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床弄竹马
听到于修永的话,段不敏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不敏枉费长了这么大,确是纯情处男一个,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先人在书上记载,男人到了年纪就要与心仪之人携手,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何为心仪之人。
段不敏在感情史上是一片空白,他起先只知道男人与女人之间会相互吸引,相互爱慕。
虽然他从来没对任何姑娘产生过爱慕之情。
他对姑娘只有尊重,友善之情,才没有生出其他旖旎的心思。
后来年纪渐长,段不敏知道了在世俗之外,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之间也可以相互爱慕。
这是一种不被世俗所认可的恋情。
段不敏生在世俗中,很难不被世俗所牵绊。
世俗告诉他,这些恋情有违伦理,有违道德,应该被摒弃如褴褛。
再加上上辈子,他确实是被一个毫无感觉的男人纠缠怕了,因此段不敏一直对这种断袖敬而远之。
可是今日听了于修永的话,段不敏觉得自己应该重新看待一下龙阳之好。
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恶心,不堪。
甚至,段不敏不敢去细究,为何每次单秋朔靠近他,他的心脏总会快跳一些。
在面对单秋朔,他的小徒弟,段不敏会有一种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每每起这种心思,段不敏总会极快地掐住自己的思绪,然后再默念两遍静心诀让自己凝神。
段不敏不敢承认,这是所谓的喜欢。
他是老师,单秋朔是徒弟,他对单秋朔,不应该有其他逾距的任何心思。
他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公子,你在想什么?”于修永轻缓的声音传来,拉回了段不敏的思绪。
“没。”段不敏欲盖弥彰地想转移话题:“于公子,您有去处吗?我不是这镇子上的人。”
“没有他的地方,何处是去处?”于修永有些悲凉地笑了笑。
“公子不可以再暴殒轻生了。”段不敏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轻易毁坏?”
“我父母早已离世。”于修永叹道:“家中突遭剧变,我是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一个。”
“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在等我,也没有人在意我。”
“公子。”于修永很认真地问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句话,把段不敏问得哑口无言,段不敏喉头梗塞了一下,一句话颠来倒去想着该怎么跟于修永说。
如果无人在意你,家中无人等候你,那活着究竟有何意义?
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时候,屋外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好像是一群人推门闯了进来。
张医师气急败坏地在跳脚:“喂!你们都是谁啊,打烊了没看见吗?!真把这里当自己家啊。”
一个十分雄浑的男音传来:“打扰郎中了,请问这儿是否在救治一个落水人儿?”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于修永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原本黯淡的双眼中迸射了一道火光。
无需多问,段不敏已经知道屋外是谁了。
张医师没好气道:“救了,没救回来,死了。”
“死了?!!”那人的声音蓦地拔高,每一句话都颤抖得让人心颤:“郎……郎中,您,您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来人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可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张医师怒道:“老夫跟你开玩笑做甚么,腊月的河水,老夫是医生,老夫又不是神仙。”
“……”
屋外传来碰撞的声音,是那来人没站稳脚步,踉跄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磕到了桌椅的边角。
剧烈的疼痛传来,才让那人勉强找回了一丝的理智。
他嘴唇颤抖道:“郎中……郎中,劳烦,请问他的尸身在哪里?”
“怎么?”张医生好笑道:“你是他的仇人啊,找他尸体碎石呢?”
“没……”
又是长长久久地沉默,那人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很郑重道。
“郎中,他是我的夫人……”
“您可以告诉我……他的尸身在哪里吗?”
