不留情，“分配任务很容易理解，即为系统自行分配的强制任务，不定时发放，据说最长有人超过九个月未接到过分配任务。大逃杀也是有规律的，以三十七日为一周期，时长不定，记录最长为三十一天。”
“三十一天？！”程予黎震惊了，“那岂不是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再经历一次？”
“不能吧……”路星遥底气不足，“应该是从结束开始计时的吧……”
“不，从进入大逃亡的那一刻开始，新一个周期便开始了。”阮裳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沉重的色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条路可走，杀人或被杀。”
“杀、杀人？！”程予黎非常不能接受。
阮裳瞥了他一眼，突然插入了一段定义：“大逃杀，由名字可知，是一场多人的逃脱与猎杀，进入任务，系统将自动发放其他参与者的定位，杀死他们，可以获得道具、技能卡等一系列奖励——其中涵盖了玩家，以及奈瑅弗。”
“杀npc也可以获得奖励？”路星遥瞪着眼，“但是他们没有道具没有技能，这也太不公平了！”
“没错，这不对。但想要活着，只能杀人，奈瑅弗无疑是最没有威胁的对象，因此分庭虽然引导玩家不要伤害奈瑅弗，可这种事发生时，我们也没有立场去谴责和惩戒他们。”
毕竟，活着是那么的残酷。
最后，是路星遥在沉默中把话题转移了别处：“……那，提了好多次的众星之城，是什么？”
阮裳依旧敬业地讲解着：“这个世界——一般称之为主世界——是个不只有人类存在的世界，妖兽、魔兽、鬼怪，以及各种不属于人类理解范畴的生物，都可以生活在这里，人们将它们统称为恶魔。当然这是奈瑅弗的叫法，在我们在那个世界，恶魔和这些东西是有很大不同的。”
“因为观念、习性的不同，人类和恶魔分居在大陆的两端，直观地称为人间界和地狱界，阻隔两界的屏障便叫做生死结界。”
真是好直观……程予黎默默吐槽。
阮裳没注意或是没在意他的语噎，继续道：“但是由于生死结界薄弱导致部分低等恶魔的入侵和各类天灾，人间界基本也和地狱界没有区别了。”
程予黎环顾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可这不是挺热闹的吗……”
阮裳：“因为这里是众星之城，是除去圣庭总部外，人间仅剩的净土。这里集中了大部分的人口，而我们位于的暖宜区和河漫区又聚集了所有居民的三分之二，所以才会如此繁华，此外的沙凌区、矿山区和林海区，都是极少有人的。”
“这、这五块地方，一共有多大？”程予黎问。
“不计海域，1103万平方千米。”阮裳淡淡地答。
程予黎：“……”
卧槽，好大。
路星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沉思，这时忽然突兀地问了句：“我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接任务？”
阮裳有问必答：“道具栏里的系统标识，是一个随身小型空间，可以查看已完成副本和接受新副本，分庭附近的系统总部也能接到任务，减少了所遇非人的可能。”
这不就是个游戏好友机制吗。程予黎再次吐槽。
路星遥不再说话，程予黎也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于是伴随着他们的沉默，阮裳礼貌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程予黎摆手：“没有了，谢谢这一路的解释了。”
阮裳道：“好，马上到了。”
再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时，他们已经绕开最繁华的街市，来到一片简陋单一的住房区，阮裳交给他们两把钥匙，道：“这是钥匙，找到对应号码就好，只是系统分配的基本住房，是确认逝世的玩家遗留下的，环境可能不是很好，有条件后可以在市区自行购买。”
程予黎略有些犹豫地接过没有任何装饰的钥匙。到了目的地后，那种不太对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但是不是不好的感觉，反而有点——感人。
他们好像绕了一大圈，从他们醒来的地方到这里远不需要这么多时间，阮裳她，是为了给他们更多问话的机会吗？
他抬眼看向了这个身着整齐、举止得体的女人，他站在那一片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晚霞中，平凡而漠然的脸庞被光线映得璀璨。
虽然表现得冷漠、不近人情，但会花时间耐心回答陌生人的问题——是个可爱的人呢。
于是他怀着这样感激又欢欣的心情，笑弯了眉眼，叫住了转身要走的阮裳：“阮裳！谢谢你。”
他似乎总是习惯以一腔柔情去揣摩他人的棱角，便自以为是地觉得一点点善都值得回报许多，蠢得可怜。
可阮裳被他那样真诚的笑绊住了脚，神情惊愕地回望着黄昏中依然绚烂的面庞，第一次稍有失态地回：“不用……但，不客气。”
蠢得可爱。
————小番外————
当程予黎略有期待地打开新家的门时，不知道积了多久的灰尘给了他个见面礼，扑了他满脸。
程予黎：“……”
不过好在除了积灰有三尺厚以外，没有其他不好的了。物品简陋但是整齐，也没有过多前人留下的东西——简直像刻意整理过了一样。
虽然他对生活质量没有太高的要求，并且已经身心疲惫地可以倒头睡三天了，但乍临新世的热情强迫着他先打扫一遍再休息。
就算是个不错的开端了。
于是他在卫生间里翻出了扫把和擦布，耐下心来一点点地清理屋里的尘土。
——然后他便在厨房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字条。
纸张已经有些发黄，字迹也有些氧化，但他还是清晰地辨出：
“我大概已经死了，但你要努力活着。——致房子的新主人。ps：水管可能有一点点泄露，记得修一修。”
直到他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把洗过的被子搬出去晒上月光，在夜深时分终于躺上床时，他的脑子里还在回放这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季节的夜里有一点凉，程予黎拽出了道具栏里的灰黑色外套盖在身上，平躺着望着天花板，衣服上似乎还留有那个人的气息。
他不禁觉得：即使在这样一个血腥、残酷的世界，也还是有很多温柔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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