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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SAR议事会分庭(拾玖)


程予黎有点摸不着头脑:“啊……这也是训练吗?我该怎么做?”

        袁梦栖脸上的笑逐渐回归常态的渗人:“走下去。”

        “???”程予黎不能理解,“走下去??下海里??!”

        袁梦栖满脸鄙夷:“不然呢,下地狱?虽然这水是有点古怪,但起码在众星之城境内,淹不死你,所以快下。”

        程予黎:“……”

        无力与强权对抗的程小朋友悲催地脱了鞋袜,蹚进水去。

        冰凉的海水带着沙粒的磨砺感轻划在脚踝和小腿,似乎与寻常海水无甚差别,可程予黎心中始终有个感觉说,它不一样。

        但并不危险。

        于是他缓步,走进了一片幽深的水。

        平静到死寂的海水最终吞没了他的全部,一阵风过,什么也没有。

        应有的水漫进肺中的窒息感没有袭来,反而是一种温和的、诡异的缥缈触感渐渐包裹住了他,仿佛拽着他的灵魂飘摇至了半空,亦或是坠入了深底。

        在那样一片异样的虚无中,他似乎不甚清朗地瞥见了许许多多的事物,又似乎什么也没留下痕迹。

        一个个的掠影从他身边略过,面容模糊好像辨认不出,但他知道那是谁。

        有他的父母、亲人、朋友,也有数不尽的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一幢幢的场景在他近旁上演,台词和背景都是破碎的,可他能看出是哪一出不见经传的戏剧。

        有白色病房中传出的他的第一神啼哭,有校园中上映的他的第一次交际,有温馨有争吵,有欢笑有悲寂,有夜深时独自鼠标的滑动,有汹涌浪涛前来电的震响。

        仿佛没有尽头的虚影和幻象,在这朦胧渺远的现实与梦幻的交界处纷纷交织、糅杂在一起,轮转过他的视野和脑海。

        他在眼花缭乱和头晕目眩中,回看过了他所经的几乎整个人生。

        然后,一抹鲜明的颜色忽地在灰白的记忆浪潮中涌出,如苍白的沙粒中的一颗黄金,在时间的磋磨中毫不褪色,反而愈加耀眼璀璨。

        他却好像忽然忘了那一段不朽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的哀愁随之蒙上了他的全部心田,他焦急地伸出手,试图去追寻那于长河中快速逝去的色彩。

        可河水实在太急,河岸太过坎坷,他踉踉跄跄地奔走,逐渐不知目的所踪。

        直到他跌跌撞撞行至一个身影面前。

        他先是看到洁白的裙摆和盛开在雪地的白梅,清傲、圣洁如斯。

        他懵懂地抬起头看,却瞬间溺毙在那一汪暗金色的的月光,温柔深沉宛若沉淀了百年之久。

        身旁影影绰绰的影子仍在行过,他们置于拥挤如潮的人流之中,像是两座遥遥相望的孤岛屹立不动。

        面前的距离仿佛只一步之遥,又好像相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最终身侧过往的人群开始碎裂,所有的景象逐渐浅淡,时间之神调快了时钟的指针,目光所见的人和物皆在飞速逝去。

        只有他眼中那人清丽的脸,依然恬淡和宁静,在无声中淡褪。

        然后在一切重归于虚妄的前一瞬,暗金的眸和淡红的唇同时浮起几分柔和,在他最后的视野中,留下一个惊艳而温柔的笑。

        整个世界随之落入黑暗。

        程予黎睁开眼时,是已至西山的夕阳。

        静谧的海岸悄然升起了余辉的光,轻细的风撩拂起他的发丝,再游走尽落霞的尽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捞上了岸,躺在连海的木桥,坚实的木头有点硌人。

        他没有马上坐起,而是仍然有些呆滞地望着一片金黄的落日,仿佛视线末尾那个人暗金的眸色尚未远去。

        “嗨呀,醒了啊。”袁梦栖的脑袋突然出现,脸上的笑容格外不明,“都看见什么了呀,躺这么久都舍不得起来。”

        程予黎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随着她的话才渐从方才的幻觉中苏醒回来,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海……”

        “很神奇吧。”袁梦栖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抄着一个水壶灌了点海水,不知道干嘛用的,道,“这的水有个神奇的功效,饮下或大量接触的人将看见自己一生中的执念和羁绊,贪欲愈大,愈难脱身,你用了将近六个小时,还算不错了。”

        听见贪欲两个字,程予黎做贼心虚似的蓦地脸烧了起来。

        不不不他看见阿陌一定是因为君子好逑才不是贪欲欲望什么的——!!

