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曾小贤活到这么大什么事都经历过。
小到喝水塞牙缝，大到和前女友在一起的八年里有六年对方都在和别人劈腿，就算吕子乔旧事重提说他识人不清，曾小贤也能风轻云淡的一笑置之。
按理来说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情接下来除了生命受到威胁之外，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足以让他大惊失色了才对。
可就在昨晚，继情场惨遭滑铁卢之后，他又在事业的伟大复兴上遭受了事故。
“打嗝？”
周游轻轻眨了眨眼睛，没有经历过这般社会性死亡的摄影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共情才好，只得象征性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曾老师。”
“你们两个安慰得一点力度都没有！”
曾小贤夺过酒瓶一灌而尽。
“他酒量怎么样？”盯着瓶身上的酒精度数，周游和没来得及拉住他的吕子乔对视一眼。
“实不相瞒，非常烂。”
吕子乔神色悲怆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周游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开口：“也不至于马上就地阵亡——吧？！”
她的声音到最后歪了好几个度，只因为曾小贤忽然倒在了桌子上，额头磕出来的巨响听着都让人牙酸，紧接着他又好似没有痛觉般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曾小贤扇动着自己的双臂，脸上挂着能止小儿夜啼的笑容，“哼哼我是一只，快乐的小白鸽，你看见我的翅膀了么？”
周围的人对这边投以好奇的目光。
周游沉默了。
她忽然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真是！”
“我都说了既然有可能发病就不要再带他出来了！”退到人群中时她早已换了一副嘴脸。
并未想过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的吕子乔：？？？
周游越走越远，回到车上的时候在心里对吕子乔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痛定思痛，给他发了条信息：
『曾老师就交给你了』
『我不想丢脸』
她打字的手指顿了顿，又加上一条。
『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周游拎着宵夜回到公寓的时候3601还没熄灯。
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没骨头似的瘫进沙发里，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好累。”
坐在旁边的胡一菲踢了踢周游的小腿，“喂，至于吗？只是叫你去买点吃的而已。”
“不，我碰到一只莫名其妙的小白鸽。”周游歪头看她，“太可怕了。”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惜聪明的女硕士胡一菲并不能从寥寥只言片语中推出她今晚遭遇了什么。
“秦羽墨找到她的戒指了？”她换了个话题。
“找到了。”
周游把头扭了回来，抵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在哪找着的？”
胡一菲忽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游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回答，她只好看过去，“你睡着了？”
“在冰箱里。”胡一菲说道。
“什么在冰箱里？”周游一时间没跟上她的思路。
“戒指。”
这句话像什么奇妙的开关，落下的瞬间令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是说在楼上的床头柜吗。”
“羽墨用它砸冰块来着，顺手放了进去。”
周游闻言同样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半晌，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站起身来。
正在看杂志的胡一菲抬头看了她一眼，“干嘛去。”
“洗澡。”周游回过头盯着她，口嗨道：“一起吗？”
然后不出所料的获得了一个滚字。
处暑已过，暑气褪去得彻底。
房间里窗户大开，两旁的窗帘被吹得微微晃动。
周游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滴在她走过的地板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发着亮。
秋天的风裹挟着一点不甚明显的某种烟味糊了她一脸，周游被吹得打了个寒颤，赶忙去关了窗。
“有点冷啊”她发出一声感慨。
放下压在窗户边沿的手，周游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她缓慢移步至书桌旁，低头对着那上面摆着的相框看了一会，然后把旁边的小蛋糕往前推了推，空气里都是奶油甜腻的香味，周游嗅了嗅，忽然有点想吐，但她还是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妈，生日快乐。”
照片上的女人模样温婉，笑得眼角泛起细纹，所有温情的目光都放在了被她牵着的小女孩身上，那眼神专注得，好像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小孩是周游，牵着她的是她妈。
自周游有记忆起，她最常看见的就是对方在厨房里行云流水的样子，以及灵巧的双手包出来的饺子和在阳光底下飘起来的面粉颗粒。
每每周挽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走出来的时候，厨房里都充斥着油烟的味道，甚至连厨师本人的额头上都满是汗水，是再俗气不过的人间，但周游就是会脆生生的问：“周挽，你是仙女吗？”
然后周挽就会笑得乐不可支，提着裙摆转一圈，说：
对呀，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周仙女。
在厨房里待久的人，身上的油烟味怎么也去不掉，香水覆盖不了，洗浴没法彻底，好像浸到了骨子里，要死了才能散去。
透过这张照片，她仿佛又能闻见周挽身上那种冷却下来的烟灰味，萦绕她二十多年。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仙女。”
周游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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