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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邦灵(四)


正说时,韩杰也带了三位勇士来看周培江,问礼之后坐定,周雨江问刚才仝袤何以吞吞吐吐。仝袤不得已,才告诉我们,他接到消息,蚼蚏王在四个青衣人未抵达角狼之野前,就已经把陈永和刘富宽的人头送去灵云寺给息灵王了。这使得周雨江十分震惊,他看看我和云心,从我们镇定的神情猜测我们是早已经知道的。
  “灵云寺?你们有说过在灵云寺与息灵王相遇,我就猜你们有事隐瞒,现在仝袤所言的事情,你们两人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周雨江抓紧我的手臂问。
  “是的,我们是知道,可是我们根本不相信,才没告诉你啊!”云心解围道,“我们都还没到过角狼之野,怎么能确定?也因此,我们才坚定决心要去角狼之野一探真相喀!”
  周雨江沉默片刻,将我的手放开,然后就要去收拾行李:“既如此,更不能有丝毫耽搁,明天就走,我和周培江去角狼之野,你还去青丘山找水伯天吴。”于是我和云心也跟着收拾包裹,云心是坚持要和我同行的,扶桑城的人都不愿意上那片死亡之地的茫茫雪域,而仝袤和韩杰等五个勇士要护送周雨江和仍然昏迷的周培江去角狼之野,上青丘山的重任就我和云心一力承担下来。季栾吩咐山庄的人加紧给我们备制上青丘山所需的工具和食物,还有可以驮运周培江的器具。为了不耽误明天的计划,保持充足的体力,我们早早就爬上床睡觉了。天色微明,屋檐响起嗒嗒的水滴声,抬头自窗外看去,霞光的映照下,一排水柱如珠帘自瓦档间隙流下来。
  “天啦!雪融化的水流,黑齿国百姓世世代代盼望的声音,”季栾突然惊叫起来,院子外面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
  “是邦灵……邦灵已被治愈的征兆,”仝袤兴奋地说。
  以往的这个时候,院子内外还沉浸在一片安静的睡梦中,而此刻,涪源山庄因积雪消融而沸腾了,太阳升起东方的山沿,明丽地透过窗棂的细小方格,像士兵的阵列洒在屋内白墙和地板上。
  爬青丘山的物料已经筹备就绪,我们计划吃过午饭出发,再次分道扬镳,心中实是不舍,但摆在面前的困境使我们无从他想。这次的分别,我却少了很多伤感,我不知道是历经世事后变得成熟了还是麻木了,也许或是因为我在慢慢变成木头人,每当想起冥水岸边的别离,想起梦中弦音的酸楚,思念越深,四肢越觉得像木头般没有知觉,心也变得僵硬。
  我们不打算和肭仂祖或季炀他们辞行,只是叫季栾去帮忙转达对国王及他父亲的谢意。可是还没走出涪源山庄,远远就看见季磬飞马而来,原来是季炀到宫里面见国王,再次进言要他对叛乱分子网开一面,国王坚决严惩叛乱者,季炀因此请求辞官归乡,肭仂袓班勃然大怒,将其下了狱。家人心下着急,特意来叫季栾回去和家人一起想办法救父亲。
  季栾即刻便慌了,正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计划得变了,”周雨江看看大家,“我们先去面见国王。”
  “只怕国王也不容相见,”季磬说,“国王已下令,谁要替父亲说话,与其一同治罪。”
  周雨江坚持,“就算拼得一死又何妨?”
  于是我们返回屋子将东西全部放好后往庄门外走,却被看守庄门的侍卫拦住了,门口增加了无数兵甲。
  “奉国王令,动乱稍平,怕意外发生,请客人切勿外出,尊贵的客人们,请回吧!”侍卫喊道,只允许季磬和季栾等本地人离开,或许是因为国王或许早预料到我们会去给季炀说情,才下这样的圣旨。我们如热锅之蚁坐立不住。周雨江镇定地打量带头的侍卫,“请转告你们国王,关乎邦灵大事,国之存亡,他若不容相见,悔之晚矣!”