        袁梦栖看着他这精彩纷呈的脸色,不禁啧舌:“要不是这水有限制,我还真想看看你都瞧见了点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先告诉你,你这两天的课程就是这个了。”

        “啊?”程予黎疑惑,刚游完河水,又来泡海水?

        袁梦栖的表情像是很想翻白眼又忍住不翻的怪异模样:“心无旁骛克服欲念是入门的基础,你懂个鬼。”

        程予黎再次疑惑:这是要修仙的节奏??

        袁梦栖却不再想理他,终于翻出了个标准的白眼,然后又火速调回严肃状态,还不忘损他一句:“收一收你那不聪明的眼神,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没有脑子吗?”

        程予黎:“……”

        袁梦栖像模像样地叹气摆手:“罢了罢了,教了这么久一点都没学到我的机灵多智,别在这碍眼了,快滚。”

        程予黎:“……”

        袁梦栖:“行了别消沉了,不逗你了。今天到这里,该回去了。明天一定准时到,精神点,表现好点,记住了吗?”

        程予黎:“哦好……明天,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袁梦栖忽地将目光转向了海上,程予黎随之望去,似乎无穷无尽的海面上颇有些水雾弥漫,将人的视线打磨得模糊,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程予黎回看袁梦栖时,她那一双平日里或诙谐或凌厉的眼眸中浸满了笑意的温柔告诉他——那一定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等她,也在等他。

        最后,袁梦栖轻柔地说出:“是啊,是一个,不可不见的人。”

        …………

        事实证明,思虑过重是会影响人的睡眠质量的。

        因为太过在意而将近失眠了半个晚上的程予黎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事实论据。

        即使他临到执行部办公室门口时还抑制不住困意连打着哈欠,但他还是强打了下精神,拍了拍脸颊勒令自己振作起来,才推开了门。

        毕竟是重要并且不能不见的人嘛。

        然后,他就看见一身分庭执行部制服的袁梦栖摆弄着办公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水果、布匹、玩具,还有各类奇奇怪怪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一小捧白色的百合花。

        ……重要并且不能不见的人,虽说如此,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哪祭祖呢……

        袁梦栖在百忙之中眼皮都不抬地分付他:“来了啊,老规矩,南市桥头东四十五米,正宗川菜,买道菜回来。”

        程予黎:“……啊?什么菜?”

        袁梦栖:“麻辣小龙虾。”

        程予黎:“……”

        这一天,南市清晨准时起来做事或闲逛的居民再次看见了那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这几乎成了他们每日早饭前的一场固定演出。

        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今天那个年轻人从火急火燎地跑变成了边嘟嘟囔囔边火急火燎地跑。

        过着暂时悠闲的生活的人们不禁感慨:他一定是在晨跑的快乐中越来越热爱生活了,看,他连锻炼中的空隙都在表达着自己对生活的爱!啊!生命在于运动,我运动我不息!

        年轻真好!

        …………

        仍然是波澜无兴的海,云雾缭绕中向远方无穷尽地漫展,影影绰绰,虚虚实实。

        程予黎提着大包小包从传送范围走出,袁梦栖一指港头泊着的一艘扁舟,他会意走去,预备把东西放下。

        临走近时,他才看见木桥上并排一站一坐着两个人。

        抱臂立着那位身形修长,坚硬的五官却留着一头长发,扎在脑后,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和耳垂上金属光泽的黑色耳钉,狭长的类似冷血动物的瞳孔转过时是鹰一般锐利坚毅的颜色——是闻箜。

        另外脱了鞋袜坐着用脚踢水的先生他却没见过,也是容貌出众,颇有些张扬的意味,有些弧度的长发被高高扎起,暴露出的脖颈和耳廓白皙,耳垂上也有一枚同样的耳钉。

        虽然没见过,但程予黎莫名觉得,这人的形容轮廓分外熟悉。

        闻箜还没说话,那位眼熟的陌生人先开了口:“呦,来得可真早,准备这么多东西,上坟去?”

        袁梦栖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师弟,这么说话小心老大敲你。”

        “他敢。”“师弟”不屑撇嘴,然后才注意到了一边的程予黎:“嗨小菜鸡,又见面了。”

        “……”感觉愈加熟悉的程予黎世界观崩塌地问,“……你是董嫽?”

        男人理直气壮:“是啊。”

        程予黎:“……”

        这都什么毛病??一个大男人没事干为什么要穿女装吓人啊喂!!?女装大佬吗??

        啊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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