一言既出,四下寂静无言。
单秋朔刚才被段不敏推开,很识趣地没有跟着段不敏去房间看于修永。
玉泽看着他杵在一旁无所事事,便邀单秋朔来堂屋一起喝酒。
单秋朔推辞不过,喝了几盏。
他酒量很好,千杯不倒,酒意也不往脸上返,只有淡淡的绯红爬上了耳根,彰显是喝了酒。
屋外的吵闹声音听的是一清二楚,男人的那句“他是我的夫人”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啪嗒。”一声。
单秋朔手中持着的酒盏掉了,碎的四分五裂。
“怎么了?”玉泽掀起眼皮,好奇道。
单秋朔摇了摇头,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没有注意到。
“只是觉得惊讶罢了。”纵使心中情绪翻江倒海,单秋朔的声音依旧很轻很缓。
单秋朔知道自己是龙阳之好,很小就知道。
他小时候在街头乞讨,走街串巷,见过民间许多龌龊,腌臜的事情。
他见过官商勾结一起压榨百姓,也见过嫂子和弟弟一起在巷子深处密谋家产。
也见过……两个赤裸裸的男人在街头一隐秘的角落滚做一团,呻吟声音断断续续。
那时候单秋朔年纪小,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
但是又不完全了解,只敢偷偷躲在墙的后面,看着两人像打架一样扭作一团,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欲仙欲死的表情。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那时候他只是好奇,非常好奇。
身体却没有半点的不适应。
后来,他在红楼里做过杂役,见过肥头大耳满身脂肪的贵客们和一步三摇杨柳细腰的姑娘们嬉戏打闹在了一起。
那种欲仙欲死的声音便时常能听到。
可是单秋朔并没有丝毫地感兴趣,楼里的姑娘们大胆,他给姐姐们送衣服,见过很多不着寸缕的漂亮可人儿。
那些姐姐看他模样俊俏,都很喜欢欺负他,平日里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送。
嘴中嬉笑调戏着他,管他叫“天仙小郎君”。
可是单秋朔没有半点的反映,心跳没有加快,只是很平静地扭过头,收回自己的手。
连声音都是无波无澜:“姐姐,不合适。”
楼里的姑娘恼羞成怒,扯过衣服照着他的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在背后嘀咕。
“这小孩莫不是那方面不行吧?我们都脱光了,怎么一点反映都没有。”
“指不定了,可惜长了一幅漂亮皮囊,到头来是个不顶用的。”
……
从回忆中抽身,单秋朔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他喜欢男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怪胎,是例外,是格格不入的怪物。
单秋朔小时候一直被骂小畜生,其实这话骂得蛮对的,他是很畜生。
喜欢男人。
喜欢……自己的师尊。
合该被千刀万剐,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今天,屋外有个人把说不出口的龙阳之好说的那么郑重,那么深情。
“他是我的夫人。”
夫人。
单秋朔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什么。
或许……喜欢男人,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同样都是喜欢,哪里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屋外,张医生语塞了一下,半天没说话,气得直哼哼。
旁边悬壶好心,道:“在里屋,你进去吧。”
在里屋?
外面的不速之客浑身颤抖,勉强站住了身形,却迟迟不敢去推那里屋的门。
他没有勇气面对,他爱人的尸身。
正攒了一点力气碰到了把手,里屋的门居然自己开了。
段不敏拉开了门,看清外面的来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小麦色的肌肤,浓眉大眼,剑眉星目,嘴唇很厚,浑身发出的气质盛气凌人。
可惜那男人嘴唇苍白,脸色极不好看,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公子?”男人说一句话都好像很费力:“请问……”
段不敏没有答话,默默地给男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男人鼓足了勇气,抬头向床上望去,下一秒整个人就宛若雕塑一般。
于修永斜倚着床,虽然面色苍白,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气看上去还好,温和地冲着男人笑了笑。
“表哥。”
男人呆呆地看着,嘴唇颤抖:“公子……我,我是出幻觉了吗?”
“没有。”段不敏道:“于公子吉人天相,虽然身体羸弱,但并无大碍,估计修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表哥。”于修永想下床,可惜身上没有太多力气:“让你挂心了……”
“我,我没有大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人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床上跑,嘴上责怪着于修永,但是眼中的担忧却快要溢出言表。
“我听说你掉进河里,修永,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跟你一起去了?”
“表哥。”于修永很认真道:“你要结婚了,我祝你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这是我的不是,但你也不应该这么说,嫂子还在呢,你要……”
“胡说什么!”男人有点暴怒,打断了于修永的话:“这婚谁爱结谁结,三娘本来心仪之人也不是我,我也不喜欢他。”
“都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
“修永,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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