  “什么邦灵大事?”侍卫问。
  “岂是你等能问?快去禀告国王,稍有迟误只怕你千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周雨江喊道。
  周雨江和周培江出主意使得邦灵得以医治的消息早就传遍黑齿国人尽皆知,无不对我们敬佩有佳的,现周雨江又如此说,哪容得半点延迟,侍卫赶紧派人传报国王。连连致歉说只是奉王令不得已而为之,望我们不要记恨于心。我们哪里在意这些,回屋子等待消息,黄昏时分,有传令官飞报,国王次日早朝接见周雨江和我。我们卯时一刻就到了朝堂前,国王正在与百官议政,只好等到差不多巳时末,国王方才喧入大殿。文武百官威立两侧,见我们进来,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周雨江昂首阔步,对周围的人声充耳不闻,径直朝王座而去。我也受其鼓舞,旁若无人地和他一起走到王座阶前,岿然站立。
  “大胆,见了国王还不下跪!”前些日子在这大殿中六神无主的官员们,如今似全换了个人儿般铮铮响亮地喊道。
  “我等上宾贵客,岂有向下国跪拜之理?”周雨江振振有词。
  “到了本国,就应该遵从本国礼数向国王跪拜。”

  “非我的国王,何以要我来跪拜?难不成他国国王也管得了我上国之事,你等也为我上国官员?”周雨江大声说,“我俩身为贵宾,众人不以贵宾礼相待,反叫倔膝,是何道理?”
  “见王而跪拜,是放诸天下皆准的礼仪,”官员说。
  “跪拜非为礼仪,而是等级观念的禁锢,礼仪邦国早已将其废止,尔等偏僻小国方可见矣!”周雨江回答。
  肭仂祖高坐朝堂,静观诸臣如何刁难我们。
  “二位为邦灵之事面见大王,还是为犯人求情?快快道来,否则欺君死罪如何吃罪得起?”
  “既敢此行,又何惧死?只可叹尔等身居高位安享富贵而不知危在旦夕也,”周雨江说完,叫我一起转身往大殿门口便走,被侍卫拦住。原来肭仂祖只道我们是为说人情,不曾想周雨江与官员们口舌了一会儿,并无半点向季伯求情的意思,然后就要离开。恍然惊惧中放低王上的姿态,下了王座到台阶下面。
  “为治愈邦灵是真,为贤臣说情也不假,”周雨江直截了当地答,“然都是为了黑齿国的长治久安(三句话简单直接,然情理其中,利害全显,却转如飞瀑,豪壮之气不减)。见今邦灵病入膏肓、贤能者陷狱,而文武百官威威立朝堂却似无关于己身,大王更视同儿戏,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告辞(先责人臣之失职,向肭仂祖示以厉害,后渐以治邦灵而引入救良臣的本意,再用辞别试探,顺序井然、谋划周全也)。”言罢,甩袖而走,国王赶紧喝令卫士拦截,再次恭迎回殿中,即令搬来两把木椅,放于大殿右侧百官前面,要我们坐下说话。百官无有敢言者(呈口舌利害,出谋策却无一能,前文所见)。我学着周雨江的样子坦然而坐,“现在看来邦灵是在恢复,但不保现在完好的树根不会继续受到腐蚀,腐了就剪,根须迟早有被剪完的一天,邦灵之亡便不远矣!”
  “世事在变,国运也会变,计议也当顺时而动,孤王也以为无有永久之计,唉!”肭仂祖叹着摇头,“就算现在拥有邦灵根治之法,也保定没有变故的?”
  “依我之言,根治之法自当有效,”周雨江拍拍脑袋,“只需一纸一笔即可”。
  国王命令搬来几凳,书记官取过纸笔,周雨江在几上展开纸张,刷刷几下便写了一纸递给国王,原来如此这般,国王阅毕,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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